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和現實重疊，陸璿甚至覺得，在接下來某個瞬間，沈荷會再次跳起來，指著自己的鼻尖質問，為什麽自己還沒有死。

    也許是愧疚太過深重，陸璿感覺自己有些呼吸不過來，垂在身側的手控製不住的輕顫。

    “既然已經知罪，那便不用再回去了，來人，帶陸大人和陸夫人去更衣，稍候參加晚宴。”

    一句話，讓陸渠眼睛亮了起來，一時老淚縱橫，哽咽道：“謝主隆恩。”沈荷也跟著叩謝。

    然而從頭至尾，陸璿隻能像個事外人一樣旁觀。

    她的祖父祖母跪在地上，過去六年因為她飽經風霜，如今她卻連說話的立場都沒有。

    雁秋、暖冬應聲推門而入，攙扶著陸渠和沈荷往外走，陸璿的目光追逐著他們的背影，直到禦書房的門關上，才垂眸收回自己的視線。

    “很愧疚？”

    軒轅嘯溫聲問，眼神難得柔和了兩分，如同在看著一個不小心犯了錯的孩子。

    陸璿抬頭與他對視，表情有些茫然，似乎還沒從自己的思緒中逃離出來。

    不等陸璿回答，軒轅嘯繼續道：“沒關係，他們以後都會感謝你，因為隻有你回來，才能帶他們逃離苦難。”

    嗬！感謝？

    先把人推進火坑，看他們垂死掙紮，然後再施以援手，這樣就會獲得感恩？難道不會更像是一場自導自演的鬧劇？

    陸璿自嘲，猛然想到這句話背後的深意，後背有些發涼。

    如果換個視角，將軍府和這位帝王，不也正是處於這樣的境地麽？

    六年前，他明知父親沒有任何叛逆之心，卻掩埋真相，貶斥將軍府。六年後，他一紙聖詔將她召回。

    這位帝王是否想著，隻要再賦予幾分恩寵，便能得到將軍府上下的感恩戴德？

    得到這個認知，陸璿腦海裏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想：六年前那場罪案，是否是這個帝王一手策劃的？

    這個猜想一旦冒出來就如野草般瘋長，將心髒死死纏繞，勒得陸璿喘不過氣來。

    路少卿說的為她好，隻是順了帝王的意，順水推舟？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路少卿，如果這就是你所有的初衷和本意，對不起，我無法體諒釋懷！

    雙腿突然失力，直直的跪在地上，即使有地毯的阻擋，也能聽見骨頭與地麵撞擊的悶響。

    然後陸璿聽見自己無法控製的顫抖著的聲音：“臣女……謝主隆恩。”

    也許是陸璿心底的悲戚太甚，軒轅嘯臉上閃過一絲不愉，把手中的奏折一扔，淡淡的道：“退下。”

    “是，臣女告退。”

    陸璿應著起身退著到了門口，拉開門出去，在門關上的那一刻，重重的舒了一口氣，胸口卻依然如同壓了塊巨石。

    “陸小將請隨奴婢來。”

    暖冬不知何時出現在陸璿身邊低聲說，陸璿以為她要帶自己去見陸渠他們，沒有多想，提步跟上。

    然而彎彎繞繞的走了許久，周圍的景致越發奢華，陸璿心底也跟著不安起來。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陸璿停下來質問，眉頭緊皺。

    暖冬回頭不耐煩的瞪了她一眼：“還不快點，磨蹭什麽，娘娘該等著急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