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付了十個大洋租了大青山鎮郊外的一處民房後，所有人暫時安頓了下來，就連娜塔莎也暫時放下了去尋找“組織”的念頭。

    大青山鎮是一個極其散漫的邊塞小鎮，這裏聚集著不少民族的居民，所以民風相當彪悍，特別是那些少數民族的漢子，大多都是附近山上的土匪，動不動就是拔槍殺人，當然這是在出了大青山鎮外麵之後，在鎮子裏麵，大家幾乎都形成了一種默契，都和和平平地相處著。而周昊所租的這片民房，就在郊外，也算是偏僻了，但好在有這麽一夥人在，倒是沒有人敢打他們的主意。

    這天上午，周昊去當地的郵局拍了封電報給北平報告消息後，收到了一個讓他有些意外的消息，佟秋雲帶著春水寨的一幫弟兄已經開始北上百靈廟，並且開了好幾輛大卡車說是要來看看周昊自作主張買下來的破爛貨到底是什麽，想到這個女人要來了之後，周昊的心裏登時就有點緊張起來，自己打了這個女人的擂台，這會會兒一晃就是這麽些年，真要見麵了，周昊還真有些心虛，而且，這可是連自己的老爺子都要讓她三分的人啊。

    不過周昊很清楚他麵臨的困境到底是什麽，就是人少！這就是最現實的問題了，不過要是佟秋雲帶的人多了，那倒是可以截留幾個過來用用。

    不過這會兒，他打算先暫時放鬆放鬆這幾個剛剛經曆了一場苦戰的人的神經，先到鎮子裏麵抓幾個帶路的過來，把附近的兩股子土匪先收服了再說。要不然等到下次打鬼子的時候，武器多的用不了，沒人用，那就太浪費了。

    這天中午，周昊帶著大猩猩和鐵塔兩人到市場上閑逛，至於其他人，在周昊的吩咐下開始閱讀周昊費盡了一個晚上，耗死無數腦細胞後才回憶起來的“特戰手冊”，這僅僅是他在部隊時從教官那裏聽來的，然而，這個訓練手冊，連他自己都沒有按照上麵的要求來訓練過。不過以他現在的表現，這個特戰手冊已經是變得可有可無。

    大青山鎮算得上是這片地區的第二大鎮，人口大約有三萬。除了鎮政府之外，還設有警察局、郵局等公共設施。鎮上除了弗蘭克的天主教堂屬於西洋建築之外，還有兩間旅館也充滿了異域風情。其他的像什麽綢緞莊，馬具店和雜貨鋪什麽的也是一應俱全，附近各村的村民們，每年總會有幾次到大青山鎮這裏來采購物品。除此之外，從察哈爾的草原上的蒙古人，還有從這裏出關經商的馬隊們，也大多會選擇在這個鎮子歇歇腳。在這個鎮子裏，隨處可見身強體壯的男子身影。這裏的商旅配套設施也十分完善，每天都有馬隊車隊進進出出。

    但是除了衣著光鮮的人之外，也有不少落難的平民，這些人大多衣衫襤褸，腳上的鞋子也變了型或者是破開了大洞。周昊正仔細留意前麵一隊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的人時，六七個婦女吃力地走了過來，她們每人背著一個麻袋，一邊走一邊急切地說著什麽。突然，她們中的一個停了下來，叉開腿，接著就響起了響亮的濺水聲，她的兩腿之間出現一條長長的水坑。有這麽一瞬間，周昊的大腦處在了短路的狀態，雖然那個婦女之後就走開了，就像剛才隻是吐了口口水那麽的隨意和簡單。

    “我的觀音菩薩。我這是看到了什麽？一頭正在哺乳的奶牛嗎？”鐵塔看著地上那攤水坑，同樣也是半響回不了神，“我剛才一定是出現幻覺了。”

    “走吧，少囉嗦，沒看這些大媽們都挎著彎刀嗎？”大猩猩一推鐵塔的肩膀，似乎對這樣的事情已經見怪不怪。

    不得不說蒙古族是個彪悍的民族，在他們的眼裏，天氣寒冷簡直不算是什麽，這點就連來自東北的鐵塔和大猩猩也不得不服。

    在鎮子裏轉了一圈後，周昊走到了昨天山本十二進去過的那幢天主教堂邊上，抬頭看了看，心中雖然對這種地方會有教堂感到驚訝，不由向著這座古色古香的教堂走了過去，看樣子，這教堂還是經曆了不少的風風雨雨。

    “隊長，你還信這個？”鐵塔見到周昊往教堂走了過去，當即嚷嚷著不滿地說道。

    “沒有。”周昊隨口回應道，“我沒有任何宗教的信仰，希望你的額觀音菩薩不要責怪我曾經進去過這座教堂。”

    推開門走進去後，周昊才發現這裏麵別有洞天，教堂裏麵滿是精心雕琢的壁畫，天主教神上貼滿了金箔，一盞盞燈閃亮著微微的光芒，四周的角落裏麵，以明亮耳朵紅藍兩種顏色和簡單的線條畫上了聖徒的畫像。雖然有些年頭了，但是散發著原始、質樸的氣息，似乎是一個剛剛學會作畫的孩子畫的。

    “我覺得還是咱們的寺廟裏麵暖和。”大猩猩看著空曠的大廳，覺得跟著周昊走進來簡直就是一個極大的錯誤。

    周昊環顧了一圈，發現教堂裏麵的供桌上麵，竟然還放著一把口琴，這倒是讓他有些驚訝，在前世做排檔的時候，他有時也會玩玩這種簡單的樂器，一來二去，他自己有時有空也會吹上這麽幾曲，這會兒見到了，有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

    “怎麽樣？想不想聽我拉首曲子？”鐵塔這時卻是忽然來了興致，他原本就隨身帶著口琴，隻是在百靈廟那會兒的時候，不小心弄丟了。

    “行啊，讓我們聽聽你在五台縣城吹過的那隻曲子。”大猩猩笑道。

    鐵塔一臉茫然地看著大猩猩，他忘了到底吹過哪首曲子了，不過大猩猩馬上就吹起了口哨，這是一首白光的如果沒有你，是上海灘很有名的曲子，鐵塔馬上意識到，這是大猩猩故意讓他出出風頭，因為這曲子是他的拿手好戲。

    鐵塔深深吸了一口氣，表情開始嚴肅起來，就像在在杯子裏沏茶之前，重要把被子裏麵的冷水先倒掉。

    亮麗的琴聲徐徐響起%2c漸漸如潮水般四溢開去%2c充盈著教堂內的每一處空間.琴聲中仿佛有一個白色的精靈在隨風而舞%2c舞姿優雅高貴；又好像有一朵朵耀目的玫瑰次第開放%2c飄逸出音樂的芳香。

    隨著口琴聲的響起，有幾個路過的閑人開始推開教堂的門走了進來。

    很快一曲就完成了，就連周昊也是一愣，這次聽到的，確實是比以前好聽了不少。

    “隊長，你也來一曲唄！”鐵塔忽然走了下來，衝著周昊就笑嘻嘻地說道。

    周昊看著鐵塔向自己眨了眨眼睛，不由笑著接過了口琴，道：“等下你會拜我為師的。”

    鐵塔做了個不屑的手勢道：“那我跟你賭五個大洋！”

    周昊看著眼前的口琴，輕輕地摩挲著光滑的表麵，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過，過了一會兒，他像催眠了一般陶醉在了自己的琴聲中，先是一首我的中國心，緊接著，是一首ale，接著就是囚鳥。周昊突然覺得，生命中有這麽多美好耳朵事物讓人可以感動，可是此時的大部分人卻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如水的琴聲悠然響起%2c時而舒緩如流泉%2c時而急越如飛瀑%2c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2c時而低回如呢喃細語.這是一種潔淨的琴聲%2c載著人的心靈駛回音樂深處%2c尋找精神的玫瑰。

    周昊的演奏忽然讓整個講堂都陷入了音樂的風暴之中，像是一場充滿了希望的舞會，充滿了快樂和死亡的超脫。

    教堂裏麵的人似乎看到了天空飛過的一群群鳥兒，向著初升的朝陽，留下一串奮鬥不息的身影。

    聽著聽著，鐵塔也入了迷，整個人呆立的像一塊石像一般。

    周昊無意中向著教堂裏麵看了看，卻驚訝地發現原本空空蕩蕩的大廳已經坐了不少的人。大部分的人都麵無表情，安靜地聽著這“奇特”的樂曲。在門口處，站著一個高個子的外國人，旁邊則是大青山鎮上的居民，全都全神貫注地聽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周昊。

    最後，周昊終於把口琴拿了下來。

    鐵塔率先走了過來，看著周昊，聲音有些發顫：“媽拉個巴子的，你這個混蛋！真他娘的想不到啊，你吹的，到底是什麽曲子！”

    周昊拍了拍鐵塔的肩膀，露出了個神秘的笑容，“想學啊？五個大洋！”

    鐵塔的臉馬上就憋紅了，惡狠狠道：“願賭服輸，不過你肯定得教我！”

    周昊沒想到這個細高個的東北戰士竟然也有這麽執著的一麵，這放在後世，說不定就是個音樂才子啊，想到這裏，周昊心裏又一沉，隨即點了點頭道：“沒有問題，不過這個大洋，卻是一個都不能少！”

    “大鐵架子，你虧大了！”大猩猩是剛才唯一一個沒有聽進去的人，在他的眼裏，這口琴吹出來的聲音，遠遠沒有上海灘李香蘭唱的夜上海好聽......

    鐵塔鄙夷地看了一眼大猩猩，搖頭歎息道：“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哉，唉，可憐的大胖子....”

    “你丫的.....”大猩猩看著鐵塔的模樣，頭一擺，表示不跟他一般見識。

    “啪啪啪”

    這時一陣陣掌聲響了起來，周昊回頭看去，卻是那個一身神父裝束的外國人邊鼓掌邊走了過來，笑道：“精彩！正是精彩，沒有想到在中國這個地方，竟然能夠聽到這麽有意思的琴聲，果然是神秘的東方。”

    說話的人正是昨天和日本特戰部隊隊長做了一次深切交談的德國人弗蘭克。

    周昊看著走近的弗蘭克，點了點頭道：“剛才是我們一時興起，還請先生不要介意。”

    “不，我們所有人都是上帝的孩子！我怎麽會怪罪！”弗蘭克也一點頭，十分有禮貌地說道。

    “我們可不是上帝的孩子，上帝有如來佛大嗎？有原始天尊厲害嗎？”鐵塔一聽麵前這個外國人把自己也劃到了他的信徒裏麵，當即不滿地反駁道。

    “這次是我們叨擾了。”周昊將口琴放回原處，對著弗蘭克做了個告辭的手勢道，“後會有期！”

    說罷，轉身朝著大門處走去，鐵塔和大猩猩連忙跟了上去....

    看著周昊三個人消失在門外，弗蘭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困惑的笑意，“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這三個人，應該是支那的軍人......”

    周昊離開教堂後，並沒有對剛才的事放在心上，稍一頓足後，就繼續往昨天喝茶的那茶樓走了過去。

    今天的茶館很是空閑，幾個夥計蹲在門口曬著太陽，似乎正低聲議論著什麽，看到周昊三個人走進茶館的時候，隻有一個稍微老成的夥計拍了拍屁股站了起來。

    外麵陽光照射的地方還算暖和，但是一走進裏屋，就感到了一股寒意，而沒人在的房間裏，溫度更是低，就算生了爐火，也得花上至少三十分鍾才能暖和起，左右周昊也並不著急，叫夥計端了一盆炭火就開始煮起了茶。

    炭火閃著微弱的光芒，大猩猩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在身上抓著虱子，他抓起一隻虱子放在炭火裏麵，炭火發出劈裏啪啦的爆炸聲，伴隨著一股令人惡心的焦味。

    “咱們這個地方，一共有三隻部隊。”周昊用手指頭沾了一滴水在桌子上畫道，“黑龍寨的王龍，背後有鬼子撐腰，占著大青山鎮西方的黑龍山；大青山鎮南邊，那裏是曆朝曆代的金礦，稱作太平金礦，先前由東北軍退下來的一隻部隊駐守，現在是原黑河司令馬占山部下吳索倫的地盤；還有就是由蒙古族和鄂倫春人聚集的一股部隊，這隻部隊和大青山鎮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不少人的家人都在鎮上。咱們要想在這裏落下腳，勢必要和這三股勢力產生正麵的衝突，你們兩個，怎麽看？”

    “咱們不是打鬼子嗎？咋個又要去管土匪和蒙古人了？”鐵塔沒好氣地說道，“隊長，你這是想累死我們啊？”

    看著鐵塔臉上那一臉無奈的神情，周昊心頭也是苦笑，前世的周昊也當過兵，也曾幻想過能夠真正的上戰場和鬼子來一番真真實實的較量，但是當一切都變成了真的以後，他才意識的自己一個人的力量似乎還並不足以改變曆史，除非會有天大的奇跡出現。雖然他曾經打了幾次勝仗，但是這僅僅是在局部地區挫了鬼子的勢頭，滿洲國也依舊成立了。

    “你知道打鬼子需要什麽嗎？”周昊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一口道，“槍炮，糧食，人。這三樣咱們都有了嗎？過去那是小打小鬧，不過我們既然選擇了來到這裏，那就要幹一番大的。”

    “啥大幹的啊？”鐵塔疑惑道，“你想把這裏的部隊都收編了啊？那不是咱們滿打滿算也就一個班的人數，咋打啊？”

    “咋打？”大猩猩一聽要打仗，立馬來了興致，笑著道，“咱們就挑軟柿子捏唄。”

    “那個才是軟柿子？你們知道？”鐵塔翻了個白眼道，“好像說的你狠熟悉這裏一樣，這裏頭一個是鬼子撐腰，一個都是些身材高大的野人，一個是東北軍的老兄弟，都不好打嘛！”

    “這個到好辦，這三個勢力的爭鬥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就說這個黑龍寨吧。”周昊點了點頭說道，“這兒附近的人說了呢，那王龍手下有兩百來號人，幾乎人手一支長槍，其他的武器，也就幾個隊長手裏有可能會有幾把擼子。”

    聽完周昊的話，鐵塔皺著眉頭說道：“老大，這王龍兵力可不是咱們能夠吃的下的，而且還是占著一座山頭，那可是整整一座山頭啊。我們選擇這個作為目標的話，風險是不是太大了？依我看，還是找找東北軍的老兄弟，和他們商量商量，一起打過去。要不然，很可能陰溝裏翻船了。”

    “王龍的實力確實很強大，但是你們也不要太高看他們。土匪終究是土匪，這隻是為了一起吃草而聚在一起的一群羊，而這王龍就是他們的頭羊。而根據頭羊理論，以我們的實力要是戰術得當的話，控製住這個王龍還是非常輕鬆的，控製了王龍，就等於控製了黑龍寨。現在唯一欠缺的，就是王龍的日常作息情報。”周昊一邊說，一邊看著窗外的街景。

    “老大，那咱們真的要先拿掉黑龍寨？”大猩猩沉聲問道。

    “嗯，隻有收編了黑龍寨，咱們才有和另外兩股勢力叫板的本錢，據我猜測，那股蒙古人的後台，很可能是蘇聯的老毛子；而根據打探的情報來看，占著太平金礦的那隻東北軍，雖然人數少了點，但是都是經過正規訓練的部隊，戰鬥力比黑龍寨隻強不弱！”周昊點了點頭說道。

    “成！我是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要不然咱們就幹他一票，說不定最後還能在國民政府那兒領到一麵剿匪錦旗。”鐵塔大聲說道。

    “那就成，待會兒，你們倆先回去。”周昊點了點頭道，“我去黑龍山看看情況。”

    周昊要去黑龍山這個決定並沒有讓大猩猩和鐵塔有任何異議，既然要拿對方下刀，那摸清楚對方情況也是很有必要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