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以為，臣是因為對皇上有所居心？”她的眼角劃過一道悵色，“臣若隻是為了接近皇上，為什麽要以男人的身份進宮，還做一個遠離皇上，甚至沒有機會見到皇上的太醫？與其那樣，倒不如做個宮婢，反而更容易得到皇上的注意。”

    這宮中的確有許多女子，想盡辦法接近楚元昭，她們或者買通管事的太監宮女去混個臉熟，或者等在男人的必經之路上，或者跟在主子身邊盡量讓自己表現得亮眼一些。但凡有些姿色的，更是要費一番功夫打扮自己。

    像雲苓這樣的絕色女子，根本不需要像那些女子一樣，她隻憑借自己的容貌，就能夠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她沒有，她不想這樣做。

    以色事他人，終不如憑借自己的一身本領，而且這樣的身份，不會招來宮中女子的妒忌，還會得到更多自己想要的消息。

    男人抬頭，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為何不顧安危的救朕？”

    沉默中，雲苓再次笑了出來，看著他，她笑得十分平靜，“身為人臣，難道不該衷心於皇上嗎？”

    “人孝敬父母是因父母有養育之恩，疼愛子女是因為有血緣之絆，朕的死士們都曾與朕出生入死有手足之情，所以他們願為朕赴湯蹈火，可你呢？”他的眼中透著懷疑，“朕想知道，一個與朕不過見過幾麵的太醫有什麽理由可以為了朕不顧生死？”

    雲苓的心中滿滿都是失望，她舍身為他，還需要理由嗎？

    可她該怎麽對他說？

    她的表情，更加引起他的懷疑，在他看來，她仿佛是被他說中了，無力辯解。

    在他審視的目光中，她慢慢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臣不知。”

    這個時候，她的任何一個理由都會遭到他的懷疑，“臣隻知道，如果皇上再有危險，臣還會義無反顧的擋在皇上麵前。”

    他看著她的眼睛。

    他最擅長讀人心，此時的她，眼中沒有任何欺騙。

    他開始對自己的判斷產生懷疑，難道這個女人說的都是真的？

    他回想著昨晚的一幕，如果隻是為了討好他，做做樣子就好了，那些處心積慮想要得到他的注意的人，有幾個會像她一樣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纏著繃帶的上臂上麵，傷口何等猙獰他親眼所見，這些不是騙人的。

    “看樣子，似乎是朕錯怪你了？”他似是話裏有話，打量著她。

    她聽出了些名堂，小心道：“臣不敢。”

    “這樣一個衷心之臣，朕是不是該改變注意，將你留在宮中呢？”

    這一次，雲苓沒有立即回答，她總覺得，他的這句話並非發自內心，而是有所試探。

    她的沉默，並不能令他滿意，他看著她，“朕在問你話呢，嗯？”

    她誠實道：“臣願意效忠皇上。”

    他卻話鋒一轉，“如果朕堅持呢？”

    她刷的抬眸，聽他道：“朕永遠都不會讓你回宮，又如何？”

    “皇上？”

    他的表情真假難辨，她竟然有些緊張，方才他看起來明明是有些心軟的表情，可是現在，他竟然這般決絕，仿佛下一刻就會擬下詔書，遣她離宮。

    “臣……”她猶豫著，竟聽他替她開口。

    “錐處囊中，其末立見，有才能的人，一定不會被長久埋沒，就算離開朝廷，憑你的本事，一樣會引起別人的器重，比如，狄國。”男人唇角微微勾起，“你想出人頭地得人賞識，並非一定要待在祁國，狄王也是愛才之人，你何不換個地方，再一展身手。”

    他看上去雖然是在笑著，可眼底已經顯露出殺意。

    她懂他的意思，輕輕搖頭，“臣不會的。”

    “為何？高官厚祿，你不願意麽？”

    她不卑不亢，“臣不願意。”

    他笑，“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不是麽？”

    “不。”她毅然否定，“臣隻知，忠臣不事二主，臣不會做背信棄義的事。”

    “是麽？”他似乎並不在意，“有些話不過說說而已，事情到了自己頭上，你還會說得這樣冠冕堂皇嗎？”

    “臣願起誓，臣有生之年，都不會背叛祁國，不會為狄人出一謀獻一計。”

    “哦？”他漫不經心。

    “是。”她十分確定，“臣是祁人。”

    漸漸的，他收起笑意。

    他打量著她，目光平靜，過了很久，他才開口，“記住你說過的話。”

    她微微怔神，看著他，慢慢露出驚訝的表情，“皇上？”

    她懂他的表情，“臣多謝皇上！”

    他依舊嚴肅，“你最好不要惹出麻煩，否則朕也無法幫你。”

    “是，臣謹記。”她朝他一拜。

    他不再多說，也不再多留，看著他的背影，她突然將他喚住：“皇上！”

    他頓住腳步，“還有事？”

    她小心道：“請問皇上，昨夜的刺客，可曾抓住？”

    她的語氣裏滿是對楚元昭的關心，可心中擔心不已，她一直祈禱高明可以全身而退。

    楚元昭回過身，看著雲苓，麵色微沉。

    她的心不由的一緊。

    緊張之中，她聽見他說：“刺客狡猾，逃掉了。”

    雲苓心裏的一塊大石總算落地了，表麵上她卻無比擔心，“怎麽會這樣？昨夜不是何大人親自去追的？”

    楚元昭若有所思，“刺客雖然逃掉，可也受了重傷，朕會再派人追查。”

    廢帝餘黨的事一定不曾塵埃落定，雲苓又想起高明的話，“不會是狄人潛入宮中吧？”

    男人眉間一動，“如你所料。”

    雲苓一驚，這又是怎麽回事？

    楚元昭淡淡道：“何錚從他的身上發現了狄人才有的配飾。”

    雲苓想著，難道是高明與狄人周旋的時候，故意搶來在身上迷惑對方的？

    不管怎樣，至少他沒有被捉到，憑他的本事，隻要能出得了皇宮，就能離開京城。

    隻是他的傷，到底有多重？

    雲苓擔心著，差一點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看著楚元昭離開，她連忙行禮，“恭送皇上。”

    ……

    她總算可以順利留在宮中，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身上的傷養好。

    前幾天才斷了骨頭，現在又受了劍傷，這讓她的身子有些吃不消。

    宮中出了刺客，雲苓為楚元昭的擋劍的事暫且蓋過了頤和宮發生的事，人們知道雲苓受了傷，這些日子沒人來傳她看診，她也落得清閑。

    正歇著，一陣敲門聲響起。

    她慢慢的起來，打開門，眼中立刻露出笑意。

    外麵的人一臉擔心，連忙走了進來，謹慎的關好門。

    “姐姐！”雲杞一眼就看見了雲苓胳膊上厚厚的繃帶，“到底怎麽回事？”

    雲杞自從聽到刺客的事就覺得不對勁，那晚正是雲苓要離宮的日子，而她卻表現得那樣自信，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之中的樣子。

    他擔心的時候，竟然聽說宮裏出了刺客，而雲苓竟然身受重傷。

    他覺得，這一切都太過巧合了。

    總算等她又回了太醫局，他就迫不及待的跑了來，“你快說啊，怎麽回事？”

    她隻是搖頭，“一切都過去了，我還能繼續留在宮中，這樣不是很好嗎？”

    “不好！”雲杞的臉色很不好，“姐姐不可以再輕易受傷的，難道姐姐忘了嗎！”

    雲苓知道，雲杞已經猜出了大概，為了不讓他擔心，她隻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給他。

    不過，她盡量把受傷的事說得輕描淡寫，可是雲杞還是懊惱不已，“我還以為姐姐有了什麽好辦法，原來是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早知如此，我一定幫姐姐想辦法！”

    “事到臨頭，你又有什麽不辦法。”雲苓安慰他，“我都說了，逼不得已我才會這樣做。”

    “既然是苦肉計，姐姐做做樣子就罷了，為什麽把自己弄成這樣？”雲杞看著雲苓心疼得不行。

    雲苓突然不再掩飾什麽，而是十分正色，“阿杞，你記住，為君者，必多疑，如果將來有一天你要在皇上身邊鞍前馬後，一定要時刻牢記，你效忠的是君王，不能讓他對你有半點疑心，否則，便是自掘墳墓。”

    雲杞聽著雲苓的話，漸漸懂了，他鄭重的點頭，“是，阿杞銘記在心。”

    雲苓也點頭，“所以，現在你該知道，我為何如此。”

    雲杞雖然明白，可還是心疼雲苓，“姐姐一定要好好養傷，不可再落下什麽毛病。”

    說著，他從懷裏摸出一隻小瓶子，“這是我從府中帶來的藥，藥不多見，藥效好的很，姐姐留著用吧。”

    雲苓看到手心裏雲杞遞過來的藥，目光一下子變得柔和，看樣子雲杞在雲家的地位漸漸好了起來，在過去，這樣的藥別說是拿，就連見都見不到，現在竟然可以輕易拿了來給她。

    她忍不住笑了，也忍不住催促他，“你該走了，現在的我不該和任何人走的過於接近。”

    雲杞明白，隻得起身，又不忘叮囑，“姐姐保重，阿杞再找機會來看你。”

    看著雲杞離開，雲苓長長的呼了口氣。

    她的表情是欣慰的，這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之中，甚至比她的計劃還要快。

    她要豐滿自己的羽翼，也知道獨木難成林，隻是現在隻有夏希淳和雲杞還遠遠不夠。

    雲家，雲榛，不是那麽好對付的。現在宮中又多了那麽多各懷心事的宮妃，還有老謀深算的太後。

    正想著，再次響起了敲門聲。（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