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雲榛的唇角上提。

    昏暗的光線裏，那似有似無的笑容十分詭異，和平日裏端莊大方的皇妃判若兩人。

    她的眼底竟映出一抹哀怨，漸漸的，轉變為決然的快意。

    她慢慢的抬起頭，看著上麵芳菲閣三個字，仿若訣別隻看了一眼，目光沒有半分流連，刷的轉過身。

    ……

    素雪進了門，笑對雲苓，“真是太好了，二小姐明日就能回宮了呢。”

    雲苓的心終於放下些，白卉擔心了一天也露出笑眸，“想必皇上也是思念二小姐和小皇子了呢。”

    雲苓抿唇一笑，臉頰露出淡淡紅暈。

    “二小姐，奴婢去為明日回宮做準備去了。”

    素雪出去，白卉在雲苓身邊坐了下來，“過了今日，二小姐總算苦盡甘來。”

    雲苓想著這幾年的經曆，嗬歎一聲，“我自小與母親相依為命，一直以為我這一輩子都會待在司州過這一生。若非為了母親的遺願，我從沒想過來雲家認祖。沒想到這一路從未太平。好在我能時時遇到貴人。我的無傷哥哥，長公主……還有卉姑姑你。”

    她看著白卉，“若不是卉姑姑，我怕是早就死在掖庭了。”

    白卉笑著搖頭，“是二小姐生性善良，好人好報，就算沒有奴婢，二小姐還是大富大貴的。反倒是沒有二小姐，奴婢現在還在掖庭裏受苦受罪呢。”

    雲苓想了想，“卉姑姑在宮外可還有親人？”

    “除了瑾兒，奴婢也不知道還有什麽親人。”白卉明白雲苓的意思，“二小姐不用為奴婢打算，奴婢早已決定跟隨二小姐，以奴婢微薄之力侍奉二小姐。”

    “卉姑姑……”雲苓眼眶泛紅，“自從母親離開，從沒有人如卉姑姑像親人般待我，在我心裏，卉姑姑就是我的長輩。”

    “二小姐莫出此言，奴婢終究是奴婢，二小姐出身將門，更是未來的皇妃，怎能有奴婢這樣的長輩。”

    “沒有人生來低賤！”雲苓握住白卉的手，她始終記得這句話。

    白卉的眼神漸漸變了，她看雲苓的目光中多了敬重和臣服，突然正色，“奴婢有生之年必然忠心於二小姐，奴婢願用一切換二小姐平安！”

    “卉姑姑千萬不要說這樣話。”雲苓感動的搖著頭，“無傷哥哥說過，眾生皆平等，卉姑姑不用為了我這樣。”

    “二小姐所說的無傷，可是位出家人？”

    “是啊，若不是他，我在司州也不好過。他年紀不大，可精於佛法，更是救死扶傷的神醫，他還說要教我醫術呢！”

    看著雲苓眼中泛起的神采，白卉不由笑了，“奴婢看得出，二小姐與那位無傷師父頗有交情呢。”

    “那是當然。”雲苓像個孩子般笑著，“等有機會，我帶卉姑姑你去見無傷哥哥，他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呢，隻可惜，他剃度為僧，不然定是個神仙一般俊美的男人。”

    “最好看的人？”白卉琢磨著，“那聖上呢？”

    在白卉看來，若論容貌，有誰比得過當今天子。

    雲苓心裏將兩人比較著，若是蓄了發，無傷哥哥也許並不輸楚元昭，而且……

    而且她覺得，他們兩個人似乎有哪裏有些相似。

    她皺了皺眉，一個是血統高貴的當今天子，一個落發清修的布衣僧人，大概是所有貌美的人都有相似之處吧。

    看著雲苓沉思的樣子，白卉禁不住笑出，“二小姐不會是真的在比較兩人吧？”

    “嗯？”雲苓語氣遲緩。

    “若是皇上見了二小姐現在這樣子，小心龍顏不悅呢。”

    “卉姑姑！”雲苓這才反應過來是白卉在說笑，她的臉上映出淡淡紅暈。

    笑容慢慢收起，她心裏的期盼凸顯濃烈，隻盼快點到明日，她就能見到他了。

    這時，素雪進來，“二小姐該服藥了。”

    雲苓笑著把藥接過，“這些日子，多虧你和卉姑姑，等回到宮裏，你和卉姑姑記得從我那裏挑些珠玉首飾。”

    素雪甜甜一笑，“侍奉二小姐是奴婢應該的，哪裏敢要賞賜。”

    “反正我也用不著，天氣涼了，不如你們新做幾身衣裳。”

    白卉看了一眼素雪，“咱們能跟著這樣的主子，真是修來的福氣。”

    素雪點頭，突然問道：“二小姐昨夜可是沒有睡好？”

    “是啊。”雲苓想起了自己的孩子，“見不到我的孩兒，心中不能安定。”

    即便明天就能回宮，可還是要等到過了這一夜才能見到她的孩子，雲苓才好一點的情緒又變得低落。

    白卉見狀，目光刷的看向素雪。

    素雪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立刻低下頭。

    雲苓見狀，拉了拉白卉的袖子，“好了卉姑姑，素雪她不是有意的，也是關心我不是。”

    白卉歎了口氣，“和昨夜一樣，今晚奴婢留下陪二小姐吧。”

    白卉一把年紀，雲苓怎麽忍心，“不用了卉姑姑，這些日子你也沒睡個安穩覺，我沒有關係的。”

    “奴婢習慣了，再說就這一晚，奴婢沒事的。”

    “真的不用，卉姑姑，我可以的。”

    “卉姑姑也是一番好意呀，二小姐。”見兩人爭執，素雪出來勸阻，“二小姐要是不放心卉姑姑，不如卉姑姑陪二小姐前半夜，後半夜奴婢來替換卉姑姑可好？”

    “是啊。”一心惦記雲苓的白卉連連點頭，“有素雪在，二小姐該放心了吧？”

    見她們堅持，雲苓也隻得心懷感激的答應，“那好吧。”

    素雪笑了，“那二小姐就快把藥喝了吧。”

    看著雲苓把藥喝完，素雪又從燉盅裏倒出些湯。

    雲苓奇怪的看著素雪，但這些湯卻不是給她的。

    “卉姑姑。”素雪把湯碗端到白卉麵前。

    白卉一愣，“給奴婢的？”

    “是呀！”素雪討巧的笑著，“奴婢不懂生孩子的這些事，都是卉姑姑這樣不辭辛苦的照顧二小姐，奴婢看在眼裏卻幫不上忙，隻有孝敬卉姑姑了。”

    雲苓讚許的看著素雪，又看看白卉，白卉接過來卻並沒有喝。

    “卉姑姑？”素雪小心的看著白卉。

    微怔片刻，白卉朝素雪一笑，“你真是有心了。”

    素雪得意，“這可是奴婢去向雲妃娘娘討的方法，卉姑姑快嚐嚐看，奴婢的手藝如何？”

    “好。”白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看著窗外，碗端到嘴邊又拿開，“外麵起風了，奴婢還是先把外麵晾的衣裳收起來吧。”

    素雪急忙攔住白卉，“還是奴婢去吧。！”

    白卉不等素雪再說什麽，擱下碗出了門。

    素雪看著離開的白卉，表情微微有些變化。

    雲苓看在眼裏，“我知道你的心意，待會兒卉姑姑回來，我囑咐她喝了就是。”

    素雪一喜，“太好了，二小姐，那我先出去了。”

    ……

    坐在床上，雲苓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一陣困意來襲，抬手揉了揉眉心，她隻覺得睜不開眼睛。

    這時候白卉進來，看見雲苓的倦意，“二小姐是不是困了？”

    雲苓點點頭，“大概是昨晚麽有睡好。”

    看著桌上的湯碗，雲苓想起素雪的叮囑，“湯冷了，卉姑姑待會兒溫過再喝吧。”

    “二小姐就別管奴婢了。”白卉扶著雲苓躺下，“奴婢就在外間，二小姐有事喚奴婢就好。”

    雲苓點頭的時候就已經睜不開眼睛，才一躺好，就沉沉的睡著了。

    白卉看著雲苓，覺得奇怪，方才她出去時還好好的，才一會兒怎麽就困成這樣。

    能睡得著總比無法入眠的好，白卉又看了看雲苓，轉身離開。

    桌上還放著素雪熬給她的那碗湯，好歹也是素雪的一番心意，隻是她怕吵到雲苓，便沒有再去溫湯，放在那明早再說吧。

    白卉睡得很輕，時不時的起來看看雲苓。

    和昨夜不同，今夜的雲苓睡得格外踏實。

    夜已過半，素雪說過要來替換白卉，現在已經快到二更，還是沒有聽到她的動靜。

    白卉本就沒打算讓素雪前來，一個人繼續守著雲苓。

    才要再次入睡，外麵突然有些輕微的響動。

    她聽在耳朵裏，好像是木枝被打翻的聲音。

    也隻是那一聲，就再沒了動靜。

    也許是野貓碰到了院子裏的柴禾吧，白卉這樣想著，就沒在意。

    裏麵，卻傳來雲苓輕微的＂shen　yin＂聲。

    白卉打起精神進去，看見雲苓依舊閉著眼睛，借著微弱的月光，她發現雲苓的眉頭緊緊皺著，仿佛很難受的樣子。

    “二小姐？”怕驚到雲苓，白卉小聲的喚著，“二小姐哪裏不舒服麽？”

    雲苓想要睜開眼睛，卻隻能說話，“我……我頭好疼……”

    “頭疼？”白卉詫異的看著雲苓，她一直睡得很好，怎麽會突然頭痛。

    她也發現，雲苓有氣無力。

    她手手背碰了碰雲苓的額頭，還好，不熱。

    白卉想了想，“奴婢去倒杯水給二小姐。”

    雲苓好像沒有力氣答應，白卉也不再多問，轉身去拿茶壺。

    這一拿起來才發現，茶壺裏剩下的半壺水早已冷了，於是回過頭，“二小姐稍等，奴婢去燒熱水。”

    白卉直奔門口，為了不驚動雲苓，她輕輕的拉門，卻沒有打開。

    稍用些力氣又拉了一次，還是沒有打開。

    怎麽回事？白卉想著。

    雲苓才生下孩子身子虛弱，自己什麽時候也變得無力了。

    這次，白卉用了很大力氣去拉房門，門卻還是沒有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