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東屏村隻有蘇四一家開小賣部。

    壟斷經營，結果可想而知。缺斤短兩是常事，以次充好更是時有發生。

    村裏隻有這一間小賣部，日常那點瑣碎的生活用品，村民們也不樂意跑大老遠去鄰村或鎮上買。吃點小虧，能忍也就忍了。

    然而現在，魏家也開了小賣部。

    有了第二種選擇，傻子才去蘇老四家買東西。

    湊上去被坑麽？

    隻能說，蘇四用這些年源源不斷的作死，幫蘇建紅小賣部招攬來了豐厚的生意。

    小賣部開張第一天，生意就非常不錯。

    這可高興壞了魏家人。

    一時間，連因為蘇建紅嫁過來好多年一直沒生出孫子，一直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魏老太太也笑容滿麵，看向兒媳婦的目光別提有多慈祥。

    魏金棟更是高興，當晚在自家擺酒，熱情地招呼大小舅子。

    這次蘇建國倒沒灌他酒，而是直接把話說明白，“你對建紅好點，比什麽都強。”

    蘇建軍也附和，“我們做這些，都是為了二姐。”

    端著涼拌好的下酒菜進來的蘇建紅正好聽到這句，當場沒說什麽，出門後卻悄悄抹了下眼。

    魏金棟倒不是什麽壞人，隻是受家庭影響，對生兒子這事發自內心地執著。

    近二十年一連蹦出四個女兒，被村裏人調侃四朵金花，他麵子上不好看，回家難免也帶上怨氣。可自打前年生了小兒子後，他自覺可以挺直腰杆，怨氣也就沒那麽重。

    更別提現在，大小舅子這麽給力。

    “小賣部能開起來，還多虧了兄弟你們。建紅以後可是這個家的頂梁柱，我哪敢對她不好？”

    說完，他端起裝啤酒的透明玻璃杯，這會裏麵裝著大半杯白酒。

    仰起脖子，他一飲而盡。

    “什麽都別說，都在酒裏了。”

    一番話，決定了日後蘇建紅在婆家翻身農奴把歌唱。

    隻能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女人經濟獨立了，在家裏麵說話也硬氣。

    魏家高興了，蘇老四卻很不高興。

    本來他好好地小賣部開著，全村獨此一家別無分號，小生意做得舒舒服服，突然冒出來個攪局的。

    稍微打聽，他知道是蘇家攛掇著魏家開。

    磕頭拜年那事，現在他還被笑話著呢，更別提前麵丟那份好工作。新仇舊恨加起來，他直接找到了蘇家門上。

    “你們這怎麽回事？工地那邊的活給我弄沒了，也就算了。現在還弄得我小賣部沒生意，不給人活路？”

    聽他那副受害者的語氣，蘇音隻覺一股熟悉的感覺撲麵而來。

    淩家母女也是這樣，什麽事都是別人的錯。

    是不是天底下自私自利的人，都是一副這樣的嘴臉？

    氣不打一出來，她絲毫不留情麵地反擊，“搞清楚，你是被工地那邊開除的。人家為什麽開除你，原因還需要我再說一遍？至於我大姑家開小賣部的事，怎麽，這天底下就隻許你們家開小賣部？或者是，你覺得跟鎮上搞批發的人打好關係，就能一手遮天？”

    一番話搶白得蘇老四臉色漲紅。

    他強詞奪理，“我看，你們這就是針對我。”

    蘇音點頭，“對啊，就是在針對你。”

    “也不看看你自己幹了什麽事？我媽開餃子攤，你帶頭壞她生意。明明是自己工作不用心，差點釀成工地上的火災，被開除了後不思悔改，回村反而一個勁說我們家壞話。還有鄰村宋家年三十那天賴上來，背後也是你挑唆的吧？”

    “幹那麽多不要臉的事，自己心裏沒點數？怎麽，隻許你做初一，不許我做十五？”

    “還好意思找上門來。”

    蘇音手指向門邊，高貴冷豔地吐出一個字，“滾！”

    這下可激怒了蘇四，當即他抬起巴掌，“你這臭丫頭，今天看我不教訓你。”

    可他忘了，這裏是蘇家。

    “老四，你想幹嘛？”

    一直沉默的蘇建軍站起來，擋在蘇音跟前。

    蘇四皺眉，“建軍，你聽聽她剛說那些，都什麽話！”

    蘇建軍臉上尷尬一閃而過。

    他本質上是個老好人，音音剛那番話，他也覺得有些過了。

    不過作為一名隱形的女兒奴，他對自家女兒的容忍度格外高。音音剛才說得清清楚楚，是蘇老四先不對。他做那些事，真是想想都惡心。

    音音是個好孩子，這次肯定是氣狠了。

    對，就是這樣，完全沒毛病。

    順利找到一條說服自己的腦回路，他本心裏認定女兒沒錯，回護起來也格外理直氣壯。

    “其實音音說得也挺有道理，老四，是你先不對。”

    “再說也沒誰規定，咱們村的小賣部隻有你們家才能開，是吧？”

    蘇四：……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老好人蘇建軍麽？

    就算他再生氣，這裏可是蘇建軍家，更別提隔壁還住著個蘇建國。別人的地盤，他還真不能做什麽。

    主動送上門來被虐一波，蘇老四灰頭土臉地走了。

    蘇老四這人，沒啥大本事。

    可有句話說得好，蒼蠅不咬人，但他膈應人。

    蘇老四這段時間的種種所作所為，就像那隻膈應人的蒼蠅，蘇音已經惡心到不行。

    剛才一番話，將這段時間所受的窩囊氣全部排解出來，她心裏也格外敞亮。

    心情好，她順便耐心給小正太講一些道理。

    “安安看到了嘛？”

    “客客氣氣，是對講道理的好人用的。對這種蠻不講理的人，你跟他們客氣，他們還以為你怕了，然後得寸進尺。不用客氣，直接往他們痛處戳。”

    小正太墨葡萄般的眼睛中閃過抹懵懂。

    “對好人要好，對壞人要壞？”

    “對，就是這樣。”

    蘇音忍不住在他小臉上親一口，“安安真聰明。”

    得到姐姐溫柔的親親，小正太小臉揚起燦爛的笑容。

    送蘇四到門口的蘇家夫婦將屋內姐弟倆間的對話聽了進去，一瞬間心情有些複雜。

    音音那番話有些不客氣，雖然當麵護著孩子，可過後他們還是想簡單地提一提，讓她對親戚盡量委婉點。

    可現在，孩子那番話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像蘇老四那樣的人，的確沒什麽值得他們客氣的。

    其實想想，很多時候他們都太軟，以至於對方得寸進尺。

    夫妻倆不由開始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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