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的無情無義就是從你老爹那遺傳來的嘛，殺人天賦會不會也是呢？蟲師。”

    筧千羅欣冷笑著掐滅了煙頭，毫不掩飾對蟲師一家人的鄙視。

    “嗯，都不重要了。現在我徹底自由了，小綠也是一樣的。我能原諒小綠，它當初咬我是因為想要自由，而它的神經毒素也給了自由。”

    “但我不會原諒那個老家夥。”

    “小丫頭，現在你明白我的心情了嗎？如果能體會了就請收起那些惡心人的台詞，從我麵前消失吧，或者去告訴那個老家夥。”

    “我不是他的兒子。”

    “抱歉，我們做不到了。大穀直人教授已經去世了。”

    我歎了口氣，告訴了蟲師這個不幸的消息。

    “哦？算算他的年紀，這幾年也該差不多了。是……什麽時候死的？”

    蟲師的臉部肌肉微微抽搐了幾下，冷漠的反問。

    “十二年前，跟你失蹤是同一天。”

    “是嗎……”

    “今天真是個糟糕的日子，我們一連聽到了兩個令人悲傷和遺憾的故事。不過我們是白天先聽到了後半段，現在才聽到了前半段……這樣，事情的真相我終於弄清楚了。”

    我向前走了兩步，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噬骨者的殺手蟲師，或者說大穀賴平教授。因為我知道，不久之後他會非常非常的痛苦。

    我甚至在想，也許不告訴他真相會更好一點。

    “大穀賴平先生，你說的很對，人都是生而自私的。這是人類千百年來為了個體生存和延續而形成的習慣，是我們的不可違背的天性。”

    “但有一種偉大的東西，可以超越這種天性，讓人變得完美，那就是愛。我們身上是否有這樣的東西，我也不知道，但你父親身上一定有！”

    我伸手握了握葉熙的手，鼓勵的看著她，而葉熙已經在泣不成聲了。

    在我鼓勵的目光之下，她終於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對蟲師說出了他所不知道的真相。

    “大穀直人教授沒有拋棄你，他發現你之後立刻去二樓的藥劑室取解毒血清了。因為他了解你，知道你太過自信，從來都不會按程序提前準備解毒血清。”

    “哦，你以為這樣我會相信麽？既然想要救我，為什麽不查看一下我的狀況呢？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蟲師冷哼了一聲，顯然是一點也沒有相信。

    “沒有靠近檢查應該是因為大穀教授太專業了，他隔著玻璃窗看一眼就能立刻判斷出你的情況。至於沒有跟你說話，大概是因為他太過著急於取抗毒血清了，不想耽誤哪怕一秒鍾的時間。”

    “畢竟當是你在地下室一層，而且身體不能移動。抗毒血清在二樓的藥劑室，往返要在三分鍾內，包括走完六層樓梯，還有取血清和注射的時間。”

    我用自己的理解分析了當時可能的原因。

    “好吧，就算你說的對。也許以那老家的脾氣，的確有這樣做的可能性。”

    “但你告訴我，血清呢？！能拯救我的血清呢？我等了十二年都沒有等來好不好。那個老家夥帶著血清去了哪裏？”

    蟲師的情緒非常激動，用近乎咆哮的聲音質問。

    “哎，他一直都在，隻是你離開了。我想你沒有見到大穀教授的原因，很可能是你間接的殺死了他。”

    “我？間接殺死了他？真是太好笑了。小子，你最好能說出一個讓我接受的解釋，不然我今天要你後悔降生到這個世界上。”

    “真相其實很容易猜出來，你目睹大穀教授轉身離開之後，情緒上出現了極大的波動。身體也因為切斯特洛安巨顎蟻的特殊毒素而瀕臨死亡，對嗎？”

    蟲師冷漠的點頭。

    “身體的極限狀態和情緒的巨大波動，這兩點正是陰陽師自然覺醒的催化劑和最佳條件。”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覺醒的時間應該是大穀教授離開後大約2分鍾左右吧？同時覺醒伴隨了靈力大爆炸，毀掉了整個房間並且引發了整棟建築物的震動。”

    “我……記不清了。那時候的時間對我來說，很漫長。不過應該是差不多一兩分鍾時間吧。”

    蟲師認真的回憶了一會，才聲音發顫的回答。

    “葉熙，繼續告訴他後麵的事情吧。”

    葉熙輕輕點頭，然後看著蟲師。

    “大穀直人教授死亡的原因是……於研究所二樓到一樓的階梯上跌落，導致頭部受傷和頸椎骨折。”

    “不，這不可能！”

    蟲師暴怒的否認著，然而這些還不是真相的全部。

    “長船所長曾經說過，根據當時警方和法醫的現場勘查，大穀直人教授是拿著一支注射器的，注射器內填充的是巨顎蟻抗毒血清。”

    “在跌下樓梯的時候，教授用身體保護了那支注射器，但他的顱骨眉骨嚴重骨折，雙眼眼球直接破裂，頸椎骨也折斷了。”

    “根據法醫的判斷，當時大穀直人教授完全喪失了視力和運動能力，甚至很可能失去了思考能力，那時候的教授已經可以判定為醫學上的腦死亡了。”

    “但是一股源自靈魂和愛的力量，支配著教授的身體繼續爬行了一層60米的距離，把血清送到了你昏倒的位置。”

    “警察發現他的時候拍了一張照片……”

    葉熙從背包裏拿出陰陽寮調查的檔案，找到了那時候的照片。

    畫麵中就是我們去過的飼養室，當時看起來簡直是廢墟一樣的存在。在碎了一地的玻璃渣上，有一排血手印，血跡的盡頭是一個頭部呈現出不正常扭曲的屍體。

    屍體的大拇指僵硬的停留在注射器尾部，而注射器的針頭深深的刺入地麵……

    “那時候的大穀教授應該沒有視覺、聽覺，甚至觸覺。他是如何找到那個位置的話，沒有人知道。也許是他記住了從樓梯到飼養室的距離，也許是有什麽指引著他，總之是一個奇跡。”

    “如果這樣，你還覺得大穀直人教授是一個自私的人，那麽我也無話可說了。”

    “你們在騙我對嗎？事情過去了那麽久，隨便你們怎麽說都好了，對不對！？”

    蟲師跪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全部的支撐，但還是習慣性的否定著一切。

    葉熙大概也是覺得他太可憐了，猶豫的看向了我。

    我無奈的點點頭，長痛不如短痛。到了這一步，就算再痛苦，我也應該讓蟲師知道真相。

    葉熙文件袋整個交給了蟲師。裏麵的調查報告中有許多其他現場照片，對於大穀直人教授不幸過世的情況也有詳盡的記錄。

    蟲師幾乎是一把搶過了文件袋，然後飛快的翻閱著每一頁的內容，拚命的想要尋找一絲一毫的錯誤，或者偽造的痕跡。

    就如同他當年，認真的研讀父親大穀直人的論文，想要找出可以推翻的論點。

    但結果是徒勞的。

    “不，這些不是真的！怎麽會這樣？！我恨了你十二年，竟然全都是錯了。為什麽會這樣，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我默默的歎息著，也是時候完成長船所長最後的遺願了。

    “結衣，你還好麽？把那張照片給我吧。”

    我對結衣說道，當時幸虧我為了保護葉熙，把結衣和她藏身的小皮袋都交給了葉熙保存。

    不然這張寄托了兩位教授思念的照片，就要葬身集裝箱之下了。

    “蟲師，你太懦弱了。你害怕真相，沒有勇氣去調查。所以你才在第一時間逃走了，這麽多年都不敢再踏入研究所一步。”

    “其實真相就擺在那裏，隻要你去看一眼，早就應該發現了。不過現在也不晚，回去看吧。”

    “這個是長船所長臨終前交給我的，希望我們能把他送到你手上。”

    我把長船所長小心保存在錢包裏的照片遞給了蟲師。照片上是笑的很開心的長船所長，笑的很勉強的小男孩，還有不苟言笑的大穀直人教授。

    蟲師翻過了照片，隻見背麵有兩行字：

    “兒子，我為你驕傲。一直都是！”

    “——大穀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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