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種打算，回去的路上，蘇音就問起了吳康。

    “康康上幼兒園了麽？”

    “還沒有啊，那要不要跟壯壯一起去？”

    出乎她的意料，吳康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不要。”

    稚嫩的臉上，是不符合年齡的成熟。

    “我去了，就沒有人可以幫爺爺。”

    垃圾山裏也有江湖，因為處於社會的邊緣地帶，那裏的規則，更是有點類似於叢林法則。

    武力至上，強者為王。

    爺爺已經老了，本來就搶不過其他人。如果沒有他，肯定會更受欺負。

    寶馬車內一陣沉默。

    因為人數太多，臨時由後備箱改成座位的第三排上，孟田芬忍不住捂下嘴。

    “這孩子，可真不容易。”

    “音音，你不是弄慈善什麽的麽？幫幫他。”

    蘇音當然要幫，畢竟對方救了壯壯。

    她幫吳康簡單，可吳家爺爺。想了想，她不由看向大小姐。

    “晴晴，你們家工地上，還有適合他這歲數能幹的活麽？”

    “有啊。”

    大小姐回答得很幹脆：“門衛，行麽？”

    “當然可以！”

    蘇音答應了，可林權卻有另外的想法。

    “如果門衛的話，還是我來安排。”

    在蘇音不解的目光中，他又解釋了下：“招待所那邊，負責看門的大爺回鄉下帶孫子去了，這會正缺人，我去說一聲就行。”

    “當然，得康康爺爺肯幹！”

    當然肯幹！

    招待所怎麽說也是個體麵單位，能進去當門衛，哪怕沒有正式編製，也比回去繼續撿垃圾強太多。

    不過在林權剛提出這事時，吳爺爺是拒絕的。

    “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

    “說起來，還是康康先發現的他。壯壯也是個好孩子，還送給他餅幹。因為餅幹，倆孩子才玩到一塊。”

    “再說了，像我這種糟老頭子。年紀都一大把了，要文化沒文化，要力氣沒力氣，哪能進公家單位。”

    吳爺爺說得都是實話。

    首先，以他的自身條件，打心眼裏不敢高攀那麽好的單位。

    其次，他已經老了，沒幾年活頭，但孫子以後的路還長。麵前這幫人，不管是他們開得小車、穿得衣服，亦或是剛才那個警隊隊長的態度，不難看出他們是城裏的富貴人家。

    與其幫他，不如把這份人情用在孫子身上。

    吳爺爺的心思全都寫在臉上，在場眾人都是人精，哪能不明白。

    “吳爺爺，”

    蘇音走上前，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聲音也格外溫柔：“其實剛才在車裏，我們就想送康康和壯壯一起去幼兒園。可他不答應，怕他走了沒人照顧你。”

    一句話，老人不由皺眉。

    “康康，你……”

    髒兮兮的小少年梗著脖子，對著唯一的親人，沒有了剛才討好蘇音和餘晴時的機靈，而是滿臉倔強。

    “我不想跟爺爺分開。”

    吳爺爺跺腳：“你啊，快答應人家。好好上學，不然你一輩子都得跟爺爺這樣。”

    “我不！”

    “他們現在就欺負你，把你往外麵趕。如果我去了學校，沒人保護你，他們肯定會更欺負你的！”

    “什麽欺負不欺負，我都一大把年紀了，撿太多東西也拉不回來。”

    ……

    爺孫倆還在繼續，蘇音在旁邊看著，隻覺百感交集。

    最終打破這溫情一幕的還是大小姐。

    “既然這麽舍不得，那就不要分開。”

    爺孫倆安靜下來，下意識地看向這邊。

    大小姐依舊是那副高傲的神情，隻是蘇音還是從她話中聽出了無奈：“剛才就在建議，吳爺爺您進招待所，吳康去讀幼兒園。這樣你們不僅不用分開，而且還會有一份穩定的收入。雖然保安工資不是很高，但怎麽也比你撿…廢品強。有了錢，也能更好地撫養康康，供他讀書。”

    “對。”

    吳爺爺忍不住點頭：“還是小姑娘說得有道理，這上了歲數，腦子就是不好，這麽簡單的事都想不明白。”

    想了想，他又有些遲疑：“我們不過是舉手之勞，甚至壯壯還給了康康餅幹。就這麽點小事，你們又安排上學，還安排工作，這……”

    “便宜也占太多了。”

    “不行不行，真要答應了，豈不成了貪得無厭。”

    越想越覺得不能這樣，吳爺爺頭搖成了撥浪鼓。

    這幅姿態落在眾人眼裏，越發肯定吳爺爺品性。

    麵對可以徹底改變生活的巨大誘惑，還能守住本心，強調自己的本分。

    這樣的人，用起來也放心。

    蘇音再次開口，“吳爺爺，其實這些我們也不是白給。”

    她看了眼林權，又看向他手裏牽著的壯壯：“壯壯的情況你們大概知道，雖然醫生說他會慢慢恢複，可以他現在的情況，如果去學校，難免被人欺負。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希望康康可以照顧下他。”

    林權點頭，神色間很是誠懇。

    “原來是這樣。”

    對方既然有所求，吳爺爺也重新考慮。

    體麵的工作，孫子可以上學，這兩點對他的誘惑不可謂不大。

    至於照顧壯壯，剛才兩個孩子玩得不是挺好？

    最關鍵的，他不是白占人便宜，他們也有所付出。

    雖然依舊覺得，與他們付出的相比，收獲得實在太多太多。可為了孫子，吳爺爺還是努力突破了心理障礙。

    “好。”

    終於答應了，蘇音長舒一口氣。

    這年頭上趕著給好處，還得求這人答應。

    不過像吳爺爺這樣有原則的人，她還是頗為欣賞的。哪怕對方隻是個窮老頭，但心思純正、為人樸實，一點都不油膩。與其相交，她也覺得放心和舒服。

    吳爺爺這一答應，不僅人情還了，接下來壯壯去學校也有了保障。

    一下子解決了兩樁心病，一行人都很開心。

    康康家原本住得是位於城鄉結合部的一個破舊小院，祖孫倆相依為命，房子年久失修，東麵那間甚至已經塌了。

    送佛送到西，林權幹脆給他們安排了招待所的員工宿舍。

    “這是招待所給員工的福利，在沒有壯壯之前，我也是一個人住宿舍。”

    他說得是實話，可爺孫倆還是很感激。

    約定好了報到上班的日期，寶馬車再次啟動。

    站在院門口，看著消失在拐角處的小轎車，吳爺爺隻覺他倒黴了一輩子，今天是他人生中最幸運的一天。

    “康康，你可要好好學習。”

    “還有，以後誰要是欺負壯壯，你都得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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