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兒像是想要說什麽，雲苓緊緊的盯著她的眼睛和她大張著的嘴，隻是她才發出一個聲音，一口鮮血從胸中噴湧而出，濺在自己的衣襟上麵，地上也是滿滿一片。

    雲苓意識到了什麽，衝過去一把抓住綠兒的雙肩，強迫她撐住，“你說啊，說出來！”

    她強烈的感覺到，綠兒要說的話很重要，也許那才是真正想要害她和夏希淳的人。

    隻是鴆酒之毒根本不是她能承受的，她眉間的痛楚說明她即將倒下。

    “不！”雲苓用盡全力將癱軟的綠兒扶住，綠兒被血染得鮮紅的唇費力的咧開，竟然對雲苓露出一絲苦澀的笑。

    眼前的女子曾搭救過她，而她竟然蓄謀害她性命，有今日之劫，根本就是自作自受。還好，這位善良的女醫逃過了她的算計。

    綠兒的眼中閃過歉意，然後眼神開始渙散，腹中的藥力開始擴散，她疼得發抖，已經沒了開口說話的氣力。

    不可以！

    雲苓靈機一動，伸手穿過繞過綠兒的腰，在她的脊椎某處用巧力按了下去。

    她邊按邊盯著綠兒，發現綠兒的眼神竟然再次有了神采，楚元昭和夏希淳見了都不由驚訝。

    “你在做什麽？”夏希淳忍不住問，綠兒可是皇子親自下旨判了死罪的罪奴啊。

    雲苓隻留了一個背影給夏希淳，沒有回頭。

    她按住的是綠兒的命門穴，她這樣做雖然不能為她續命，至少可以讓她再多撐一會兒。

    綠兒生無可戀的朝雲苓搖頭，讓她不要再白費力氣，雲苓卻不肯鬆手，緊緊盯著綠兒，“你快說啊！”

    綠兒終於再次開口，微弱的聲音從鮮紅的唇邊溢出，“皇……”

    綠兒的毒早已擴散，她的臉色已經烏青，雲苓還是不肯罷休，“接著說呀！”

    “皇……”綠兒隻剩下吐出來的氣。

    “皇？”雲苓一愣，“皇上在這。”

    可是她看到，綠兒的眼睛分毫沒朝楚元昭那邊看，隻是看著她。

    雲苓提高了聲音，“我知道你本性純良，這是你將功補過的機會，皇上定會厚葬你的，隻要你說出來，我一定求皇上將你安葬！”

    一顆眼淚從綠兒的眼角掉了下來，她的身子也抖得更厲害，她似乎在凝聚全身的力氣，“皇……嗬……”

    僵直的身子擦著雲苓的手倒了下來，重重的栽倒在地上，她的樣子很是猙獰，臉上身上盡是鮮血，她的眼睛還大睜著，滿是不甘心。

    雲苓身子亦是一軟，泄氣的坐在綠兒對麵的地上。她終究沒有等來綠兒要說的話。

    片刻沉默，她伸出手從綠兒的幾乎迸裂的眼眶撫過，輕輕的為她合上眼睛。

    失落的站起來，雲苓轉身朝，“罪奴綠兒已死。”

    樂安瞥了眼地上的綠兒，“謀害宮妃與要臣，這是她罪有應得。”

    自從綠兒被帶來，小莊子一直沒有說話，現在看著綠兒死掉了，他真的害怕了，極有可能下一個被處置的就是自己。

    膽戰心驚中，他不得不主動求饒，“皇上，娘娘，淩大人，奴才知錯了，綠兒有悔意，奴才也有，奴才因為貪心招致大禍，奴才以後不要俸祿一輩子侍奉皇上娘娘來恕罪，求皇上娘娘開恩啊！”

    夏希淳搖搖頭，“你和綠兒都犯了錯，錯卻不同，綠兒是為了主子，你卻是為了錢財，一個為了錢財鋌而走險什麽都敢做的人，如何能留。”

    小莊子一下了傻了眼，夏希淳的語氣不高，但他聽得出，已經沒了扭轉的可能。

    “娘娘！”小莊子用最後剩下的一點力氣胡亂哀號著，“娘娘，奴才知錯了！……皇上……淩大人，饒了奴才吧！”

    “頤和宮豈容你在這裏喧嘩。”樂安朝外麵喚道：“來人，將這奴才帶出去，杖殺。”

    小莊子滿臉絕望，顧不得遍體鱗傷，用力掙紮，本就瘦小的他根本無法套多，立刻被進來的侍衛帶了出去。

    門再一次關上，頤和宮終於又恢複了安寧。

    雲苓一直沒有在意小莊子，她還在想著綠兒的事，然後看著楚元昭，“啟稟皇上，綠兒雖然做了這樣的事，可也是因為忠心於自己的主子，而且臣方才綠兒有話要說，皇上沒有發現嗎？”

    楚元昭沉默的看著她，她隻得向他說明，“臣以為綠兒是被人蒙蔽而利用，綠兒曾有心要說出指使她的人，隻是鴆酒太毒，臣無法為她續命，沒有問出那個人的名字。”

    綠兒的每一個表情都落在他們的眼中，夏希淳也看出事情有蹊蹺，“臣妾也覺得，淩大人說得有些道理。”

    楚元昭眸子微抬，問雲苓：“所以呢？”

    雲苓毫無懼色，“臣認為綠兒並非完全是謀害宮妃的罪人，又有打算招認之意，更不同於那些背信棄義的奴才，臣懇請皇上為綠兒留一副衣冠在掖庭，也算是讓她有個歸處。”

    樂安聽了連連搖頭，責怪雲苓，“淩大人也太過心軟，難道你忘了她是怎麽害你和娘娘的了嗎，如果不是機緣巧合，你已經犯下了死罪，還能站在這裏為她說話嗎！就算她打算供出同謀，可她到底什麽也沒講出來，如何將功補過！”

    “可是臣斷定她並非主謀，否則憑她一個人如何能計劃周全，又哪來的那麽多銀子去打點？”雲苓一番話說得樂安一時說不出話來。

    可她還是據理力爭，“大人的推測是有些道理，那大人可推測的出，她的同謀是誰？”

    話音落下，夏希淳的眼睛也緊緊的盯著雲苓。

    雲苓回想著綠兒倒下之前的那一刻，心中閃過一些東西，當別人以為她會說出某個人的名字時，她隻是淡淡道：“臣一時想不出，但臣相信臣的推測。”

    夏希淳煙波一轉，看著楚元昭，“臣妾也覺得淩大人的話有些道理，單憑一個掖庭宮的宮奴，怎麽有那樣的本事呢。淩大人以德報怨，才更令人稱道。”

    事情已經水落石出，楚元昭似乎不願在這件事上多費心思，“就照你的意思辦。”

    “是，臣妾多謝皇上。”

    楚元昭點點頭，轉向雲苓，“你的事，朕還沒有審呢。”

    楚元昭說的，自然是雲苓女扮男裝的事。

    夏希淳知道這件事關係重大，楚元昭一定會再次問起的，“皇上忙於國事，臣妾幫不上忙實為才慚愧，也隻有協助皇後，讓後宮不起波浪。這樣一來，臣妾對後宮的了解應該比皇上多一些呢，淩大人身為太醫，在宮中的口碑有目共睹，不僅根治了臣妾的舊疾，對每一位主子都有求必應，更是穩定住了皇長子的病情。至於在前朝，淩大人立下的功績便不用臣妾多言了吧，就連她得到的賞賜，還是皇上親自下旨封賞的呢。這樣的青年才俊，難道不是我大祁需要的人嗎，然而有著這樣才華的人竟是個女子，就更為稀奇了，皇上難道不想留為己用嗎？這樣的人若是埋沒了，實為可惜，若是被他人所用，才是我大祁之患呀。”

    夏希淳說話的時候，楚元昭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雲苓的身上，“淳妃的意思，是讓她繼續做太醫？”

    夏希淳一低頭，“臣妾鬥膽。”

    “你可知道，大祁向來沒有女子做官的先例，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必然招來非議，那時候便不是去留這麽簡單了。”

    “可是皇上忍心趕她出宮嗎？”

    “淩雲的確曾為大祁立功，所以朕才決定將此時壓下，朕會給你足夠的銀兩，令你此生衣食無憂。”

    “皇上？”夏希淳的眼中露出失望，可是帝王的旨意，她不敢過多反駁，“皇上真的決定了？”

    雲苓也知道，楚元昭能做出這樣的決定，算是他最大的讓步，可她不能就這麽離開，“臣懇請皇上，不要讓臣離開。”

    離開皇宮，她的計劃便全部落空，她不可以走！

    楚元昭一臉平靜，“臣已經給你最大的寬容。”

    “臣知道，可是臣真的不能走。”

    “憑你的本事，就算不在宮中，一樣可以有所建樹，又何必隱忍自己的性格，拘泥於此呢？”

    “臣仰慕皇上英明，隻想伴隨皇上左右。”

    楚元昭的臉上突然閃過不同尋常的表情，“你不後悔？”

    “是，臣心意已決，決不後悔。”她看著他，一臉誠懇。

    他也看著她，可他終究搖搖頭，“不可。”

    “皇上！”她才生起一點點的期待一下子消失，“臣懇求皇上！”

    “朕赦你無罪，已是對你最大的寬容，你休要得寸進尺，否則朕公開你的身份，交由刑部審理。”

    “皇上……”她的臉色寫滿不知所措。

    他的語氣那樣決然，根本沒有緩和和退讓的餘地。

    她太了解他的性子，這個說一不二的男人一旦下旨，她怎麽可能還有翻盤的可能。

    他凝視著她，“朕會盡快兌現對你的承諾，你應得的俸祿不會少半分，朕再給你三日時間整理，三日之後，朕不想再見到你。”

    “皇上！”她還要再說什麽，他已經站起身，步若流星徑直朝著外麵而去。

    他走得那麽快，她根本沒有攔住他的機會，隻能跟在他的身後，“皇上，皇上……”

    他終究隻留給她一個背影，看著他遠去的身影，她頹然的垂下肩膀，臉上滿是無奈。（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