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榛說著，突然話鋒一轉，“其實，本宮對太後十分敬重，當年皇上能重新奪權，除了我雲家，太後也功不可沒。從那以後，莊氏一族便自認勞苦功高，對我雲家處處打壓，如今的莊氏一族已經在雲氏一族之上。即便如此，對於這件事，雲家也並無過多怨言，隻要雲家還在朝為官拿皇家俸祿，就該心無旁騖的效忠國家。可有些事不得不防，你也知道，莊妃是太後的親侄女，若是她得了寵，隻怕對後宮對前朝都不利啊！”

    雲榛繞了一個大圈子，想說原來是這個。這便是挑明了要與莊宛宜對立了。

    雲苓在知道這些之後，十分配合的問雲榛：“娘娘真是對皇上對大祁用心良苦，隻是，臣該怎麽做，還請娘娘賜教。”

    雲榛露出一個不忍的表情，“對於莊妃妹妹，本宮自是希望她可以不再受病痛之累，本宮也知道，她是個溫厚的女子，可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更容易被太後利用，外戚幹政的事，不可不防。今日她才好起來一些，皇上就對她極是疼寵，她若是病愈，皇上怕是對她百依百順了。到時候她若是在皇上身邊進讒言，就算是本宮也無力阻止。”

    頓了頓，雲榛揚了揚下巴，“為了避免事情不受控製的發展下去，不如維持原狀的好。”

    雲苓一下子明白了雲榛的意思，她說得這樣冠冕堂皇，還不是怕莊文裕病愈之後獨得聖寵。

    “莊妃娘娘天生體弱，久病不愈，積累了這些年下來，想要痊愈並非一朝一夕的事，臣已經了解莊妃娘娘的病情，就算是臣竭盡全力，也不一定能令她痊愈。”雲苓頓了頓，故意道：“莊妃需要靜養，尤其不能動氣，否則還會令病情加重，不利於好轉。”

    因為雲苓後麵的這句話，雲榛滿意的點點頭。

    事情都弄清楚了，雲榛才回去坐下，接過素雪端來的茶，慢慢的喝了一口。

    雲苓從藥箱裏拿出事先備好的藥，“這是皇長子這幾天需要服的藥。”

    說完，她親自走上前，恭恭敬敬的將藥呈給雲榛。

    “嗯。”雲榛看著素雪接過藥，抬起眸子，“皇兒雖然有了起色，但偶爾還有心痛的毛病，這種情況還要持續到什麽時候？”

    “先天之症都是難以痊愈的病症，即便是緩解，也需要漫長的過程，還請娘娘不要心急，”

    “你叫本宮怎能不急。”雲榛眉間露出一份擔憂，“宮中一直沒有別的子嗣，皇兒又是皇長子，他豈能有事。”

    雲榛擔心的，隻是這個，她的表情中，沒有半點身為母親對孩子的焦慮，有的隻是對這個孩子能不能繼承大統的擔憂。

    像是意識到了什麽，雲榛又喝了口茶，眉間硬是擠出一絲愁苦，“本宮的皇兒真是可憐呢。”

    雲苓沒再多說，把藥交給素雪之後，又後退了幾步。

    素雪把藥放在一邊，轉過身恰好看到地上的東西，“這是什麽？”

    她指著地上濕乎乎的一片，皺起了眉。

    雲榛和流風聞言，也順著素雪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那一片看上去髒兮兮的，素雪走過去蹲下來瞧著，然後道：“哪裏來的苔蘚？”

    苔蘚？雲榛和流風都好生奇怪，隻有雲苓心知肚明。

    她方才故意到雲榛跟前，悄悄的在地上蹭了蹭長袍下的靴子，這正是她的傑作。

    聽到素雪的話，她也跟著大家一起看去，似是不知這些是哪裏來的。

    突然，她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連忙躬了躬身，“這……許是臣弄髒的。”

    “你？”雲榛看了她一眼。

    “是，臣來娘娘這裏之前，才去過樂華宮，樂華宮內外盡是高大的樹木，常年少見陽光，裏麵生了許多苔蘚，臣大概是不小心踩到了，帶到了娘娘宮裏，還請娘娘贖罪！”雲苓一副謹慎害怕的樣子，仿佛生怕惹惱了雲榛。

    雲榛知道了緣由，沒有太過在意，“罷了，不過是些苔蘚，擦了就是了。”

    “是，娘娘。”素雪停了連忙去拿抹布。

    雲苓卻在素雪離開的時候，從懷裏掏出手帕走上前去，親自蹲下來擦拭著地上的汙物。

    “大人這是做什麽？”雲榛不解的看著雲苓，即便是他弄髒了地板，到底並非故意，而他都是堂堂四品大臣，傳出去成何體統，“快起來，有丫頭做就好了。”

    這是素雪也拿了抹布過來，“大人快起來，還是奴婢來吧。”

    雲苓沒有抬頭，仔細的用手帕收集著，“這些苔蘚又濕又滑，娘娘的鞋子不比臣的靴子，稍不留神踩在上麵就會滑倒，一定要清理幹淨才是。若是萬一娘娘有了身孕，那這就真是臣的罪過了。”

    看著雲苓蹲在地上清理苔蘚的樣子，雲榛很是滿意，這個淩雲肯做這樣的粗活，到底是對自己衷心的。

    而一旁的素雪，漸漸變了臉色。她仿佛在回憶著什麽。表情略顯凝重。

    雲苓站起身，把包裹著汙物的手帕送到素雪麵前，故意沒有注意她表情的變化，“有勞姑娘。”

    素雪一時沒反映過來，雲苓連忙又喚了她一聲，“姑娘？”

    “嗯？”素雪這才回過神。

    雲榛看在眼裏，眼皮一抬，瞄了素雪一眼，“怎麽了？”

    素雪慢慢的看向雲榛，“奴婢……想起了一件事。”

    “什麽事？”雲榛顯得並不在意。

    素雪看了雲苓一眼，沒再往下說。

    想來這丫頭能有什麽大事，為了表示對雲苓的誠意，雲榛故意道：“淩大人又不是外人，有話就說吧。”

    “是，奴婢突然想起了……”對於雲榛的禁忌，素雪還是有所顧慮。

    “想起什麽，怎麽不說？”

    這件事非同小可，素雪也不再猶豫，“奴婢想起了皇長子的生母。”

    一想到雲苓，雲榛握著茶杯的手倏地一緊。

    表麵上，她還是一副平靜的樣子，“她怎麽了？”

    素雪回憶著，“娘娘可還記得，那年賞花，娘娘和莊妃娘娘與徐修儀一同對詩，皇長子的生母……雲姑娘也在？”

    雲榛回想著，的確是有這麽回事。

    “那時雲姑娘正懷著身孕，恰好被踩到苔蘚的莊妃娘娘碰到，雲姑娘從石階上跌落下去，差一點失去皇長子！”

    流風也想起來，“沒錯，因為這件事，娘娘還被冤枉是故意對雲姑娘使絆子，差點失了寵呢！”

    雲苓聽著她們的話，既然這件事不是雲榛做的，那麽徐映嫻的嫌疑就更大了。

    “是啊，後來咱們發現，那些苔蘚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提前放去哪裏的，那麽厚的一層，踩到的人怎麽可能不被滑倒。隻是當時一直抓不到那個有心害人的人，今天聽淩大人這麽一說，奴婢倒是有了些想法。”素雪說完，看著雲榛，“當時在場的隻有四人，除了娘娘與雲姑娘，就隻有莊妃和徐修儀。莊妃生性溫厚，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徐修儀雖然寡淡，咱們卻不了解。然而方才奴婢看過這些苔蘚，與石階上的那些極其相似，所以奴婢猜測，這件事該與徐修儀有關。”

    這就是雲苓為什麽一定要讓素雪看到這些苔蘚的願意，她的心思細膩又多疑，一定會懷疑到徐修儀身上。

    “對呀！”流風也想起來，“奴婢記得，當時就是徐修儀在前麵帶的路，一直把咱們帶到了那片石階。”

    兩個丫頭都能推測到，雲榛又豈會不知，她櫻唇微啟，緩緩的從唇縫間吐出三個字，“徐修儀？”

    雲榛在說這三個字時，一字一頓，雲苓看得出，她在說的時候，心裏已經在盤算起什麽。

    素雪明白了主子的心思，“真是沒想到，這個徐修儀平時不聲不響的，心竟然這麽毒，先是害雲姑娘差一點失去孩子，又讓娘娘與莊妃陷入被懷疑，她這招可謂一石三鳥呢！”

    流風也帶著憤怒，“就是，直到現在，太後還在懷疑這件事是娘娘做的，要不是她，太後怎會處處針對娘娘！”

    雲苓的目的已經達到，便沒有多留的必要。

    ……

    才從殿內退出來，雲苓就聽到了一陣朗朗讀書聲。

    “凡有天下治為萬民命者，蓋之如天，容之如地，上有歡心以安百姓，百姓欣然以事其上……”

    隻聽聲音，她也知道，那是她的孩子啊。

    因為病痛，他的氣力略顯不足，可他還是盡力讓自己表現的好一些。

    這樣的書，一定是雲榛叫他去讀的，她太希望皇長子能夠被立為儲君當上未來的皇帝，太希望自己的皇後之位能夠永遠穩固。

    雲苓忍不住朝孩子走了過去。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楚懷卿，但每一次見他，她的心都突突的跳著。

    他才不過四五歲，明明就被病痛折磨得麵色蒼白，那眉宇間的神色，卻像個大人似的，說出的話也是那麽懂事。

    聽到腳步聲，楚懷卿垂下捧著書的手，轉過來看到雲苓。

    “淩大人。”看見雲苓，他似乎心情很好，他覺得，大概是因為雲苓可以緩解他的病痛。

    雲苓好像走過去抱抱她的孩子，卻隻能畢恭畢敬的朝年幼的他行禮，“參見皇長子。”

    “大人免禮。”楚懷卿仰頭看著雲苓，“大人又來給我看診嗎？”

    雲苓搖搖頭，“臣是來送藥的，藥已經交予皇後娘娘。”

    聽到“皇後娘娘”這幾個字，楚懷卿的眸子微微垂下一些。（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