她還要再說風箏的事，被趙琴琴一把拉了過去。

    她不滿的瞪了女兒一眼：真是個上不了台麵的孩子！

    趙琴琴心中抱怨，雲芷這孩子怎麽就不像她，甚至還不如雲苓那個野丫頭識大體。

    都是平時她太寵這個女兒了，稍有不順心就哭鬧不止，真是讓她頭疼。

    好在今天碰上的是雲苓那個呆板的丫頭，她和大夫人關係不好，不能沾雲榛的光，起碼這次籠絡住了雲苓。

    這樣想著，她心情才好些。

    ……

    看著趙琴琴離開，雲苓才算舒了口氣。

    她看著雲杞，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

    她的眼中還如兩年前一樣清亮，可雲杞卻有些不敢上前，一向散漫無畏慣了的他竟然在猶豫，最後也隻是稍顯恭敬的行了個禮，“多謝二小姐。”

    雲苓的臉上蒙上一層失落，不過兩年，雲杞怎麽和自己變得這樣陌生了。

    她還記得，是他信誓旦旦不顧性命的想要帶她逃出這裏，那個義氣少年哪裏去了？

    平時不修邊幅散漫慣了的人突然變得正經了起來，怎麽看都別扭，雲苓忍不住，用盡量輕鬆的語氣，“你還好嗎？”

    她的關切並沒得到他的回應，他幾乎沒有看她，“我挺好的，先走了。”

    “雲杞！”雲苓有些著急了，顧不得身子沉重，連忙上前一步將他喚住。

    他淡看了她一眼，“二小姐還有吩咐？”

    “你不認識我了嗎？”她的眼中突然多了些懷疑，以前的雲杞不是這樣子的，“我是雲苓啊！”

    “我知道。”雲杞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雲苓奇怪了，“那你怎麽不肯和我說話？”

    雲杞頓了頓，“我是個下人。”

    片刻的愣神，雲苓皺了眉，“你說什麽呢！”

    當雲杞聽說雲苓回雲家的時候，心裏興奮的不得了，想著她終於苦盡甘來，他也替她高興。

    可他知道，自己是沒有資格去迎接她的，就在她回府當日悄悄地溜了出來。

    他在暗處看著打扮得體的雲苓跟在雲榛身邊，然後聽說她不但認祖歸宗，還將成為大祁的皇妃。

    他為她喜悅，眸子卻漸漸的暗了下去。

    她越是尊貴，他就離她越遠，這樣卑賤的弟弟，隻會令她蒙羞。

    就好像雲家的其他少爺小姐，不僅從來沒當他是兄弟，就連偶爾打照麵，都裝作沒看到他，生怕和他說句話都會失掉身價。

    想到唯一的親人以後都會離他遠去，雲杞的心中滿是失落。

    可她沒想到，雲苓有了今日的身份，卻和從前一樣沒有絲毫高傲，她不但替他解圍救他性命，還主動與他攀談。

    他的心中歡呼雀躍，好想過去叫她一聲姐姐，可是他明白，那樣高貴的人是不能有他這樣的弟弟的。

    “我該回雜院去了，二小姐也不希望我挨打吧。”雲杞說得淡然，那句挨打從他口中說出來，聽著是那般流利，仿佛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雲苓心裏一緊，心疼的看著他的背影，“我是你姐姐呀！”

    雲杞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我是個孤兒，沒有親人。”

    “你有啊！”雲苓急了，顧不得還在外麵，“你忘了我們一起摘樹芽充饑，你還說你要救我出去還我自由？”

    背對著雲苓，雲杞終是欣慰一笑，可他不想拖累她，“你說的是我的姐姐，我當然記得。”

    雲苓一怔，“我就是你的姐姐呀！”

    雲杞卻搖頭，“不，你是雲家的二小姐，高貴的皇妃。”

    “你說什麽呢？”雲苓難以置信的看著雲杞直搖頭，“既然你不肯認我這個姐姐，剛才為什麽要和雲芷爭辯，還不惜挨趙姨娘的打？！”

    原來她早就來了，剛剛發生的一切，她都看到了。

    他背對著她，陷入沉默。

    她說的沒錯，他就是看不慣雲芷囂張的樣子，尤其是她忽略雲苓的存在自稱二小姐的時候。

    這時候，雲苓也明白了他一直與她保持距離的原因，她感慨的望著他，“不論我是什麽身份，也不論我是誰，我都是你的姐姐！過去，現在，將來，我都不會因為身份的改變而變了初心，更不會對你有半分嫌棄，隻要你願意，你就是我的弟弟，我最親的人！”

    雲苓看不見的地方，雲杞的目光在微微顫抖。

    在雲苓的等待中，他終於回過身，看著她，眼神一如在洋槐下真摯誠懇，然後，對她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她也忍不住笑出，朝他走了過去。

    “這兩年你可還好？”雲苓一直放不下雲杞，曾經他的滿身傷痕常常讓她不能心安。

    雖然拜托過雲榛，可她不能確定是不是還有別人刁難他，就好像剛才，趙琴琴幾乎差一點要了他的命。

    他咧嘴一笑，“活著是難，可想死哪那麽容易！”

    他說的輕鬆，她聽著卻無比心酸，究竟是經曆過多少折磨，才能笑著說出這樣的話。

    她在感同身受的同時，卻也真的放心些，他能調侃自己，就證明他是真的沒事。

    她幾乎未見他笑過，原來他笑起來也很溫暖呢。

    初見他時，他就比她高出一些，現在他又長高了一些，她看他的時候要仰著頭了。

    身上的粗布衣遮不住他身上的英武之姿，他和雲棠都遺傳了雲戈的相貌，但他比雲棠更像雲戈，甚至比雲戈更具大將之風。

    尤其是那雙有神的眼睛，和眉間的颯爽之色。

    她想，如果他將來有機會穿上一席戰衣，定是個威風挺拔名震山河的將軍。

    想到這，她突然眼睛一亮，“你的劍法倒是不錯呢！”

    她常常跟隨楚元昭去獵亭，見過他訓練身邊的死士。

    那些死士身手了得，而雲杞和他們比，雖然沒有他們訓練有素，可他的一招一式都快得很，比那些死士的動作更迅捷。

    雲杞隻是淡淡笑笑，沒有說話。

    她看了眼他手裏的木枝，“為什麽要用這個？”

    話才問出，她就後悔了。

    雜院出來的人，上哪裏去找一把像樣的劍。

    麵帶歉意的同時，她又多了個疑問。

    他連劍都沒有，又是從哪裏學的劍法？

    她疑惑的看著他，“可是父親教給你的？”

    聽到雲戈，他的臉色立刻愣了下來，“他？”

    他的語氣透著不屑，顯然，並非是雲戈，她又問，“那是誰？”

    這樣完整的一套劍法，總不是他自己自創的吧。

    “是我偷學來的。”他說的坦白。

    “偷學？”雲苓大吃一驚，“從父親那裏嗎？”

    “不。”他搖頭，“是少將軍。”

    雲棠？

    雲苓想著。

    雲杞解釋，“有次在我溜達到練武場，看見少將軍在練劍，就偷偷的在一旁瞧著。本來我隻是看個熱鬧，後來覺得好玩，就回去找了根木枝耍著，沒想到一口氣練下來身體舒爽的很，筋骨也不疼了，才發現練武真的可以強身健體，索性沒事的時候就跑去沒人的地方練劍。”

    雲苓聽著不禁笑了出來，笑著的同時卻不由奇怪，“你說，你是偷學來的？”

    “是啊。”雲杞點頭，“我本來想跟著他一起練，可怕被發現，就看過一遍離開。後來又斷斷續續的學了一些別的，隻可惜完整的隻學到那一套。”

    雲苓的注意力卻不在他惋惜的表情上，“你說，你隻看過一遍？”

    “是啊，回去之後竟然都想了起來，連成了一套完整的劍法。”說完，他撓了撓頭，“不過別的我倒是記不住，沒少挨打。”

    聽著雲杞自嘲的笑著，雲苓卻沒有笑。

    她突然覺得，雲杞在這方麵似乎很有天賦，用楚元昭的話來說，就是習武之才。

    她想了想，問他：“你想不想學武？”

    雲杞微怔，看著雲苓。

    他漸漸明白她的意思，可他想有什麽用，雲戈絕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於是搖頭，“我才不要人管著我，自己隨便耍耍就好。”

    雲苓明白他的心思，卻沒有點破。

    心中，暗暗把這件事記住了。

    出來的時間太久，雲苓有些累了，瞧瞧回手揉了揉腰。

    她的小動作恰好落在雲杞眼裏，“姐姐回去休息吧。”

    雖然難得見到雲杞，可雲苓是真的累了，也隻好點頭，“好。”

    雲杞一笑，“我就不送姐姐了，姐姐自己小心。”

    雲苓明白他的意思，“嗯。”又看了看這個已經高高大大的少年才離開。

    走在安靜的路上，雲苓突然覺得不大對勁兒，身後好像有人在一直悄悄跟著自己。

    她時不時的回頭望望，卻沒有看到什麽可疑的人。

    身在雲府，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可是想起出宮那天的事，她還是緊張了起來。

    她心中一動，過了前麵轉彎處，在一處還算隱蔽的牆後麵躲了起來。

    果然，沒過多久，就聽見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傳來。

    腳步聲中帶著遲疑，時走時停。

    她緊張的探出一點頭瞧著，祈禱著不要有什麽事發生。

    當人影出現的時候，雲苓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她屏住呼吸看著走出來的人，當她看清他的樣貌，臉上的緊張慢慢變成了疑惑。

    怎麽是他？他跟著她做什麽？

    他左右瞧著，看起來像是在尋著什麽，依她看，他在找的正是她。

    “雲杞？”她走出去，從背後喚他。

    他問聲轉過身，眉間是尚不曾褪去的擔心。

    看見雲苓，他才輕舒了口氣。

    雲苓卻心生疑問，“你在跟著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