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七清晨，秋風刮在玖蘭千柔的臉上，帶著些許痛意。天色灰蒙蒙的，讓玖蘭千柔的心情更加地壓抑起來。

    回首望去，靈堂的燈已經熄滅了。睿王府的侍衛排成兩排，守護在靈堂外，每人左臂上都綁著一塊白綢，臉上的神情沉痛而又哀傷。

    林管家跪在棺前，最後為慕容千睿上了一柱香。今天，便是慕容千睿葬入皇陵的日子。

    蓋棺，封釘，儀式按部就班地進行著。玖蘭千柔一言不發，呆呆地看著林管家等人封棺。

    封好了棺，林管家便退到了玖蘭千柔的身後，對玖蘭千柔恭敬地行了一禮。玖蘭千柔點了點頭，依舊沒有說話。

    一切準備妥當，隻等時辰到了，便可入陵。

    天徹底亮了，陽光灑落在竹園，驅散了晨間的濕霧。竹葉上的露珠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光芒，金閃閃的樣子，十分美麗。玖蘭千柔抬頭望去，天空蔚藍，萬裏無雲。

    今天，本應該是一個好日子。但是，今天卻是慕容千睿下葬的日子，是舉國大悲的日子。

    林管家輕聲提醒道“夫人，時候到了。”（注：玖蘭千柔被封為貞敏夫人，今日會遇到眾朝臣，所以為了符合禮節，讓所有人統一稱呼她為夫人。）

    玖蘭千柔點了點頭，清冷地喊道“啟程！”

    明帝派來的八個大力太監，合力地將楠木棺材架上，抬起。

    八個大力的太監將棺材抬起，平穩而又緩慢地前行。玖蘭千柔緩緩走在棺材的左側，侍衛們跟隨著棺材，緩緩地走在棺材的後麵。

    走到睿王府的門口，玖蘭千柔驚奇地發現，街上聚集了很多人。現在隻是清晨，即使古代的人再早睡早起，也不可能這麽早就都起來了。今天街上的人，出奇地多。

    百姓們自覺地退出道路來，站成一排，注視著慕容千睿的棺材。慕容千睿‘生前’也曾為國家的安寧而征戰四方，他不止是一個皇子，更是保護了國家的戰神王爺。

    玖蘭千柔看了一眼圍觀的群眾，對著他們深深地鞠了一個躬。“謝謝你們~”玖蘭千柔心裏微微一暖，如果慕容千睿真的死了，有這麽多百姓來送他的話，慕容千睿也算沒有白替國家征戰。

    至少，這個國家的百姓，是愛著慕容千睿的。

    圍觀的百姓皆是一怔，皇上親封的貞敏夫人睿王妃竟然對他們鞠了一躬。她們不過是普通百姓而已，怎麽受得起睿王妃這樣的一禮。

    玖蘭千柔行過禮後，便不再看圍觀的群眾一眼。她側過頭，看了一眼慕容千睿的楠木棺材，目光溫柔。

    緩緩張開口，玖蘭千柔輕聲說道“走吧！”

    一行人繼續前行，她們要必須到城門口。那裏，百官在等候她們。

    街上的店鋪都關了門，門口的燈籠也都換成了白色。玖蘭千柔這兩天並沒有出門，所以並不知道明帝還下了一份旨意。

    ‘睿王歿，舉國傷。店鋪閉店三日，撤紅符，掛白綢。’

    因為有明帝的旨意，所有的商鋪都停業三天，掛上白綢。甚至，將門口的紅燈籠撤下，換上了白燈籠。

    玖蘭千柔低頭冥思。果然，皇子就是不同一般，皇子歿，便是舉國大傷。

    從睿王府到城門口，不過千餘米。但是玖蘭千柔一行人，卻走了很久。沿途有很多的百姓圍觀，臉上帶著哀傷，沉默地注視著玖蘭千柔一行人。

    也許是因為氣氛過於悲傷和壓抑，玖蘭千柔一行人才不自覺地走了慢一些。

    城門口

    朝臣們身著藏青色官服，官服外麵披著素縞孝衫。各個朝臣麵帶哀容，垂著頭，排成三列。隻有一身明黃色的慕容軒，仰著頭，別有深意地看著玖蘭千柔等人。

    隻有慕容軒一人身著明黃色，又站在前排，異常的顯眼。他滿眼的戲虐，緊緊盯著玖蘭千柔，勾起了一抹笑。

    玖蘭千柔攥緊了拳頭，眼中恨意翻滾。咬緊了銀牙，玖蘭千柔低下了頭，努力地平複著情緒。

    看到玖蘭千柔如此舉動，慕容軒眼中的笑容更深了一分。

    再次整理好了情緒，玖蘭千柔抬起了頭，眼中的恨意不在，玖蘭千柔就假裝自己並看不到慕容軒，假裝，他就是空氣。

    看著玖蘭千柔恢複如常了，慕容軒也並不在意。整理好情緒，掛上悲痛之色。

    若不是有人在，玖蘭千柔一定會嗤笑出聲，這慕容軒不當影帝都可惜了。

    玖蘭千柔一行到了不久，明帝的儀仗便‘招搖’地‘晃’了過來。

    玖蘭千柔原本以為明帝不會來，因為慕容軒已經在這兒了。

    沒想到，太子都在了，皇帝居然還會來。

    明帝坐著帝輦，雖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但是玖蘭千柔感覺得到，明帝的帝王之威沒有以前那樣壓迫人心了。

    玖蘭千柔隨著眾人跪到在地上，齊聲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明帝略有些疲憊地抬起了手，淡淡地說道“平身！”

    玖蘭千柔偷偷瞄了明帝一眼，隻見明帝麵色有些蒼白，眼底有些烏青。半睜半閉的眼，一副精神不佳的樣子。

    玖蘭千柔隨即低下了頭，有些疑惑。明帝這樣疲憊，真的是因為千睿嗎？他真的關心慕容千睿嗎？在她看來，慕容千睿和明帝應該沒有多少感情。

    明帝看了眼楠木棺材，眼角有些濕潤。張了張口，聲音有些沙啞“起駕吧～”

    高公公甩了甩手中的拂塵，高喊一聲“起駕皇陵！”

    明帝的儀仗走在最前，隨後便是慕容千睿的棺材和玖蘭千柔。太子慕容軒及百官尾隨其後。

    隨行的還有大內侍衛，為了保護明帝的安全。跟在隊伍最後的便是睿王府的侍衛。

    出了城門，向東五裏，便是皇陵所在。

    皇陵，顧名思義，皇家陵園。埋葬的都是皇室子弟。玖蘭千柔掃了一眼，便知道慕容千睿為何如此敗家了。

    因為，遺傳～

    皇陵占地數頃，以大理石為階，漢白玉為碑。皇陵門口立著兩根大石柱，石柱上盤著龍鳳。

    龍在上，鳳在下，相互環繞糾纏，栩栩如生。

    皇陵門前，早已有侍衛在等候，而侍衛旁邊還有一個金棺。

    玖蘭千柔大致明了，慕容千睿的這楠木棺材隻是一個‘裏子’，而這金棺才是真正的‘外殼’。

    雖然玖蘭千柔覺得金子很土，但是這金棺確實金貴。

    帝輦落下，明帝緩緩起身。望了一眼身旁的高公公，點了點頭。

    高公公會意，放下手中的拂塵，從懷中掏出了明黃色的聖旨。

    玖蘭千柔等人見高公公拿出了聖旨，便緩緩地跪在了地上，聽旨。

    然而，高公公念得並不是聖旨，而是悼詞。玖蘭千柔聽得暈暈乎乎，並不能記下這悼詞說了什麽。

    古代的悼詞皆用古文所書寫，尤其是明帝寫的悼詞，更加高深莫測。所以，玖蘭千柔並未聽得很懂。

    最後看著高公公合上了聖旨，玖蘭千柔才知道這是念完了。便同眾人一起起身。

    高公公掃了一眼抬著棺材的大力太監，高聲喊道“請定國公靠山王入陵！”

    聽見高公公這樣喊，玖蘭千柔才反應過來，慕容千睿已經是定國公靠山王了。

    八個大力太監將楠木棺材抬起，走進了皇陵。

    侍衛們也來幫忙，將楠木棺材放入了金棺之內。

    明帝滿眼不舍地看著棺材，一滴淚落了下來。

    玖蘭千柔看著明帝，忍不住感覺有些驚訝，她居然親眼見識了帝王之淚。

    隻不過，這淚到底是真還是假呢？

    高公公恭敬地行禮，聲音沙啞。“皇上！可以封棺了。”

    明帝抬起頭，閉上了雙眼。沉聲道“封棺！”

    侍衛們得到命令，便將純金打造的棺蓋合上。侍衛同大力太監一起，將金棺送入了墓室。

    想必這墓室裏一定有很多古玩，珍品陪葬。畢竟，這是一個王爺的墓室。玖蘭千柔忍不住這樣想著。

    突然墓室的門被放下，玖蘭千柔一怔。大力太監和侍衛還沒有出來！然而明帝臉上隻有哀痛，沒有任何的變化。

    反觀各位大臣，也是一樣。原來，這便是早有的節目，活人陪葬。

    玖蘭千柔沒有聽見墓室裏傳來叫喊聲，求救聲。那些侍衛和太監就這樣坦然接受了，所以不哭不鬧。

    還是說，他們早就知道了，也早就接受了。這就是封建王朝的奴化教育嗎？

    玖蘭千柔一時有些震驚，反應不過來。懷中的冰心玉沁微微抖動。“主銀，你是不是該表現得悲痛一些？”

    玖蘭千柔回過神，用神識回道“不用，我這呆楞無神的樣子，才是受打擊的最大表現。”

    玖蘭千柔現在內心裏確實有一些難過，可憐那些陪葬的侍衛和太監。

    早知道會看見這樣的節目，她就一把火燒死慕容軒，順便將這皇陵也燒了。

    這些陪葬的人在當今社會，也許就是不足輕重的下等人，但是，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命。

    更何況，他們陪葬的價值是什麽？完全沒有。那棺材裏根本沒有慕容千睿，他們全部是白白犧牲。

    就在玖蘭千柔這麽愣愣地盯著墓碑的時候。朝臣跪地齊呼“聖上，節哀！”

    明帝閉上眼睛，擺了擺手，坐回帝輦之上。

    緩緩睜開眼，明帝抬頭看了看天空。太陽是那樣的美麗，把明帝所有的力氣都抽幹了。

    高公公驚慌地大喊“皇上？！”

    明帝暈了過去，歪倒在帝輦之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