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小知了,荼蘼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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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彭樂的車開到了紫禁別苑。
“彭師兄,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再見。”盛知夏跟彭樂道別,下車後跟安保說了一聲,應該是卓不言此前已經打過招呼,她才得以進去。
這地方,連彭樂都很清楚是富人區,但彭樂不知道的是,這裏不光是有錢就能入住的,安保一道一道,保護業主的絕對隱私,連狗仔隊想偷拍都找不到門路。
自從昨天的媒體見麵會,盛知夏出行極其注重自我保護,口罩、帽子、墨鏡,全副武裝,就是不希望被人認出來。
等進了紫禁別苑,她反而放鬆了不少,五分鍾後,卓不言過來接她,將她帶進了陸慕辰的住處。
樓層高度正好,即便是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視野居然毫無遮擋,陽光已經從窗戶照進了客廳。
“陸少還沒起床,楚小姐隨便坐,我去準備早餐。”卓不言交代了一聲,就去了廚房。
盛知夏也很困,卻不能睡,還要熬著等金主醒來。無事可做,她便在房子裏四處轉轉,站在客廳的陽台上曬了曬太陽,隻聽到一聲狗叫,盛知夏不由地瑟縮了一下,什麽鬼?陸慕辰走到哪兒都帶著他的狗?
那隻貓呢?
有沒有跟著?
順著狗叫的方向看去,盛知夏有點絕望,貓和狗都在,一大一小的兩隻都蹲在那裏曬太陽。
看到她,黑背叫了一聲,但也沒起身迎上來,應該隻是打了個招呼吧?她不是陌生人,但也不算主人,不必太親近,也不會撲上來咬她。
見貓和狗都在那,盛知夏本想退開,把地兒讓給它們算了。那隻黑背忽然起身,朝她走過來,虎視眈眈地朝她又叫了一聲。
“汪!”
隻是一聲。
盛知夏往後退,它卻步步緊逼,仿佛下一秒就會咬上她。
“我走還不行嗎?”盛知夏退了又退。
那隻黑背急了,一口咬住了她的裙擺,“撕拉”一聲,她雪紡的裙子被撕了個口子。
那隻黑背卻還是不鬆口,把她往一個方向拽。
“你是想讓我……過去?”盛知夏總算是看出了黑背的意圖,跟著它往那邊走了兩步,黑背這才鬆了口,返身直奔一個房間門而去。
盛知夏轉過陽台,朝裏走了走,發現那是一道門,應該是臥室。
黑背在門口繞來繞去,見盛知夏不過去,又返身想叼住她的裙子。
“行了,行了,別咬我了……”盛知夏小心地避開了那隻貓的接近,還是寧願靠近狗一點,她走到那道門前,低頭問道:“你想讓我開門?裏麵有什麽?你的主人在裏麵?”
黑背索性不走了,蹲在地上看著她,眼神很迫切。
“你是擔心他有什麽事?”盛知夏忽然聯想到了那次陸慕辰出事的場景,那個幽暗的房間,陸慕辰像個瘋子,他的狀況很糟糕,連醫生都驚動了。
她問著黑背,可黑背不會說話,沒人回答她。
“讓卓不言來吧?”盛知夏說著,想折身回去找卓不言,一切關於陸慕辰的私人領地,她都不想主動踏入。
然而,黑背不讓她走,又拽住了她的裙子。
這是要讓她死?
“好吧,死就死了。”盛知夏無奈,想到卓不言說的,陸慕辰還在睡,她隻好碰碰運氣,輕而又輕地擰開了房門。
房門一打開,一股冷氣撲麵而來,空調溫度開得有點低。
“你們要不要跟我一起進來?鍋不能我一個人背著吧?”盛知夏推開門,朝裏麵看了一眼,是個套間,麵積很大,她一眼看過去,沒看到床——床應該在裏麵。
她低頭跟貓狗說話,貓狗當然不會答應。
但是,黑背真的很通人性,她往裏走,它也跟著進去,加菲貓也從門縫裏擠了進來,一人一狗一貓,到了門內。
貓和狗都進來了,她還能怎麽說?
這個套間不像之前陸慕辰的主臥那樣昏暗無光,窗簾應該是沒完全拉上,有日光透進來,空氣裏依稀有酒的味道。
陸慕辰現在很愛喝酒。
從前的陸慕辰幾乎滴酒不沾。因為野外作訓、執行任務,喝酒很容易誤事。
五年前的陸慕辰,盛知夏熟悉的陸慕辰,不抽煙,不喝酒,正經得完全不像是大院兒裏長大的孩子……
等找到了光的來源,盛知夏總算是看到了睡在大床上的男人——
他穿著幹淨的家居服,趴睡在枕頭上,身上什麽都沒蓋,薄被掉在了地上。
房間裏的溫度有點低,盛知夏進來後,雞皮疙瘩都凍起來了,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把被子撿起來,小心地蓋在了男人的身上。
來都來了,總不能視而不見。她覺得挺好笑的,陸慕辰的狗還真是通靈性,居然知道主人的被子掉了?他會被凍死?
被子才搭上陸慕辰的背,盛知夏的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扣住,她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一個大力拖上了床!
“汪——”
那隻黑背小聲地叫了一下,似乎是有點膽怯,轉頭就跑了。
“喂!”看到那隻該死的狗的反應,盛知夏真的很想罵人!她被陸慕辰拖上了床!這場景何等熟悉!
“我……”盛知夏想解釋,她不是有意打擾他休息,然而才開口說了一個字,就發現……陸慕辰根本沒有醒。
盛知夏給他蓋了被子,現在她也被拖進了被子裏,耳邊是陸慕辰均勻的呼吸聲,他的胳膊圈著她的腰,完全霸住,是不允許她逃脫的睡姿。
盛知夏不敢動,更不敢出聲把陸慕辰吵醒,就這麽精神緊張地等著、等著,一夜未睡的困意漸漸地漫上來,不由分說地將她淹沒……
“五色,人呢?”
臥室外,卓不言問黑背,聲音放得很輕。
卓不言早聽見了臥室這邊的動靜,擔心楚媛惹惱了陸少,忙過來看看,結果卻不見了楚媛的人。
四處都找不到她,楚媛居然敢擅自進陸少的房間?
卓不言沒進臥室,想了想,打開了一個監控設備——
為了防止那個次人格忽然出現,這個住所的很多地方都安裝了監控,為的就是隨時觀察陸少的行為舉止。連陸少的房間也不例外。這是陸少自己要求的。
結果,才打開監控一看,入目的畫麵讓卓不言震驚不已。
楚媛居然在陸少的床上?
而且,兩個人居然都睡得很熟?
如果不是了解他們各自的身份,此時他們的狀態肯定會被錯認為相愛的情侶。
陸少的胳膊摟得很自然,而那位楚小姐顯然也沒有見外,她的頭埋在陸少的懷裏。
“……”卓不言忙把監控錄像給關了。
沒出事就好。
睡吧,睡吧,陸少睡得這麽熟,不會昨晚又服用了過量的藥物吧?
卓不言看著做好的早餐,無奈之下,又去騷擾沈威廉。
……
空氣裏有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是下雨過後。
很熱,蚊蟲在他耳邊飛來飛去,他拍了拍那些叮過來的蚊蟲,視線卻不離麵前的手機屏幕。
屏幕很亮,那邊是一張全世界最好看的臉,隻是年紀不大,還有點嬰兒肥,像最好看最可愛的包子。
“阿陸,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很好的創意,還記得我的訂婚戒指嗎?我的手長大了一點,有點戴不上了,我把它變成了項鏈,可以戴在脖子上。唔,是荼蘼花的形狀,可好看了,你看……當當當當!”
視頻裏的女孩把一串項鏈亮給他看,好像獻寶似的,她皮膚很白,脖頸修長,鎖骨上方的項鏈是她的傑作,她努力地仰著頭,好像她低頭的話,他就看不見項鏈似的。
他卻皺了眉:“荼蘼花,這花什麽意思?有點怪異。戒指小了,就不戴戒指了?小知了你是不是皮癢?”
女孩把手伸了出來,左手中指空空蕩蕩:“我是沒有戴戒指呀,那你的戒指呢?我看看。”
他沒伸手,理所當然道:“執行任務,不能戴。”
女孩哼了一聲,眼神黯淡了不少:“你那邊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到,視頻就隻能看到一個黑影。你的臉長什麽樣兒,我都要不記得了。”
“還是那個樣子,沒毀容。”他把頭往鏡頭前靠了靠:“偷偷用手機呢,聽聽聲音吧小包子。”
“哦,還好你沒毀容,不然你變醜了,我就不要你了。”女孩嘴裏說著狠話,眼神卻含著淚,手往前伸,想往他臉上摸:“阿陸,我特別特別想你,好久沒抱到你了,聽你的聲音我都想哭。”
“暫時回不來,小知了在家能不能乖乖的啊?”他的聲音這樣平靜,帶著軍人天生的冷硬,說著無法回避的現實。
“我很乖啊,我最近都沒有去牽別的男孩子的手。戒指小了,我就把它改成項鏈戴在身上,一刻都沒有摘下來過。”她一低頭,眼淚就滾了下來,還在笑,岔開話題道:“阿陸,我跟你說‘荼蘼’是什麽意思。‘開到荼蘼花事了’,《紅樓夢》裏說的,我覺得這句特別有意境……”
“意思不太好。不要叫‘荼蘼’。”他嗓子有點啞,但手機屏幕的右下角,他這邊幾乎完全是黑的,隻有手機屏幕照出來的一點光亮,能讓女孩看到他在什麽位置。
“不是,你聽我說呀。”女孩解釋,“荼蘼花開的時候,春天就過去了,‘開到荼蘼花事了’意思就是,春天結束,夏天來了,知了也要來了。所以,‘荼蘼’就是我。”
繞了一大圈,繞到了她自己身上,邏輯完全是她自己的邏輯。
他卻鼓了鼓掌:“好有道理,那就叫‘荼蘼’吧。”
“嗯,就叫‘荼蘼’吧,誰也猜不到這個名字。”女孩笑嘻嘻。
他這邊忽然響起一陣哨響,他馬上往樹叢深處一滾,壓低聲音道:“小知了,我要下了,被抓住了!”
“阿陸,你還沒有說想我……”
他毫不猶豫地切了視頻,最後的印象是女孩焦急地說了一半的話。
捏緊了手機,他的心一陣抽痛,不是他的心髒有問題,而是他如此地想念愛人,真想啊,想抱她,想親她,想愛她……想瘋了。
忽然場景一變,又是在視頻。
他手裏拿著手機,能清晰地看清自己的臉,正要高興,可是視頻那邊的女孩卻身處一片黑暗之中,他怎麽也看不清她的臉。
她在黑暗中張口,對他說:“你不想我,我去牽別人的手啦,我就是別人的小知了了……”
“小知了,不,我想的……想……”
他說著想,可嘴裏卻發不出聲音,怎麽都發不出聲音。
視頻那邊的女孩笑了笑:“那就這樣吧,就這樣吧,你也去愛別人吧……”
“別走,別走,小知了,我想的……”
心髒處一陣抽痛,他仿佛是鑽進了黑暗中,一把抓住了她,緊緊地抓住了她。
抱實了,抱緊了,心終於落回了原處。
還在。
還在。
小知了還在。
還在懷裏。
沒弄丟。
放心了。
像是為了確認,他把懷中人又摟緊了些,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
耳邊忽然響起一道驚疑不定的聲音:“陸……陸少?”
隻這一道聲音,所有的夢境全部破碎,仿佛連同懷裏的人也一同碎了個幹幹淨淨。
男人猛地睜開了眼睛,借著一絲透進來的光,他看清了懷裏那個女孩的臉——
很美,美極了,但是,她不是他夢裏的那張臉。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盛知夏是被陸慕辰的手臂箍醒的,他抱得太緊了,緊到她完全無法呼吸,也才想起來自己居然在他懷裏睡著了。
見陸慕辰摸著她的頭,表情含著輕微的笑意,那種笑,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她知道陸慕辰肯定是把她錯當成了誰,他的陸太太,還是他的女兒?
然而,無論是誰,不可能是她。
盛知夏不願再繼續被認錯,出聲打斷了他,同時將自己的頭扭開,沒讓陸慕辰繼續摸。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種笑從陸慕辰臉上消失,隨後他睜開了眼,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眼神裏一片寒霜,足以將她凍傷。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這句質問,盛知夏無處可躲。
她隻好揚起笑臉,擠出笑來回複:“我剛才是想給陸少蓋被子,然後……”
她實話實說,想掙脫下床。
然而,陸慕辰卻根本聽不進去,他眼裏的冰霜越來越濃,忽然將她扯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盯著她道:“就那麽想爬上我的床?那就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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