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疾不徐，“無論臣在宮闈還是民間，臣為醫者，就該無條件的醫病救人，何況今日臣有俸祿，不求賞賜。”

    “真的？”他側頭。

    難道要她說，對方是她的孩子，她才會全力相救嗎。

    “隻是朕一言既出，豈有收回的道理。”

    她朝他一拜，“臣謝皇上聖恩，隻是臣一時想不到需要什麽賞賜，等到臣想起再向皇上討要。”

    這樣的機會，她不會放過。

    他一笑，“朕就依你。”

    她表麵賠笑，心裏卻不曾放下擔心，“請問皇上，皇長子的病情如何了？”

    聽到她問起，他的眉間染上一層憂慮，最終隻是搖頭，“尚無根治之法。”

    突然，他視線落在她的身上，“你可有辦法？”

    ……

    楚元昭有空到太醫局來，便說著皇兒的病情已經控製住。

    雲苓的心也跟著放下一些，她一早起來，就看見昨晚晾曬的紅豆上落著一隻鳥，頭向下一點一點正在啄她的紅豆。

    她走過去想要趕走那隻偷吃的鳥，還沒走近就發現那不是普通的鳥。

    小丫頭？

    她突然有一瞬間的失神，當初她為楚元昭做紅豆糕的時候，小丫頭也常常跑來啄她的紅豆。

    她正失神，忽然聽見背後一聲口哨。

    轉過身，看見楚元昊正坐在院牆上，朝她打了個招呼。

    “參見王爺。”她連忙行了個禮，看著他從院牆上一躍而下。

    “王爺好早。”她看著他朝她走了過來。

    他卻搖搖手指，一指小丫頭，“是它。”

    雲苓看著正在啄紅豆的小丫頭，聽楚元昊說：“一大早，它就飛來宮裏，本王好奇就跟了來，沒想到竟來了太醫局。”

    “莫非它轉性要吃素了？”雲苓隨口開的一句玩笑，卻讓楚元昊認真起來。

    “你也知道它的習性？”他笑，“是啊，本王的小丫頭可是無肉不歡，不過，它對你做的紅豆糕情有獨鍾呢。”

    “王爺謬讚。”

    “誒，本王可不是專程來誇你的。”他搖頭，然後一笑，“本王可是為了紅豆糕來的。”

    “王爺？”

    “你做的那些，很合本王的口味，所以本王隻好再來求一些了。”

    “臣願意效勞。”

    後宮的一些妃妾聽說楚元昭和楚元昊以紅豆糕做食療，也以安神為由來求她的紅豆糕，汪才人和吳婕妤昨日就才來過。

    然而，這也給了於更衣機會。

    自從那天聽見紅兒和綠兒的對話，她一直想辦法避開兩人，沒想到還是見到了。

    她看見紅兒的時候，紅兒雙眼發青，一看到她立刻迎了上來，“淩大人。”

    雲苓隻得停步，“紅兒姑娘？”

    她隱約看到，紅兒的肌膚被衣裳遮蓋住的地方，若隱若現的似是有傷。

    紅兒上來便道：“聽說大人做的紅豆糕有安神排毒之效，我家主子也想向大人求一些。”

    雲苓不能拒絕，“好，我做好就給更衣送過去。”

    “還有！”紅兒語氣急促，“大人，主子近來覺得身子乏力，想請大人前去一看。”

    她就知道，於更衣那塊難揭的膏藥不會這麽輕易放過她。於更衣讓紅兒趁著賀太醫不在過來，她便沒了拒絕的理由。

    “好，我做好了紅豆糕一並帶過去，姑娘請回吧。”

    “不！不！”紅兒連連搖頭，“奴婢等大人做好了再走。”

    好不容易見到雲苓，紅兒可不能就這麽回去，不見雲苓，這頓打是必然要挨的。

    雲苓看了看她，“做紅豆糕需要些時候，姑娘隻好等一下了。”

    留下紅兒一個人，雲苓轉身進去。

    房間裏，她獨自沉思。

    然後，掀開壁畫，從最隱蔽的牆縫裏拿出昨夜才趕製出來的藥粉。

    對於那不知檢點、隨時會威脅到她身份安危的瘋婦，她沒有必要再手下留情。

    將做好的紅豆糕遞給紅兒，紅兒立刻道：“大人，請吧。”

    雲苓也不拒絕，“請。”

    總算請到雲苓，紅兒看著她跟自己前來，這才放了心。

    雲苓跟在紅兒身後，時不時的朝某個方向望著。

    當她看著遠處正朝這邊而來的人時，漸漸平靜下來。

    “淩大人。”樂安走到雲苓麵前，朝她一點頭，“大人這是去哪裏？”

    說著，她看了紅兒一眼，“去於更衣那邊嗎？”

    雲苓點頭，“是。”

    “大人難道忘了，大人與娘娘約好，要給娘娘看診嗎？”

    雲苓故作驚訝，略顯自責，“是啊，臣差一點忘記了，隻是……”

    她看看紅兒，“於更衣要臣去送紅豆糕。”

    樂安眉頭一皺，刷的看向紅兒，“於更衣的架子可是不小，讓堂堂太醫局大人做些跑腿的事。”

    連於更衣也要給樂安三分麵子，紅兒聽了立刻低下頭，“樂安姐姐，淩大人不隻是送紅豆糕，我家主子也是請淩大人過去看診的。”

    樂安立刻問紅兒，“於更衣得了什麽病？”

    紅兒支支吾吾，“主子……主子她睡得不好。”

    紅兒向來老實又膽小，樂安一問，她馬上實話實說了。

    “睡得不好也算病嗎，各個宮裏不是都備有安神湯，咱們做下人的不止要手腳勤快，頭腦也要靈活些，不要有事沒事的就往太醫局跑，要知道太醫局是整個後宮的，不是一個人的。”

    “姐姐說的是，那……”紅兒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樂安反過來安慰她，“我知道你擔心你家主子，不過凡是都有輕重緩急，淳妃娘娘那邊是皇上親自下的旨意，由淩大人全權負責，淩大人是要隨叫隨到的，萬一耽擱了娘娘的身子，你和你家主子都是擔待不起的。於更衣若是當真不舒服也別耗著，失眠的小事太醫局裏任何一位醫士都可以醫治的。”

    樂安曉之以理，說罷不再理會紅兒，“淩大人，莫讓娘娘久等了，請吧。”

    雲苓歉意的朝紅兒點頭，跟隨樂安朝頤和宮而去。

    紅兒傻傻的站在原地，看著雲苓遠去的背影，一時挪不動地方。

    她就這麽回去，定會遭到主子的訓斥，就算有手裏的這些紅豆糕也無濟於事，主子要的可是淩大人呀，她該怎麽辦？

    ……

    一處僻靜的地方，樂安看看左右無人，停下轉過身，“好了，大人。”

    雲苓誠懇的望著樂安，“多謝樂安姑娘幫忙！”

    “大人不必客氣。”樂安朝雲苓一笑，“高大人前來見過娘娘之後，娘娘便立刻讓奴婢來見大人了，奴婢來的不晚吧。”

    “自然不晚。”雲苓立刻朝樂安一拜，“姑娘請代臣謝過娘娘！”

    樂安笑著，“大人的話奴婢定會帶到。”

    “有勞。”雲苓想了想，“臣還有事，要先走一步，晚些再去為娘娘看診。”

    “娘娘的身子已經好了很多，不急的。”樂安說完，朝著她們來時的方向望了一眼，“於氏那人向來自大，對誰都是呼來喝去，就算高大人不來送信，奴婢知道了也願意幫助大人。”

    “姑娘的好意，臣心領了。”

    樂安一笑，“不耽擱大人了，大人請吧。”

    雲苓還有事沒做完，辭別樂安，她急急往太醫局而去。

    樂安看著雲苓的背影，唇邊的笑容慢慢的化作一抹遺憾。

    若她真的是個男人該多好，寡言少語卻為人真誠，還有一顆不畏強權的善良的心，這樣的男子，是她一直向往的。

    不過得知雲苓女子的身份，她不但不計較她的欺騙，對她的好感反而與日俱增。

    在她心裏，夏希淳一直是她最羨慕最崇敬的人，可是這個淩雲，不止有一副絕世容顏，英武不輸夏希淳，更有一身醫術，她真是羨慕極了。

    ……

    看到李讓，雲苓馬上朝他走了過去。

    她故意走得很急，用力撞在他的身上。

    “淩大人。”看到雲苓略顯焦急的樣子，李讓連忙喊住她，“大人這是怎麽了？”

    看著李讓，雲苓露出些驚喜，“看見你太好了，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心裏想著可能會有表現的機會，立刻笑臉相迎，“大人請說。”

    雲苓忙道：“方才文華宮的丫頭取走了紅豆糕，卻忘了這薏仁粥，可我現在要趕去頤和宮，你能不能幫我送去？”

    這可是個露臉的機會，李讓立刻應允，“大人別急，學生願意效勞。”

    “那就多謝你了！”雲苓的如釋重負中帶著滿滿感激，“還有，據於更衣的丫頭說，於更衣近來睡得不好，你順便開些安神的藥給她就是了。”

    李讓心中竊喜，能單獨為主子看診是他求之不得的，何況這種症狀最好診治。若是能借機得主子賞識，加官進爵也是有可能的，到時候他就不用天天看著王太醫的臉色了。

    “學生知道了！”他急急從雲苓手裏接過薏仁粥，“學生這就去，免得耽擱了於更衣的病情。”

    “好。”雲苓看著李讓轉過身，手疾眼快的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

    李讓一頓，轉過來，“大人還有什麽吩咐嗎？”

    雲苓淡笑搖頭，“沒什麽，剛才我不小心撞到你，弄髒了你的衣裳，現在好了。”

    說話的同時，她又在他的身上拍了拍，“去吧。”

    李讓自以為得到雲苓的賞識，喜滋滋的點點頭，疾步離開。

    看著李讓走遠，雲苓立刻回到房間，用帕子仔細的擦著自己的手。

    擦過之後，她刷的把帕子丟進火盆，拿出一隻小藥瓶，打開蓋子放在鼻子前聞了聞。

    輕輕兩道敲門聲，緊跟著房門被推開一道縫隙。（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