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怕她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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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到這個份上,陸璿也沒有再推辭的理由,隻能帶著陸沅一起進宮。

    好在這一路陸沅雖然有很多疑問,看見陸璿麵色凝重,並沒有開口問什麽。

    沉默著進了宮,這次倒沒有像上次那樣突然冒出侍衛來。

    穿過彎彎繞繞的宮門,那公公沒有帶陸璿去麵聖,倒是來到了校場。

    皇室子弟,年幼時都會有武功高強的侍衛專門教導習武,這校場便是為此建立的。

    比軍營的環境要好上許多。擺在裏麵的兵器也更為貴重,隻是都沒開鋒。

    畢竟是皇子,傷著誰都要讓好多人掉腦袋。

    為了檢驗皇子們的學習成果,這校場中央還特意建了一個圓台。到了考驗的前一天,會有宮人在正前方搭上一個台子,方便陛下及一些達官貴人觀戰,好多武狀元也都出自於此。

    大約是今年皇子們的考核都結束了,又快要過年了,這裏隻留了兩三個打掃的宮人,倒是冷清得很。

    此刻校場上空無一人。陸璿看向領路的公公,無聲的詢問:不是說陛下宣見麽?

    “請太傅在此稍等片刻。”

    那公公說完退到一邊站定,大有打死都不再開口的架勢。

    陸璿也沒再問,眼神打量著這個校場,思緒卻是飛快的運轉。

    陛下要在這裏見她?莫不是要考她的功夫?那麽宣見陸沅又是為什麽?

    其實陸璿心裏有答案,隻是不願去想而已。

    皇家權謀,最重要的是禦人。

    禦人有道,則人心所向。

    然而人心難測,若是懷有目的去接近身邊每一個人,隻怕最後會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

    軒轅嘯在位這麽多年。一直秉承恩威並施的禦人之策,讓臣子既敬畏他又擁戴他。

    但是古語說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皇權之下,能真心為他的人又有幾個就說不定了。

    此次回京,陸璿自問沒有任何僭越之處,也沒有任何反叛之心,然而這些還不足以讓一個帝王放下戒心。

    上位者大都多疑,能讓他完全相信的恐怕隻有他自己。

    不管陸璿表現得多麽順從,除非被他完全拿捏在掌心,才能讓他放鬆警惕。

    其實能拿捏陸璿的事很多,但就近來說,似乎隻有陸沅是最佳的人選。

    萬一發生什麽緊急的事,有陸沅在,陸璿的決斷一定會受到影響。

    陸璿想著,不知不覺的走到擺放兵器的架子前,手剛碰到冰冷的刀麵,便聽見一聲尖利的呼喊:“皇上駕到!”

    扭頭,身體已先於意識做出反應跪下,陸沅也隨之跪下。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伴隨著整齊的參拜聲,宮人抬著明黃色的轎攆進入校場,隨之而來的還有太子軒轅軒,三皇子軒轅昊,五皇子軒轅辰,淑貴妃,皇後。以及……一個紅白相間的身影。

    這人明明是在宮中行走,卻穿著紅白相間的棉布長衫,因為冷的緣故,穿得很多,層層疊疊的下擺隨著走動翻飛。竟是比女子的衣裙還要好看幾分。

    大概是臨時起意,這裏的宮人沒有事先接到通知,猛然看到這麽多貴人前來,嚇得麵色慘白,等禦駕落定,立刻哆哆嗦嗦的跪下告罪:“奴才不知陛下娘娘們今日會來,還未搭建好觀景台,請陛下治罪!”

    “現在去端桌椅來也不遲,快去吧。”皇後柔柔的開口,一國之母的威儀卻是半分不少,說完又看向陸璿:“地上涼,太傅畢竟是女兒身,快起來吧。”

    “謝皇後娘娘。”

    陸璿朗聲謝過,站起來垂頭退到一邊站好,陸沅落後她一步站著。

    與此同時那宮人連忙擦了額頭的冷汗,連滾帶爬的跑去搬桌椅,沒一會兒,校場上便多了好幾把太師椅子邊還擺放著茶幾,幾上是精致的糕點和熱騰騰的茶水。

    連陸璿都不得不感歎,這些宮人的行動還真是迅速。

    眾人落座。軒轅嘯沒說話,先咳了一聲。

    那一聲明明帶著嘶啞,是長期咳嗽對嗓子造成損傷才形成的。

    陸璿淺淺的掀眸,不動聲色的打量軒轅嘯。

    他坐在最中間的位置,穿著明黃色的龍袍,前麵有一盆燒得正旺的炭火。

    上次陸璿進宮也見過他,隻是那時是晚上,禦書房燈火雖然明亮,看得也不是十分真切。

    如今他坐在室外,陸璿可以清晰看見他臉上掩不住的病氣。顴骨突出,眼窩下陷,唇色發白,分明是……病入膏肓的征兆。

    陸璿心底一驚,她剛剛回京之時,軒轅嘯分明還硬朗得很,如今才過了多久,就變成這樣了?

    難道那日宮宴,他真的中毒了?

    再看其他人,軒轅嘯這一聲咳嗽。並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好像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帝王的身體有恙,不會有人緊張嗎?

    “太傅。”軒轅嘯輕喚,陸璿抬頭,便見他朝自己招了招手:“到朕身邊來。”

    “是。”

    陸璿應著快步上前。走得近了,軒轅嘯周身濃鬱的藥味便湧入陸璿鼻尖。

    “太子早年曾拜師習藝過,你先看看他的功底如何吧。”

    “是。”

    中規中矩的回答,目不斜視的看向場中,陸璿心裏其實是不太相信。今日進宮隻是單純為軒轅軒授課。

    聽見軒轅嘯和陸璿之間的對話,軒轅軒站了起來。

    應該是知道今天要到校場操練,軒轅軒今日沒穿宮服,而是穿了一件銀色錦衣,衣袖和褲腿都用錦帶束著,方便行動。

    軒轅軒慢悠悠的踱步到校場中央,拱手道:“不知太傅想先看什麽。”

    “敢問殿下最不擅長什麽?”

    陸璿話音剛落,便聽得一聲婉轉的嬌笑,偏頭,淑貴妃掩唇笑得花枝亂顫,陸璿也不急,靜靜地等她笑完。

    “太傅這話問得,是誠心想讓太子出醜麽?”

    笑夠了,淑貴妃單手撐著下巴,風情流轉的問,好似她不是在問問題,而是在訴說情意。

    軒轅軒聞聲含笑看向陸璿,似乎在等她解釋。

    軒轅嘯沒有嗬斥淑貴妃,自然就是默許她這麽問了。

    陸璿勾唇一笑,不疾不徐的開口:“臣女所學乃近身搏鬥。並不精於武學,太子殿下師從之人,皆非等閑,殿下已經擅長的,以臣女的能力。恐怕無法再讓他提升,若是殿下最不擅長的都已高於臣女的能力,臣女自然不敢空居其位,耽誤殿下。”

    這話說得很是漂亮,自謙的緊,還不著痕跡的把太子和太子的老師都誇了一遍。

    淑貴妃仍是笑著,隻是眼底多了幾分寒意:“太傅好口才。”

    陸璿承了誇獎,不驕不躁的回答:“隻是據實而言罷了。”

    看夠了戲,軒轅嘯發話:“開始吧。”

    在陸璿和淑貴妃對答之時,軒轅軒已經想好自己要做什麽,徑直走到兵器架前,拿了把劍。

    回到中間站好,他渾身的氣息已是一變,掀眸,寒光乍現。手中的劍已挽出一個漂亮的劍花。

    長腿掃起一地塵埃,墨發劃過飛揚的弧度,一招一式都是很好的。

    眾人都安靜的看著,沒有出聲打擾,軒轅軒越舞動作越快,越舞渾身的氣勢更強。

    忽然,他足下一頓,手裏的劍轉了個彎,筆直的朝陸璿襲來。

    劍光閃了陸璿的眼,卻掩不住他眼底真切的殺意。

    “主……”

    陸沅驚呼了一個字就噤了聲,這是在皇宮,她不能再叫陸璿主子。

    陸璿靜靜站著,未曾移動半分,那劍本是衝著她的眉心,最後生生偏了一寸。擦著臉頰而過。

    挑落一縷青絲,劃破一寸肌膚。

    劍鋒浸泡了一縷血絲,很不起眼,陸璿的臉頰卻出現一道口子。

    傷口正好在顴骨,不淺,陸璿可以感受到溫熱的血液從傷口湧出。

    軒轅軒拿著劍沒動,眸色清明的看著陸璿,暗流湧動,陸璿甚至毫不懷疑下一刻他就會用手裏的劍割斷自己的喉嚨。

    “呀!”

    淑貴妃後知後覺的驚呼,同時拂落茶杯,拍著胸口喘氣:“嚇死臣妾了,太子你這又是做什麽?還不把劍放下?”

    皇後也被這變故嚇了一跳,擰眉看著軒轅軒:“太子越矩了!你父皇龍體尚且欠安,你也不怕驚了他!”

    的確,陸璿就站在離軒轅嘯幾步之遙的地方,若是打鬥起來,肯定會波及周邊的人。

    軒轅軒好似沒有聽到其他人的話,手腕用力,長劍削斷鬢發直抵陸璿的脖子。

    “軒兒!”

    軒轅嘯終於出聲,卻絲毫沒有影響軒轅軒的動作。

    利刃劃破肌膚的刺痛傳來,陸璿聽見陸沅膝蓋撞地的聲音,聽見她焦急的求饒:“求陛下饒命!”

    死亡離得如此近,陸璿沒有任何恐懼,反而越發平靜。

    抬起左手握住劍身,劍鋒入骨,卻沒能再移動半分。

    殷紅黏稠的血從指縫滴落,咳嗽聲再次響起,卻不是軒轅嘯,而是路少卿。

    極清淺的咳嗽,不知為何,陸璿卻從中聽到了一絲慌亂。

    他怕她就這樣死掉麽?

    軒轅軒的手一頓,驀的綻開一抹笑,若無其事的鬆了手。

    “太傅想看看本宮的功底,本宮也有些好奇太傅的本領罷了,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太傅好膽識。”

    一句好膽識,便解釋了所有,但……誰又敢說什麽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