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幸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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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這個時候了,他都已然是這般模樣,對於自己這個好不容易來看他一場的兒子,他一句話不說,就要下逐客令……

    方才他問來者何人,是不是,如果來人是他那太子皇兄,境遇就會孑然不同?

    如此一想,齊王心中更是沉沉地落了下去,將所有的柔軟都收斂了起來,心中隻餘下狠毒之意。

    既然他那麽看重他的大兒子,那麽,不妨就讓他看看,他的“好太子”到底是怎麽對待他這個父皇的!

    齊王眸中劃過一抹厲色,壓著步子邊緩緩上前,邊道:“父皇,兒臣這個時候前來打擾,自然是有要事要告知於您的!”

    “咳咳……你……不必靠上前來了……有什麽事兒,說吧……”

    齊王腳步一頓,眸中冰冷之色愈盛。

    嗬,連見他一麵都厭煩了嗎?

    如此,也好。

    叫他死了心,也就不必再動搖了……

    齊王停下腳步,就這麽立在殿中,望著層層紗帳之後的身影,沉聲道:“父皇,您可知道昨日在避暑山莊之中的那一場暴亂,到底是何人所為?”

    “不知。”

    齊王眸中閃過一絲狠意,話語中卻滿是歎息,道:“唉,兒臣本也不想讓父皇為這些事情心煩,隻是那賊首實在是冥頑不化,不肯悔改,甚至當著兒臣的麵,揚言要再度加害於父皇!兒臣不得已,隻能將這其中的緣由告知,好讓父皇小心提防,莫要著了那賊子的奸計!”

    “什麽!咳咳咳……何人如此膽大妄為!罪該萬死!罪該萬死……”一番斷斷續續的怒喝過後,那道聲音頓了頓,似是緩了緩氣,道,“你說,那賊子到底是什麽人?”

    齊王眸中一沉,張口吐出早已準備好的答案。

    “太子!”

    “胡說!不……不可能……不可能!”

    齊王輕笑一聲,在帳中接連不斷的咳嗽聲之中,緩緩道:“父皇,您也不必動怒。起初兒臣也不肯相信,因而當場找上皇兄對質,誰知道皇兄不僅親口對兒臣承認了所有的罪狀,更言道‘老而不死是為妖’,他隻等父皇駕鶴西歸,便要接掌這皇位!還怪兒臣多管閑事,若不是兒臣的人拚死相護,他早已經在避暑山莊之中便奸計得逞!”

    齊王的一番話語落下,殿內頓時陷入一片沉寂之中,隻有沉重的喘息聲從床榻之上傳來。

    齊王也不心急,隻候在一旁。

    這麽大的“好消息”,自然要給明德皇一點時間來消化一下的。這點耐心,他還是有的!

    半晌,紗帳後的聲音才隱約響起,雖然已經微弱的如同呢喃一般,但齊王仍舊是聽到了他想要的那兩個字。

    “孽障……孽障……”

    齊王嘴角的笑意愈加肆意,上前一步,語帶誘惑地道:“父皇,皇兄雖然大逆不道,但怎麽說也是父皇親封的太子殿下。兒臣雖然有心抗衡於他,卻奈何手中沒有足夠的勢力。隻怕當真到了那一日,也隻能任由他奸計得逞了!”

    “他休想……休想!”

    帳中一聲嗬斥過後,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傳來,久久不歇。

    這般撕心裂肺的聲音,讓齊王忍不住皺了皺眉,輕聲道:“父皇,您的身子,還好吧?”

    這個老不死的,該不會在這個時候受刺激過度,還沒給他想要的,就已經駕鶴西去了啊!

    “齊王,你……你上前來……”

    殿中的聲音傳出,齊王心頭一震,強自按捺住心中的興奮,上前幾步,躬身道:“父皇,有何吩咐?”

    簾帳緩緩在齊王的麵前掀開,一隻老如枯木一般的手從簾帳中伸了出來,其間一抹明黃色的光彩卻讓齊王瞬間屏住了呼吸。

    “父皇……”

    “朕絕對……絕對不會讓這等孽障繼承朕的江山!這詔書,你收著……若是朕有什麽不測,你就執此詔書,昭告天下,接任大寶!”

    這話裏的意味,已然很是鮮明。

    這一卷明黃詔書之中是何內容,即便明德皇未曾點明,齊王也已然心中有了幾分猜想。

    齊王上前一步,雙膝跪地,從那雙手中捧過聖旨,重重叩首,道:“兒臣,接旨謝恩!”

    “哈哈哈……這天下,是朕的!朕的!沒有朕的允許,誰也不能奢望……誰也不能!哈哈哈哈……”

    簾帳中一陣大笑聲過後,那握著聖旨的枯老的手突然一鬆,聖旨就這麽滾落在床榻之旁。

    齊王一怔,還未從得到傳位昭書的喜悅之中回過神來,便將目光落在了那隻枯老的手上,半晌見它沒有絲毫的動靜,這才一個激靈,猛地回過神來。

    “父皇!”

    齊王似是受了刺激一般,驚呼一聲,猛地撲上前去,想要將簾帳掀開。

    可誰知匆忙之間反倒是沒了章法,將那淩亂的簾帳糾纏成了一團,齊王耐心耗盡,加之心煩意亂,索性一把將簾帳扯下,猛地撲到床榻之前。

    床榻之上,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身形靜靜地躺在其上,卻再也沒有了往昔的鮮活。

    冰冷的觸感,灰敗的神色……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著一個事實,這個叱吒一生的帝王,已然走到了他生命的盡頭!

    “父皇……”齊王喃喃一聲,雙膝一軟,就這麽在龍榻之前跪了下去。

    一道水漬自眼角滑落,齊王卻毫無所覺,在昏暗光線的遮掩下,不斷地呢喃著“父皇”這兩個字。

    現在,沒有人能夠看到他的脆弱,就讓他再脆弱這最後一次好了……

    齊王就這樣將自己鎖在房門之內,一停留便是整整一日的時間。

    直到日暮時分,龍涎宮內殿的大門,才緩緩從內打開。

    候在門外的齊公公等人早就已經等得疲憊不堪,忍不住打起了瞌睡,陡然間見房門打開,一個激靈,忙起身上前。

    齊公公見齊王的臉色不善,手中卻隱隱能夠看到一抹明黃之色,心頭一頓,小心翼翼地探問道:“王爺,裏麵……如何了?”

    “如何?”齊王冷笑一聲,緩緩闔上眸子,並未回答齊公公的問題,沉聲道,“立即傳兵部尚書和舅舅入宮,待到天亮之後,再請禮部尚書入宮。”

    齊公公聽聞這番吩咐,在心中一番計較,當即大驚。

    “殿下,您……您是說……”

    “本王說了什麽!”齊王一聲厲喝,打斷了齊公公的話語,沉聲道,“現在你隻管聽令行事就是了,知道的多了,對你可沒有什麽好處!”

    齊王的一聲厲喝,令齊公公如大夢初醒一般,猛然回過神來,忙躬身應道:“是是是,奴才妄言,奴才知錯……”

    唯唯諾諾地應了幾聲之後,齊公公忙告了聲退,疾步退了出去。

    這一夜,龍涎宮中人來人往,卻把守得密不透風,沒有絲毫的消息傳出。隻是這一夜間的風起雲湧,京中的有心人哪個不看在眼中?心有餘悸之餘,這一夜也是再難入眠,隻得輾轉反側,思索著保身之道。

    與宮中的這番熱鬧相比,太子府卻反倒是要平靜幾分。

    至少,從表麵上看是這樣的。

    太子府書房之中,太子正端坐在案桌之後,手持詩書品讀,而下座候著的兩人,正是沈彥與李明陽。

    沈彥見太子這般氣定神閑,再聽得高牆之外不時響起的車轍之聲,不由地搖頭輕笑道:“殿下,沈彥這次可真的是不得不佩服您了。”

    太子信手翻過一頁,漫不經心地問道:“哦?有什麽好佩服的,說來聽聽。”

    “外間已然是兵荒馬亂人心浮動,您卻還能這般悠閑地看書品茗,這份定力,怎能叫沈彥不心生敬佩?”

    “嗬,這倒真是謬讚了。”太子輕笑一聲,道,“外間之所以會人心浮動,不過是因為他們都不知道宮中如今的情形如何,但我們,卻是再清楚不過的,又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沈彥聽得此話,卻是微微蹙眉,忍不住問道:“殿下,您就當真對那江永手下之人如此放心?”

    今夜之事,非同小可。

    本來隻派一人獨往,就連個接應的人手都沒有,他就感覺心中不安得緊。

    若是一旦有個差池,錯過了這一回,讓齊王起了警惕之心,隻怕,他們就等不到下一回了!

    相對於沈彥的擔心,太子卻是平靜地緊,隻搖了搖頭,道:“阿彥,你多慮了,放心就是了。”

    “可是……”

    “阿彥,人家都已經到了門外,你都沒有察覺,還要在這裏質疑別人的本事嗎?”

    太子含笑打斷沈彥的話,這話中的意思,也讓沈彥一怔,下意識地回首往書房門外望去。

    就在此時,書房的房門應聲而開,一道近乎融入黑暗中的身影閃身而入,隨著房門“砰”的一聲緊閉,便隻見原本空曠的房間之中多了一道身影。

    “你回來了。”

    對於這道身影的出現,太子似乎是毫不意外,隻含笑點了點頭。

    那道黑衣身影緩緩褪下麵上的紗巾,其下之人,正是留在京中的冥!

    冥對上座的太子殿下微微頷首,道:“幸不辱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