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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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的聲音, 還在遙遠的位置, 但距離這裏已經越來越近了。

    歲聞沉思片刻, 抬頭對兩人說:“待會我和你們分頭跑吧。”

    時千飲的目標隻會是他,他和這兩個人分開跑, 他們的安全係數就高了。

    但他話還沒有說完,他繼續對兩個人說:“外頭那個很可能會追著我走……如果他追著我走了, 你們就趁機上外傷科去找棠蘭蘭,看能不能找到她。目前來看, 進入鏡子中的, 最多隻有我們四個人,我們四個人肯定又什麽共通點, 找到了這個共通點,我們才好思考怎麽從這裏出去……”

    這也是從進來以後,歲聞非常奇怪的一點。

    如果說鏡子是把每一個照鏡子的人都拉進來的話, 那為什麽他和其他兩個同學都進來了, 真正的時千飲不在這裏,在這裏的隻是一個想要打敗歲聞的時千飲?難道鏡子還欺軟怕硬,認為時千飲厲害, 所以不把對方給拉進來?

    如果說鏡子是隻針對攻擊它的人的話,那麽出現在這裏的就應該隻有吳成才對,在撇開他和時千飲的三個照鏡子的人中,隻有吳成是攻擊鏡子, 其餘兩人都是被鏡子攻擊。

    還有吳成曾經說過,話劇社的其他人照了鏡子, 並沒有任何問題。

    如果鏡子是一個妖怪,那麽它有可能做出沒有道理的事情。

    但鏡子隻是物忌。

    也就意味著,鏡子肯定依循著某個規則在行動。

    這個規則,就是他和另外兩人的共通之處……

    對於這一點,歲聞非常在意。

    這或許是他從這裏出去的關鍵。

    但危險迫在眉睫,歲聞無法深想,隻能簡單叮囑另外兩個人趁著他引開時千飲的機會,趕緊去找棠蘭蘭。

    說了這個之後,他還想和兩人約一下回頭再碰麵的地點。

    但這時候,吳成突然開口:“……其實,麵對危機,最好的辦法不是一直逃跑,而是主動迎擊!”

    兩人一同看向吳成。

    吳成對兩人說:“你們來過第一醫院嗎?知道這兩棟樓的大概地形嗎?”

    杜鴻:“沒有注意……”

    歲聞略一沉思,明白吳成想說什麽了:“你是說架在這兩棟樓中間的天橋?”

    吳成點點頭:“天橋就在四樓,左右兩架天橋將兩棟樓連成了一個環狀,環狀的兩側都有往上的樓梯和電梯,我們分頭跑,但不是逃跑,我們試試能不能驅虎吞狼……”

    兩人雙眼一碰。

    歲聞立刻明白了吳成的大體想法,他說:“你的意思是把醫院之中有憤怒和憎恨情緒的有攻擊力的人吸引過來,在回環的四樓堵住千飲……堵住他的同時,我趁機逃跑?”

    他皺起眉,覺得這個思路並不靠譜:“追我的人力量很強大,你引來單個人沒有用,又不可能引來足夠多的能阻止他的人……”

    吳成微微一笑:“不用擔心,我有辦法,這個辦法還挺好用的。”

    歲聞仔細思考了一下,認可這是現在比較好的能夠脫身的辦法了。

    他手上還有一張黑騎士的卡牌,是準備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使用的。

    但是黑騎士太過恐怖,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將這柄不能控製的雙刃劍給放出來。

    這個時候,吳成的提議就很可貴了。

    他點頭:“就這樣,謝謝你們了。”

    吳成笑了笑:“這個空間現在就我們三個,不互相幫助還能怎麽樣?讓對方逐個擊破嗎?”他接著說,“好了,抓緊時間,我們分配一下路線。”

    他簡單在地上畫了個圓,標出四樓的簡單示意圖。

    他沉思片刻:“聽聲音是往左邊來的……那你出去之後,往右邊跑,最後磨蹭一會,我們從另外一頭往上走。我們約定五分鍾的時間,五分鍾時間裏,你盡量不要靠近左邊的樓梯,五分鍾一到,我們就會帶人到這個位置。”

    他的手指點在四樓最左邊位置的樓梯。

    “我們算準時間,到時候,憤怒和憎惡會從樓梯底下衝上來,和追擊你的人碰見。我們則趁此機會,一舉往上,去找棠蘭蘭。”

    外頭的聲音已經不再遙遠了。

    不止不再遙遠,它甚至就在耳旁。

    歲聞來不及思考更多分析更多,點頭同意吳成的計劃之後,立刻走到閉合的房間門之前。

    他深吸了一口氣。

    緊繃的情緒之下,四肢的力量開始恢複。

    他又深吸了一口氣。

    氣流剛入胸腔,他已經將門拉開,一舉衝了出去!

    外頭不緊不慢、還有些細微的聲響,在這一刻陡然鮮明。

    監控室的房門半開,房間內的兩個人屏息凝神藏在門旁。

    他們聽見走廊之外,兩道足音前後響起。

    前麵一道足音急促匆忙,後麵一道足音沉冷清脆,不像是人走在地上的聲音,像是刀尖落在地上的輕響。

    直至那一道聲音遠去,杜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咽了口唾沫,問吳成:“你剛才說那麽多幹什麽,讓他被後頭那個怪物追著不就好了,他自己自顧不暇,就不會管棠蘭蘭的事了……”

    吳成冷冷地掃了杜鴻一眼:“傻逼,誰都知道背後的人是追著他來的,眼看他就要死了,要是不甘心拖著我們一起死怎麽辦?當然是給他一個求生的指望,讓他幫助我們好好拖著怪物了……”

    杜鴻恍然大悟:“那剛才的計劃和棠蘭蘭——”

    吳成雖然有想過徹底幹掉棠蘭蘭以絕後患,但危機瀕臨,他心頭的惡念霎時熄滅,隻剩下求生的欲望熊熊燃燒。

    他毫不猶豫:“誰還管這些,趁著現在的機會,我們衝到樓下逃跑吧,醫院奇怪的話,衝出醫院就好了!”

    歲聞衝出了監控室。

    但他沒有在走廊上跑多久。

    在這種毫無障礙的走廊上和一個速度遠超自己的敵人比賽跑步,這不是想不開嗎……

    所以他隻跑了兩個房間,就看準機會,衝入房間之中,推開窗戶,再度如法炮製,跳到另外一棟樓中。

    來回橫跳了一回,歲聞半點沒有停下,也沒有收斂聲息,徑自衝出新的房間,向電梯方向跑去。

    這樣的小技巧蒙蔽時千飲一次就算了,不可能蒙蔽時千飲第二次。

    他現在要去找一個外援。

    希望這個外援,現在還在電梯之中……

    向前的奔跑一刻也沒有變慢,歲聞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覺得此刻要是真的測一個五十米短跑,自己至少能代表省隊出戰!

    但讓人絕望的是,緊隨在身後的聲音還是越來越近,越來越大。

    歲聞甚至能夠感覺到時千飲的氣息。

    對方的氣息就纏繞在他的身上,像是一道冰冷、還沒收緊的繩索。

    現在,這道繩索輕輕一挑……

    歲聞撲到電梯前麵了,他重重地按下電梯的開門鍵!

    依舊停留在三樓的電梯再度滑開。

    電梯門內,拿著斧頭的屠夫依舊還在,滿身鮮血,衝他獰笑。

    兩兩對視。

    歲聞重重地鬆了一口氣,也揚起個笑臉回應斧頭屠夫,隨即二話不說,直朝電梯內衝去!

    斧頭屠夫頓時一愣,連嘴角的獰笑都僵了僵,揚起的斧頭也跟著遲緩了下。

    就是這一下遲緩。

    歲聞如同泥鰍一樣鑽進電梯,藏在正向外走的斧頭屠夫之後,也暴露了緊追在他身後的時千飲。

    時千飲正挑起了刀。

    斧頭屠夫也正抬起斧頭。

    兩把兵器於半空一碰,形影刀輕而易舉削斷與它相觸的消防斧。

    消防斧的半截腦袋頓時飛出,鋼鐵飛出的同時,歲聞腳步不停,如同腳底抹了黃油,輕輕巧巧一個旋身,就再度從斧頭屠夫身體的另外一旁鑽了出來。

    衝過電梯這裏就是為了這一刻。

    這裏可有個能幫他擋住時千飲一擊的珍惜地圖小怪!

    地圖小怪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歲聞出口氣的時間都不敢浪費,再度衝出電梯,往樓梯跑去。

    他沒有一路跑下樓梯,那樣太花時間了。他一步跳上扶手,把扶手當成了滑滑梯,直接往樓下滑去!

    “噠噠噠噠噠——”

    口袋裏的手機倒計時瘋狂跳響。

    現在距離三人約定的五分鍾時限,剛過1′30″,還有3′30″!

    這個時候,飛出去的半截斧頭還沒有落地。

    時千飲眉頭一皺,忽然鬆開手裏的形影刀。

    形影刀沒了支撐,卻沒有落地。

    它在半空之中幾個飛旋,直奔樓梯上的歲聞,意在把他-->>

    逼下扶手!

    電光石火,扶手上的歲聞飛快做出了選擇,他沒有跳下扶手躲避長刀,而是看準刀子的落點,於倉促間一抬胳膊,試圖用手去抓形影刀的刀柄。

    兩方一觸,結果出現。

    歲聞沒能抓住形影刀,形影刀的刀尖滑過歲聞的腰部,在腰腹處帶出了一道長傷口。

    一觸之後,形影刀再度回到時千飲的手掌。

    而坐在扶手上的歲聞已經滑到了二樓位置,眨眼衝入二樓的人群之中,不見蹤跡。

    隻剩下兩三滴鮮血,落在地麵。

    腰上的傷口有點深。

    衣服一下子就被血浸透了。

    總感覺有什麽神經被碾壓到了,正突突地疼著。

    但是身旁有了這麽多人,好像就有了一點安全感,至少在人群之中,時千飲要一下子準確找到自己,還是有點難度了。

    歲聞放慢了自己的腳步。

    二樓裏,一位臉上散發著神聖的光輝,一副悲天憫人模樣的醫生看見了他:“受傷了?快別走了,我帶你去包紮……”

    歲聞毫不猶豫地推開了對方。

    抱歉,現在需要的不是你。

    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人。

    那是在心電圖室的一位肥胖護士。

    他走了進去,將肥胖護士裏頭的瘦子醫生揪了出來,自己則鑽進護士懷裏,拉起護士的手放在身上,把自己全身都給遮住,嘀咕道:“第二個障礙……就麻煩姐姐了!”

    肥胖護士眉開眼笑:“好弟弟,姐姐愛你。”

    “噠噠噠噠噠——”

    倒計時不停前進,現在距離約定時間,3′整!

    時千飲從樓上走了下來。

    歲聞的腳步變慢了,他的腳步也變慢了。

    但是變慢的腳步並沒有遲疑。

    他沿著鮮血的痕跡,準準地走到歲聞藏身的心電圖科室,看著背對著門、緊靠床鋪的肥胖護士。

    床鋪的簾子拉了一半,但濃鬱的血腥氣卻不會被簾子遮擋住,更何況,倉促之間,歲聞連自己的衣角都沒有徹底藏好!

    時千飲:“出來。”

    裏頭沒有動靜。

    時千飲冷冷道:“歲聞。”

    裏頭依舊沒有動靜。

    時千飲不再等待了,他向前走去,他忍無可忍的走到床前,一斬床簾。

    然後他就愣住了。

    肥胖護士暈倒在床邊,她的身下確實壓著歲聞的外套,但也隻是歲聞的外套。

    濃鬱的血腥味幹擾了他的判斷。

    歲聞將外套丟在這裏之後,再度從這裏跑了!

    他逃脫的位置是……

    時千飲目光一掃室內,落在了窗戶之外。

    歲聞正沿著窗外的水管向上爬。

    他做了一個很簡單的計劃,相信這個計劃能再度誘導了時千飲一小段時間,但具體是多少時間,難以確定。

    爬到窗外的時候,歲聞看著樓上和樓下兩個方向,陷入了短暫的猶豫。

    往樓下走毫無疑問更快更安全,但現在隻剩三分鍾,往樓下繞路很可能來不及……

    簡單權衡之後,歲聞有了決定。他毫不猶豫抓住水管,往上一層樓爬。

    他就希望,時千飲能夠在心電圖科室內多磨蹭一段時間別看破——

    一層樓的高度,歲聞花了一分鍾的時間。

    現在剩下2′整。

    當他抓著水管翻入窗戶,外頭突然響起“砰”的聲響。

    他一麵往樓梯上跑去,一麵回頭看了一眼,正看見三樓窗戶之外,徐徐出現時千飲的身影,妖怪直接飛了上來!

    哪怕亡命奔跑之中,他也忍不住浪費時間,衝時千飲豎個中指。

    會飛了不起啊?

    會飛真的了不起。

    歲聞剛剛爬完半截樓梯,時千飲已經衝入了樓層。

    兩人此時的直線距離已經不到三十米。

    此刻隻剩兩分鍾,醫院裏從剛才開始就斷斷續續地傳來巨響,肯定是吳成和杜鴻在按計劃行動。

    歲聞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向指定地點悶頭狂奔就好。

    兩分鍾。

    一分三十秒。

    一分鍾。

    三十秒。

    最後的三十秒時間,歲聞已經遙遙看見了指定的地點。

    他聽見自己心髒的狂跳聲,漸漸和飛速跳躍的倒計時融合在了一起。

    他衝過最後的十幾步,看見了正聚成一團,自樓梯上走上來的憤怒與憎恨人群,當他衝上樓梯的時候,這些人群正好與他身後的時千飲對上!

    他終於衝到了樓梯口,提著的最後一口氣還沒有鬆下,心頭陡然一沉。

    樓上樓下,全部沒有動靜。

    沒有任何吳成引誘來拖住時千飲的人!

    歲聞隻停頓了短短的一秒鍾。

    這是他所能停頓的最長時間。

    下一秒,他沒有遲疑,繼續向樓梯上衝去。

    他一路跑到了樓梯間,剛剛跑過半截樓梯,一道巨力就從身後傳來,他被時千飲拽了下來,摔在地上,腦袋正磕在台階上。

    劇痛降臨。

    後腦勺落地的暈眩讓歲聞一陣陣發黑,他看不見周圍的情景,隻能時千飲一步一步走近的聲音。

    不過一會,腳步聲也不見了,隻剩下長久的死寂。

    死寂之中,他腦後劇痛慢慢消退,他的視線再度恢複。

    恢複的同一刹那,他看見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千飲。

    對方將刀拿在手上。

    冰涼的刀鋒正貼著他的脖頸。

    對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中跳動著鬼魅的火焰。

    但他並沒有立刻動手,也不知是在等著什麽。

    果然,在這個空間之中,最大的力量就是時千飲了……

    歲聞沉著地想。

    他也挺意外自己此刻居然這麽沉著。

    他的一隻手不動聲色地深入口袋,握住了自己最後兩張牌的其中一張。

    雖然一直不想用,但是還是得用它……

    用了它之後我再往哪裏跑呢?

    雖然很有可能不過多久就會再被抓到。但總要努力到最後一刻。

    爺爺還在外頭等著我呢。

    時千飲……也在等我……

    他深吸了一口氣,試探著,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又慢慢後退。

    時千飲沒有立刻動手。

    歲聞於是一路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又搖搖晃晃地到了樓梯窗戶的位置。

    他的腰抵在窗台口。

    時千飲忽然笑了:“歲聞,沒有辦法了嗎?”

    歲聞不動聲色,藏在口袋裏的手指激發出一絲靈力。

    時千飲冷酷道:“歲聞,你真讓人失望,你讓你身上的血統蒙羞——”

    他舉起了刀。

    刀光迎日光一閃。

    歲聞指尖的靈力注入卡牌,一絲黑霧出現周遭。

    形影刀突然停在了半空。

    站立麵前的時千飲輕輕一抖。

    他眨了一下眼。

    眨眼之間,他眼中幽暗的火焰熄滅了。

    他再看向歲聞。

    歲聞停止了注入卡牌的靈力。他發現麵前人的變化,試探詢問:“……千飲?”

    形影刀垂下了。

    時千飲抬起了自己的手。

    他擦去歲聞臉上的灰塵,目光在歲聞身上掃過。

    擦傷,刮傷,灰塵,髒汙。

    他看見歲聞腰上的血跡,他的目光在此處久久停留。

    “是我做的?”

    歲聞還沒來得及回答,問話的人已經低下頭,將他抱住。

    他被人緊緊抱在懷中。

    下一刻,耳旁響起時千飲的聲音。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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