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些也不算秘密，十年前經常有記者過來這邊采訪的，但是他們想尋找的隻是吸引讀者眼球的爆料而已。”

    “真正發表的報道，跟事實想去深遠，至於真相是什麽更沒有人關心了。既然可能對你們有所幫助，那我就告訴你們好了。”

    長船所長重新點上一根煙緩緩的抽著，似乎在回憶，我和葉熙都沒有催促，靜靜的坐在對麵的等待。

    “這件事要從我最好的朋友說起了，他叫大穀直人。”

    我跟葉熙對視了一眼，估計這位就是大穀賴平教授的父親了，可是為什麽要從他開始說呢。

    從頭開始也不用追溯這麽多，都上一輩人了。

    不過我們都沒有打擾長船所長，安靜的聽著他繼續往下說。

    “我們曾經是大學同學和室友，都在早稻田大學生物學院畢業。後來博士預備生，博士都是在同一位導師門下學習，大概有超過十年的時間在一間宿舍中生活，可以說情同兄弟。”

    “不過我把一生都獻給最愛的學術研究，那個家夥則剛到40歲就跑去結婚了。不但很有福氣的娶了一位漂亮太太，而且還生了一個可愛的小兒子。”

    我隱約覺得老所長的話充滿了羨慕，但又有一種濃濃的幸福感。

    “可惜，直人的太太在兒子出生後不久便遭遇了事故而去世了。隻留下不到1歲的孩子，跟那個古板的家夥一起生活。”

    “雖然成了家有了孩子，可是直人那家夥的脾氣一點都沒收斂。他是我見過的最古板的家夥，沒有之一。”

    古板？一個人到底能有多古板呢？這個問題，長船所長馬上給出了答案。

    “我們一起上學的七八年中，直人就沒有一天超過晚上1030分休息，也沒有一天晚於6：30起床。”

    “他每天攝入的蛋白質幾乎精確到克，做周期數月的實驗要精確到秒，實驗報告連一個標點符號的錯誤都不能接受……”

    我們已經有些同情大穀賴平了，一歲大的孩子跟著這樣一位父親……無法想象！

    “在教育兒子的問題上，直人也是一樣頑固的不可理喻，有時候我都覺得那孩子太可憐了。成為直人的兒子，簡直是一場糟糕的噩夢……”

    長船所長仿佛陷入悠遠回憶中，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瑣碎的家常，都是關於大穀教授父子的事情。通過這些點點滴滴的講述，我們得到一個結論。

    大穀賴平真是前生造孽，今生不幸呀。

    五歲進入小學，八歲小學畢業，九歲國中畢業，11歲高中畢業並考取名校東京大學，16歲博士畢業，同年在國際知名的學術雜誌上發表論文。

    這個令人羨慕的天才兒童成名之路背後，隱藏的是我們無法想象的……血淚史。

    “就是這樣啦，他們父子的關係一直非常糟糕，每次見麵就沒有不吵架的時候。直人對那孩子的要求，的確高的過分了。遠遠超過了賴平的承受能力，甚至超過了人的承受極限。”

    “不過作為直人唯一的摯友，我很清楚他比任何人都深愛著賴平。在賴平的身上，他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希望，正因為寄托的期望太高了，所以才不得不加緊鞭策啊。”

    “那後來呢？”葉熙小心翼翼的追問。

    “後來？當被譽為天才的賴平從東京大學畢業後，國內外許多的知名機構都向他發出了邀請，但賴平義無反顧的加入了我的黑龍會生物學研究所。”

    “賴平先生是體會到父親的心意，所以才想留著父親身邊工作吧？”

    葉熙好像鬆了一口氣似的。

    “我一開始也這麽認為，但實際上賴平是來複仇的。他加入研究所的前兩年就把直人半生的研究成果反駁了一個遍，凡是直人提出的理論，他都會處心積慮的反複驗證，以找到推翻的可能性。”

    “那幾年，直人的很多理論都被質疑甚至推翻了，讓他很受打擊。”

    這是有多大仇啊……

    我心裏忍不住感歎，父子做到這個份上也算是千古奇葩了。

    “再後來的一段時間裏，他們父子倆你來我往，用論文和實驗數據激烈交鋒，互相都不肯服輸。大概有三四年的時間吧，除了上班時間外，他們沒有說過一句話。”

    “但是研究所也在那時候達到了最輝煌的巔峰，當時我們在攻關的課題都是世界級的難題。他們兩個都是瘋子，也都是天才！”

    “在他們的努力下，黑龍會生物研究所在整個日本，整個亞洲都成了最頂級的科研機構，甚至在全世界範圍內也能名列前茅。這都是他們父子的功勞呀，可惜這一切都在那次事故中倉促結束了……”

    “是大穀教授失蹤的那次事故嗎？”我趕緊追問，畢竟故事隻是背景，那次事故才是我真正關心的。

    “嗯，那一次……”

    我和葉熙曾經以為這個父子反目的故事就夠悲劇了，但沒想到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接下來我們聽到了一個真正的人間悲劇，以至於長船所長講述完許久，我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葉熙眼睛紅紅的，話說她最近好像變得特別喜歡哭了。但這次我也沒資格說她，因為我自己的眼淚也是好不容易才忍住的。

    長船所長帶我們來到了研究所主樓後方的空地，在一棵柏樹下有一個小小的墓碑。

    我們走進之後看到墓碑上刻著短短幾個字：一位很不稱職，卻堪稱偉大的父親。

    這句自相矛盾的墓誌銘，也許就是他最好的寫照。雖然從未謀麵，但我和葉熙都肅然的對大穀直人的墓碑鞠了三次躬。

    “我和直人曾經有開過玩笑，如果誰先死了，另一個人要把先走的人葬在研究所旁邊。發生了那件事之後，我想直人應該會希望在這裏休息一段時間吧。”

    “那麽，大穀教授再也沒有回來過嗎？”

    我收拾了心情，繼續對長船所長問。

    “是的，這些年來研究所的研究活動早就停滯了，我之所以一個人也要堅持著經營，就是希望能等到賴平那孩子回來，回來再看一眼這裏，看一眼他的父親。”

    “我知道賴平那孩子一定沒有死，我能感覺到，他還活著。可惜我大概等不到再見的那一天了。”

    “也許未必。”

    我打斷了長船所長充滿遺憾和惋惜的感慨，認真的問道。

    “長船所長，您說過當時研究所發生了不明原因的爆炸對吧？請問爆炸的中心是大穀教授所在的房間嗎？”

    “是啊。”

    長船所長點了點頭，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衝擊力很強，但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火藥的痕跡，對嗎？”

    “是，是的！”

    “那個房間是昆蟲飼養室吧，事故發生後的一段時間，是不是所有進入那個房間的昆蟲或動物都會有異常反應。”

    “比如狗的話應該會狂吠不停，小白鼠的話可能是焦躁的亂動，不能安靜下來之類的。”

    “沒錯，你怎麽知道的？”

    長船所長驚訝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回憶著當時的情況繼續說。

    “那段時間飼養室裏生物樣本經常會離奇死亡，明明一切生態條件的指標都沒有異常的，可是死亡率卻是正常情況下的二十幾倍數。還有很多生性溫和的昆蟲都會互相攻擊，這種情況持續了大約半年才逐漸的停息。”

    “是不是還有一群自稱警察但看著不像警察的家夥，來詳細調查過現場？”

    我再次發問。

    “對！我記得是有那麽一群奇怪的人來過幾次。他們明顯跟警察很不一樣，至少我沒見過穿著和服的偵探。可是警方確認了他們的身份沒有問題，我也隻能協助他們的調查。”

    我取出手機，給森島薰發去了一條簡訊，告訴他其他資料都可以放一放，一定要找到陰陽寮關於“大穀賴平”這個名字的記錄。

    陰陽寮裏，一定有當年那場事故的調查報告，這對我們來說非常有用。

    點擊確認發送後，我又對長船所長提出了一個請求。

    “能讓我們看一眼當年事故發生的房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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