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過了三個月，沐痕已經完全習慣了天空城的生活。

    沐影教了他很多東西，即便是那些之前沐痕聽起來嘰裏咕嚕的人類語言，他現在不僅能聽懂，還能很流利地講出來。

    他白天學習有關這個世界的文化知識，晚上則跟隨沐影做各種訓練，從體能到戰鬥，從魔力掌控到實際魔法，幾乎比他過去這麽多年學的綜合起來還要多一倍。漸漸地沐痕已經不那麽敵視沐影，甚至對這個突然教授自己如何戰鬥的人有些難以言喻的奇妙感情。

    沐痕感激沐影教授自己如何運用自身，又畏懼他那淺淺笑容背後的心狠手辣。

    這天中午，家庭教師的課程剛結束，沐影突然來到沐痕身邊，將一套深藍色的西裝放到他麵前。

    “沐叔叔，這是？”沐痕疑惑地看著沐影，他還從沒有這麽正式地給沐痕送過東西。

    “想要快速的融入普通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和他們一起生活。這是一所高中的校服，下周起，你就是一名高中生了。”

    聽到沐影這麽說，沐痕有些不滿地撇撇嘴。家庭教師挺好，而且書上說學校裏會強製學生留在學校八個小時之久。天啊，要和人類在一起那麽久，不是要了他的親命麽？！

    “總覺得好麻煩。”沐痕慵懶地靠在沙發上，不去理會那套校服。

    “別這麽說，我看你實在是無聊，才安排你和差不多年紀。而且我的話你不聽了嗎？”沐影收起淺笑，表情認真起來。

    “我知道了，我去就是了。”沐痕苦笑著瞪一眼一臉認真的沐影，將拒絕的話咽會肚子裏。一旦沐影露出認真的表情，意味著他絕不會再妥協半步。

    “這才聽話，對了，今天晚上你去處理一下這個。”語畢，沐影恢複淺笑，將一張照片丟到沐痕麵前。照片上是一個醜陋的禿頂中年男人，一臉唯我獨尊地咧著嘴大笑。看著他，沐痕頓時不爽起來。這副好像世間一切都要聽他安排的笑容讓沐痕湧起了殺意。

    “做得幹淨利索點。”丟下這句話，沐影轉身離去。

    “遵命”沐痕目送著沐影離開後，將照片撕了個粉碎，一口喝光瓶中所有飲料，慵懶地靠在沙發上把玩著已經喝空了的飲料瓶。他選擇跟隨沐影那天起，隻過了一個月，沐影就派他去消滅那些或不聽命於他，或得罪他的可憐凡人。

    然而對沐痕來講，清理螻蟻已經毫無刺激可言，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晚穿透人體的感觸，然而這之後結果了那麽多人，始終沒有感到那天那樣的感覺。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完成任務時，沐影那欣慰的笑臉，那是媽媽都不曾露過的，欣慰有讚許的笑容。

    這讓起先還猶豫不決，不能狠心的沐痕，徹底斬斷了一切迷茫。後來除了因為不敢違抗沐影，單隻為了能再見見那笑容，沐痕變得對殺戮越來越得心應手。

    “難道你對殺戮沒有感覺嗎？”沐影曾有些擔心地問沐痕，但是沐痕的回答卻讓他大吃一驚。

    “我可沒有麻木，而且我也不享受殺戮，隻是不再猶豫罷了。”

    回想起自己的回答，沐痕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曾經還在森特時，許多大惡魔掛在嘴邊的就是弱小沒有存在的理由。現在看來這一條同樣適用人類社會，沐痕會毫不留情地執行沐影的命令。

    “麻煩死了，開工”他抱怨著，透過隨身攜帶的端口，在“市場”上目標的信息，很快就從黑客們手中搞到了想要的一切。

    等到夜幕降臨時，獵人很容易就找到了獵物。

    城市絢爛的燈光讓沐痕覺得很晃眼，想起以前自己會認為這種虛假的燈光能媲美貨真價實的星光，沐痕就想回到過去，狠狠抽自己一嘴巴，告訴那時的自己，假貨終究是假貨。

    他坐在目標身後二十五層大樓的樓頂上，注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照片上那個禿頂的身影終於出現在比較好下手的地方，隻見他抱著兩個穿著時尚的女孩，露出貪婪的笑容，悠然自得地向一家酒店走去，身後還跟著一群全副武裝的保鏢，著實一副唯我獨尊的派頭。

    這讓沐痕殺意更甚，明明是個弱小人類，膽敢如此狂妄。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告訴這群弱小者，所謂真理，就是賜予狂妄者於製裁！

    還不等禿頂男走進酒店大門。

    砰——！

    一聲猛烈的撞擊，掀起一陣強烈的氣浪。一瞬間，四散而飛的路麵混凝土碎片擋住了他前進的路。

    遭遇突然發生的衝擊，那禿頂男嚇得一個踉蹌。而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把兩個女孩推到身前。等到塵幕散去，沐痕就像刺入地麵的隕石一樣立於龜裂中心。

    這下禿頭男更緊張了，他一邊藏在女孩們身後後退，一邊招呼保鏢上前。

    沐痕戴著隻露出眼睛的白色麵具，哼笑一聲。難道這個人類以為靠著人多就能擋住他？

    “我的目標隻有那個家夥，識相的趕快滾開。”他隻一句，卻像禁言的沉默法咒，瞬間讓所有保鏢如雕塑一般呆立原地。沐痕很佩服這群家夥麵對他毫不掩飾的殺氣，竟然還能站得住，要是一般人，恐怕已經和那兩個女孩一樣嚇癱了。

    “你你是誰的c刺客！”禿頭男立刻將兩個女孩推到自己前麵，妄圖阻擋沐痕，而沐痕卻伸出雙手，兩個女孩就像風箏一樣，“咻”的一聲飛進沐痕懷裏。接著沐痕在女孩們耳邊小聲道：“別怕。”

    兩個女孩立刻從癱軟中恢複過來，呆看著眼前的一起。

    放開已經嚇呆的女孩們，沐痕繼續走向任務目標。

    走投無路的禿頂男哭喊道：“別，別殺我，有話好商量，你的雇主出了多少錢，我出三倍，不，四倍，你看怎麽樣？！”

    沐痕一眼不發繼續向著禿頂男走去，但是出乎他的意料，明明之前還慌神的禿頂男油膩的目光突然閃過一絲狡黠。

    不對，難道他還有底牌？

    “還等什麽，快動手幹掉他！！”沐痕思量之際，禿頂男突然吼出命令，緊隨其後，之前那些呆然的保鏢竟然紛紛掏出武器，發起進攻。

    “找死！”沐痕雖然討厭人類，但他從不濫殺無辜，然而眼下這群人竟然放棄生命，就由不得他了！

    他猛轉過身，抬起右臂，扇耳光一樣用力一揮，呼的一聲！

    一股狂風掀起大量碎石，掠向那群保鏢。等這股狂風掠過後，四周一切仿佛都被它刮走一樣，靜得出奇。

    沐痕眼前，那群保鏢隻剩下半個身子，有的甚至沒了上半身，下半身還佇在原地。

    絕望迅速帶走了禿頂男眼中剩餘的光芒。

    他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漠然瞪著走過來的沐痕，嘿嘿嘿傻笑起來。

    “把希望寄托給這樣脆弱的生物，真的可以嗎？”沐痕丟出這樣的疑問後，一拳穿過他的胸口，捏爛了抓出來的i心髒。

    緊接著沐痕一躍而起，瞬間消失在案發現場，隻留下兩個看著現場驚叫不已的女孩，以及匆忙趕來，呼救報警的路人。

    為了防止被追查到蛛絲馬跡，沐痕放棄直接飛回家。他在樓宇間蹦跳自如，最後選擇距離家還有兩公裏左右距離的位置落下，改為步行。

    走在回家的路上，像是忍耐到了極限，他一把將麵具扯下來。

    他覺得自己滿臉肌肉都擰在一起十分難受，路過一旁的便利店時，從放在店門口的一麵鏡子裏，看到自己滿臉厭惡的表情。

    “真是無聊透頂。”

    望著鏡子裏的自己，少年自言自語。細細想來，他已經完全對這樣的任務失去了興趣。

    沐影的命令不是消滅對手，就是掠奪財物。在沐痕看來，這樣的做法毫無意義。為什麽沐影那麽強大的男人，要依托於這群毫無力量的人類呢？

    人類這種生物，除了外表和他有些相像外，其他的所有能力都遠遠遜於他們。

    被汽車撞到，稍微高點的位置跌落，或者沒有器械輔助在水下十分鍾，這些在沐痕看來簡直不可理解的理由，都可以奪走他們的生命。

    如此脆弱的生物，真像沐影說的一樣，值得操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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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點我挺讚同這位少年。”老板看著沐痕的背影，露出欣慰的笑容，“人類這麽脆弱，為什麽我們總是要想著共存，而不是代替他們呢？”

    “這話老生可不能當做沒聽見啊，沒有老生的幫助，恐怕你們現在都還找不到能從這孩子腦袋裏撬出秘密的方法。”婆婆不滿地哼了一聲。

    老板忙打著哈哈道歉。

    “哪裏哪裏，占卜婆婆您可不是一般的人，對了，像您這麽了不得的人，在人類裏似乎叫……魔法師還是術士來著？”

    “各種稱呼都有，不過不論哪一個，大家的目標都是登上這座天空城。可現在看來，這座城市似乎也不是那麽盡如人意啊。”婆婆說著，歎了一口氣。

    “的確挺讓人幻滅，沒想到那座傳說中的城市裏人類的做事風格，和地麵上差不多嗎，光這少年製造的悲劇就有八九十起，三個月來有多少人栽在他手裏，你們數了嗎？一百多少個來著？”妮可斯問道。

    沒有人回答，涅諾瓦想說些什麽，但誠如妮可斯說的，大哥哥的手的確滿是罪孽。

    “別悲傷，小丫頭。”婆婆看出了涅諾瓦的心思，輕撫她的小腦袋，笑著說：“人都是會變的，他不就成了你的大英雄嗎？”

    “大哥哥……”

    此時沐痕已經回到家，他關掉所有的燈，在黑暗中一直思索著什麽。

    涅諾瓦原以為還會和之前一樣，大哥哥的心聲直接傳進腦海裏，可這次不同，無論怎麽努力，她都無法聽見沐痕的聲音。

    她緩緩走向少年身邊，即便知道這是沐痕記憶生成的幻象，她還是和每天晚上一樣，躺進沐痕懷裏。

    明明自己已經穿透少年的身體，但涅諾瓦還是露出幸福的笑容。

    “果然無論什麽時候，大哥哥的懷抱都是這麽溫暖。”

    大家都沒有說話，仿佛這一瞬涅諾瓦真的是和沐痕在一起似的。

    她翹起嘴角，而黑暗中，他亦翹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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