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苓直接問她：“你一個人在這哭什麽？”

    “我哪哭了！”姑娘上來就一口否認，大概是想到自己紅腫的眼睛，又道：“我眼睛不舒服。”

    “那你的傷呢？”雲苓並不關心她哭還是不哭。

    姑娘一愣，語氣裏明顯多了回避，“什麽傷？”

    “你身上的傷。”雲苓說完，姑娘立刻一愣。

    “你說什麽呢！”姑娘瞪著雲苓，仿佛忘了疼。

    “我看到了。”雲苓的視線掃過她的胳膊，“你不用怕，我是醫士，可以幫你看傷口。”

    “你……？”

    雲苓看出姑娘的懷疑，“我恰巧經過這裏，是你的哭聲把我引來的。”

    姑娘看見雲苓手裏的藥箱，放下戒心，“可是……可以嗎？”

    她是真的疼壞了，也顧不得別的，“那就多謝大人。”

    “手。”雲苓向她伸出手，掌心朝上，意在讓她把手給她。

    姑娘看著雲苓伸出的手，臉倏地一紅。

    雲苓這才想起，她現在一身男裝打扮，“別誤會，我隻想給你看傷。”

    姑娘又看了雲苓一眼，才扭捏著把手伸了出來。

    雲苓掀起小心的掀開她的袖子，心中暗暗驚訝：是誰下這麽狠的手！

    “別動，忍一忍就好了。”雲苓從藥箱裏麵取了藥為她塗上。

    她的醫術全部得無傷所受，絕不在高朗之下，有她親自調配的藥，姑娘的痛感立刻減輕了不少，禁不住暗暗感歎，主子們用的藥果然都是很好的東西。

    “還有哪裏麽？”把她的袖子放下，雲苓問。

    姑娘沒有回答，臉卻紅了。

    雲苓猜，大概是身上隱蔽的地方還有些傷，鑒於自己的身份，她不好再瞧，便拿了些藥遞給她，“回去自己敷一下吧。”

    姑娘接過，感激的看著雲苓，“奴婢多謝大人！”

    雲苓隻是淡淡點頭，才要走，遠處傳來一個尖脆的聲音，“死丫頭，你躲到這來了！”

    她轉過身，看見一個妙齡女子帶著一個丫頭正朝這邊走來。

    那女子穿著橘紅色的錦裙，妝容與發飾顯然是精心打理過的，論容貌算是中上之姿，隻是五官生的略嫌小巧，給人一種尖利刻薄之感。

    女子停在那受傷的丫頭麵前，劈頭就罵，“我說找不到人，原來是跑到這偷懶來了！”

    丫頭一看到這女子，就像耗子見了貓，嚇得慌忙低下頭，“綠兒不敢，綠兒是想給主子采些花回去做小食，主子明鑒！”

    原來這丫頭名叫綠兒，她稱呼麵前的女子為主子，那這女子便是於更衣了。

    於更衣唇角一挑，“小蹄子，你騙鬼呢！我會信你的話嗎！”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瞞騙主子！”

    “還說不敢，你看你這副德行！”於更衣一指綠兒紅腫的眼睛，“我不過說了你幾句，你竟然跟我賭氣偷跑來這裏，害得我一通好找！”

    “奴婢知錯了！奴婢給主子賠罪，這就隨主子回去！”綠兒嘴裏認著錯，眼睛裏充滿驚恐，仿佛回去就是地獄，於更衣就是惡鬼。

    於更衣眼睛裏滿是對綠兒的厭惡，若不是有旁人在，她恨不得甩她兩巴掌才解恨。

    於更衣傲氣的很，直到離開時，才掃了雲苓一眼。

    正是這一眼，她立刻停住腳步。

    眼前的這個“男人”，讓她眼前一亮，這深宮之中，竟然有這麽好看的男子。

    她忍不住打量起“他”來，“他”眸色清亮，容顏俊美，五官精致得好像畫中走出的仙人，絕不在當今聖上之下。

    看衣著打扮，又看了看她手裏提的藥箱，“你是宮裏新來的太醫？”

    這一問，於更衣的語氣與之前簡直有天壤之別，她抿唇笑望著雲苓，一雙眼睛幾乎要溢出春水來。

    雲苓淡看著她，“臣是醫士。”

    前一陣子宮中招募醫者，於更衣是聽說過的，找話題與她攀談，“你這是去那個宮裏了？”

    “臣剛為頤和宮送藥回來。”

    “淳妃？”於更衣的眼中閃過一道嫉色，頗不服氣的低哼一聲，“她又怎麽了？”

    於更衣進宮不久，又是位分低微的更衣，幾乎沒有機會見到楚元昭，她也想和其他妃子一樣，盼著能夠常常見到皇上，得到他的恩寵。

    估算著楚元昭該下朝了，她便讓綠兒去乾坤殿外麵侯著，請楚元昭來她宮裏。

    她滿心期待的看著綠兒回來，卻見綠兒吱吱唔唔的，一問才知道，皇上又去了淳妃那裏。

    她氣不過，就把一肚子的氣都撒在綠兒的身上，對著綠兒好一頓毒打，綠兒受了委屈跑了出來，雲苓經過這裏，恰好看到哭哭啼啼的綠兒。

    “淳妃娘娘昨夜突發腹痛。”雲苓如實回答。

    於更衣不屑，“腹痛，腹痛算什麽病，她可是騎馬舞劍樣樣精通呢，我看她就是裝的，好騙皇上過去纏著皇上。”

    雲苓隻是聽著，卻不說話。

    她想，這個於更衣為人張揚，說話不留餘地，她還是不參與為妙。

    於更衣也覺得自己當著雲苓的麵這樣說有**份，連忙堆起笑容，“能為淳妃看診，你的醫術想是不比幾位太醫差呢。”

    雲苓謙虛道：“臣才入宮，資曆尚淺，不敢與幾位太醫相比。”

    聽著雲苓的話，於更衣的眼中滿是欣賞，忽然，她一顰眉，塗著蔻丹的手捂在心口上，“哎喲，怎麽好好的突然不舒服了。”

    她身邊的紅兒和綠兒見了，連忙一左一右將她扶住，“主子，你怎麽了？”

    於更衣翻起眼皮看了一眼天色，“這天怎麽突然悶起來了，我這胸口……堵得很呢。”

    紅唇一開一合，眉間微微擰起，此時的於更衣突然就成了一副病美人的模樣。

    可是在雲苓看來，她一點都不好看。

    天氣已然轉涼，就算偶有些悶，也不像於更衣說的這般嚴重。而且她的臉色有紅似白，底氣十足，哪裏像是病了樣子。

    見雲苓不理自己，於更衣的表情更為糾結，還恰到好處的發出一聲輕微的痛吟。

    無論是她的臉色還是聲音，雲苓都能判定，於更衣這一出八成是裝的，所以，於更衣不說，她也不問。

    見雲苓不理，於更衣暗暗朝丫頭們使眼色。

    綠兒立刻讀懂了主子的意思，她朝雲苓欠身，“大人，我家主子該是犯了舊疾，大人快瞧瞧吧！”

    主子的命令，雲苓不得不聽。

    看著走上前來的雲苓，於更衣暗暗拽了綠兒，再次使著眼色。

    綠兒連忙阻止雲苓，擋在於更衣前麵，“大人，我家主子寢宮就在前麵，還是請大人移步文華宮。”

    綠兒說完，和紅兒一起攙著於更衣走在前麵。

    雲苓看著三人的背影，視線落在中間的那個身上，若是胸悶，怎麽連走路也一瘸一拐的？

    她突然有些後悔來幫綠兒，否則不會惹上於更衣這個麻煩。

    她不知道於更衣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略做思量，跟了上去。

    ……

    於更衣單手支在桌邊，托著額角，纖細的兩道眉毛糾結在一起，是不是的輕歎一聲，像是在證明自己有多難受。

    雲苓看著這樣的於更衣，突然想到一個典故：東施效顰。

    方才她見到於更衣時，她看到她的底子還算不錯，可現在，她一點也不想多看她。

    於更衣看了一眼從進來就一直站在門前的雲苓，嗔怪自己的丫頭，“怎麽讓大人站著！”

    “是！”綠兒不敢怠慢，走上前，“大人請。”

    雲苓跟著綠兒進來，看見綠兒指著於更衣旁邊的椅子，“大人請坐。”

    於更衣也看著雲苓，眸中帶笑，仿佛雲苓就是一劑良藥，隻要看看她便能痊愈。

    雲苓並沒有坐，看向於氏，“臣還是先為更衣看診為好。”

    “哦。”於更衣訕訕一笑，微微皺了皺眉，“是啊，大人請吧。”

    說著，她主動伸出胳膊，挽起袖子，將一條潔白的手臂舉到她麵前。

    雲苓微怔，此時此刻，她是個男人，而身為妃妾的於氏竟然不顧男女有別，更不顧宮中規矩，連一丁點避諱都沒有。

    “怎麽了？”於氏見雲苓不動，歪頭瞧著她，那聲膩膩的帶著幾分嬌氣，“大人？”

    雲苓暗暗思忖，這個於氏到底怎麽回事，身為宮中妃妾，怎可對皇上之外的男人獻殷勤？

    心中，雲苓對於氏的厭惡又多了幾分。

    她並不接她的話，甚至都沒有看她，和對夏希淳一樣，在她的晚上墊上一層薄紗，

    雲苓垂眸看著於氏的腕脈，而於氏看著雲苓。

    這醫士真是好看，看樣子與自己年紀相仿，人又規矩，她對她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指尖的觸覺告訴雲苓，於氏的脈象不浮不沉節律整齊，沒有一點病症的反應。

    這與她之前斷定的結果一樣，那麽，於氏用意何在？

    “更衣是不是覺得好些了？”雲苓故意給她找了個台階，也是給自己退路，“從脈象來看，更衣已然無礙。”

    雲苓的回答讓於氏十分滿意，這醫士不但有些本事，心思也是靈慧的。

    於是，她裝模作樣，“是啊，好像是好些了。”

    雲苓忙道：“更衣沒事，臣也不便打擾。”

    說完，雲苓朝於氏欠身欲行離開，才轉過身，就聽見身後急促的聲音，“等等！”

    似是發現自己的聲音過於洪亮，於氏連忙軟下語氣，吐出微弱的聲音，“大人，留步。”

    稍作遲疑，雲苓還是轉過身，“更衣還有什麽吩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