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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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佩兒如此,白芷心中跟明鏡似的。隻將手中的手帕握得更緊了些:“罷了罷了,我不與你說這些了,這事我今日隻當沒有發生過,你自己好自為之。你要報仇,可以,別給人當了槍使,倒是你死了倒是幹淨,別人才是贏家呢。”
佩兒也不說話,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了。白芷看著她的背影,忽然就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多傻的女孩?以為隻要能為白家報仇,那麽就算是賠上自己的性命也是沒有什麽要緊的。可惜卻忘了一件事,父母雙親那樣哀求別人,為的不是報仇,而是讓自己和兩個哥哥活下去。
尋了個僻靜處,白芷從懷中取出火折子來,將那手帕點燃了,夜色中火光乍起,便聽見品玉的聲音:“誰在哪裏?”
白芷答道:“是我。”又趕緊迎了出去,“品玉姐姐,怎的不睡了?”
“我睡不著了。”品玉笑道,又朝著火光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在做什麽?”
白芷也不瞞她,將事情和盤托出,見品玉暗了神色,也是一笑:“許是她一時糊塗,隻求莫要牽累你我二人便是了。”
品玉歎了一聲:“夫人性情如此,怨不得旁人恨她,我們也不能做什麽。”又拉著白芷的手,“你聽我說,我在夫人身邊伺候久了,更是陷在了這府上,可是你不是,來日若是有福氣,夫人開恩放了你的賣身契,那可是有大造化的。”
“多謝姐姐吉言。”白芷輕輕說,又想到自己的仇,皇帝當日下了命令,即便自己能被放了賣身契,即便有人家不嫌棄自己,但一旦有心去查,必然是能夠查得到一些蛛絲馬跡的。倒時候,可是難逃一死!
想到這裏,白芷忽又說:“姐姐,我問你一事。這鄞縣之中,可是有一戶人家姓蕭?”
“你這話奇怪,這姓蕭的千千萬萬不是?”品玉笑彎了眼,攜了白芷朝正屋走去,“不過要說這鄞縣之中,有一戶蕭家,便是老爺和夫人也得給麵子的。這蕭家世世代代都在鄞縣,不僅威望高,更是富貴得很,我雖未見過,但聽夫人的意思,隻怕不比倪家的財力遜色。”見白芷聽得仔細,也是戳她腦門,“原來打了這個主意,我還以為你為何要問呢。蕭家老爺是早早的就沒了,家業原本該是蕭家那獨苗的,可惜這大公子早年就出去遊學去了,如今近十年的光景也不見回來。現在是蕭家的二老爺管著呢。”
“我不過上次聽見人說,這才隨口一問,怎成了你打趣我的話了?”白芷自然有盤算,麵上還是微微笑著。剛到正屋,就聽見裏麵跟被攪動起來一樣,還有倪氏一疊聲的叫喚,兩人趕緊進去,又被倪氏啐了一口:“你二人都是死了不成?叫了那樣多次也不曾來!”兩女低頭認錯,又是一番端湯送藥。
足足折騰到了第二日寅時,小姐兒的燒才退了下來。整個正院裏的人是累得夠嗆,倪氏抱著被折騰得沒了力氣的小姐兒親了又親,這才打發人去了。
白芷也是累壞了,躺上了床就睡了去,也不知道睡到了幾時,這才起身倒了一杯水喝。隻是一杯水還沒吃完,就有人敲門敲得震天響,唬得白芷趕緊去開門,見一個年歲尚小的姑娘立在外麵,滿臉的焦急:“白芷,品玉姐姐叫我來告訴你,趕緊去正院,夫人如今惱得厲害,要殺人了!”
*
等到白芷到了正院的時候,才見品玉守在院門。見白芷來了,品玉趕緊迎了上來:“來遲了,已然救不得了。”
“出了什麽事?連你都勸不住麽?”白芷看著品玉,見她也是心酸,也不肯再說下去,隻問道,“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夫人怎麽說殺就殺佩兒了。”
“方才蔡嬤嬤進來,說是在府上發現了些東西,呈給夫人了。誰想是昨兒個那手帕!偏偏你我都缺了心眼,竟然沒發現那帕子沒有燒完!那上麵還有些汙漬,被還在給小姐兒診脈的老大夫瞧了,說是水痘的膿水,給人沾了隻怕要出事。後來便查到佩兒身上去了。”品玉狠狠咬了咬牙,“這正院裏,除了小姐兒之外,誰沒有發過痘?擺明了是要害小姐兒,夫人尖刻潑辣善妒,這些都不假,可是她心疼小姐兒的心跟世上母親都一樣的,我哪裏勸得住?”
“她知道我素來跟這些小丫鬟為善,現在也不肯信我,否則我哪裏出得來?”品玉道,“莫說這樣多了,先與我進去吧。”
正院之中還彌漫著一股腥甜味,而院中還殘留著星星點點的血跡,蔡嬤嬤已經領了人在往地上潑水了。見白芷來,蔡嬤嬤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白芷姑娘,昨兒個夜中的好事,我可全瞧見了。”
白芷心中一驚:“嬤嬤……”
“你放心,你時常孝敬我,我沒由來不疼你。”蔡嬤嬤笑得十分市儈,上下看了白芷,也不說話了,轉頭讓人繼續潑水。
倪氏站在台階上,滿臉怒意未消,看著白芷和品玉,冷笑道:“怎麽?你二人一旦遇到這種時候,就躲得比誰都快了?這人都害到我屋裏來了,你二人沒長眼睛還是沒腦子?半點看不出來?!若是我女兒給她害了,你們也都別活了!”
聽倪氏這樣罵,白芷卻鬆了口氣。看來蔡嬤嬤雖將昨夜佩兒和自己談話的事看了去,但並沒有告訴倪氏,隻將這罪名全推給了佩兒。想到那有些可憐的女子,白芷還是深深歎惋了一聲,和品玉一道向倪氏請了罪。
倪氏隻是深深的睨了兩人一眼:“成了我養你二人吃白飯的了。”又大步下了台階,發中金飾和雙手戴著的金釧都因為她腳步急促而發出聲響來,“媽,你帶人去查查,佩兒到底是哪家的,竟然敢害到我頭上來,既然如此,索性都別活了,一家子一道去吧!”又冷笑著看向白芷,“好啊,這就是你教我恩威並重的法子,恩倒是恩了,旁人不領,又該如何?”
蔡嬤嬤忙笑道:“夫人這話可是了,白芷教的法子未必不好,隻是那賤蹄子不省心是不是?為了佩兒一個害群之馬,倒也不能說整個馬群都是壞的了。”又看了一眼白芷,笑得愈發的精明市儈了,“不過依我看,佩兒那死丫頭在府上待得好好的,連家也沒回過,她老子娘多半不知道這事。況且她這樣待著,咱們家又沒有誰發了痘,她從哪裏弄來了這樣的膿水?隻怕是有人在後麵呢。”又朝著紅杏院子的方向努了努嘴。
這話跟白芷昨夜和佩兒說的話一模一樣,白芷幾乎給嚇得心膽俱裂,知道蔡嬤嬤果然將昨日的話聽去了。前世被倪氏往死裏折騰,白芷那是深深的明白倪氏這惡女人有多可怕的,若是這話叫倪氏知道了,隻怕自己難逃一死。也隻好咬著唇,不說話了。
倪氏蹙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忽然劈頭轉向了正在衝水的幾個粗使嬤嬤,速度之快,她發中的鳳凰展翅金步搖幾乎都要摔出來:“你們去,把紅杏給我綁了回來!我倒要看看,這府上什麽時候是她的天下了!”
幾個粗使嬤嬤雖然不明所以,但倪氏的話她們一向是聽從,轉頭就出去了,不多時,還真將紅杏五花大綁了來,直接扔在了地上。
“夫人!好端端的,為何這樣對我!”紅杏此時還梗著脖子看倪氏,後者冷笑道:“好個不要臉的娼婦,我忍了你多時,今日你竟然還敢欺負到我頭上來!若不叫你長長記性,往後隻怕來日,你就覺得這府上當家的是你了!”
紅杏冷笑道:“我幾時欺到夫人頭上了?若是夫人有氣要撒,大有一府小幺兒小丫鬟給夫人撒氣,何苦找我?”又低聲道,“莫不是夫人年歲大了,該吃些複春湯了!”
所謂複春湯,即是治療所謂更年期的脾氣暴躁易怒的。這話一出來,白芷和品玉麵麵相覷,同時露出了一個無奈至極的神情——明知倪氏已經是暴怒了,紅杏竟然還說這話,明擺著是不想活了!
沒想到倪氏居然露出了一個笑容來,拉長了聲音“哦”了一聲:“複春湯?我沒吃過,自然不知什麽叫做複春湯,哪裏有你明白它的功效?”又迅速拉下臉來,“看來往日我是太縱著你了,昨日佩兒敢來害我女兒,你敢說不是你?”
“怎的又是我?”紅杏笑道,因為摔在地上,她身上淺綠色的衣衫都染上了血絲,顏色很是詭異,“夫人是不是什麽都懷疑是我?”她一麵說一麵看向了白芷,“與其說是我,還不如說是有些趨炎附勢的小人!”
白芷搖頭道:“你不必如此針對於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不勞他人置喙。”又深深的吸了口氣,“夫人明鑒,若我要害小姐兒,有的是機會,大可不等到昨日。若真是我指使佩兒做的,昨日我若是和她同時出現在小姐兒床前,豈不是打草驚蛇。”又對倪氏深深一拜,“還請夫人信我清白。”
倪氏冷笑道:“你是否清白,我難道不知?”又猛地轉向紅杏,“好啊,你可以不說,隻是我告訴你,方才佩兒在這裏被打死了,你若是要做下一個,我也不必攔你!”又朗聲道,“還不提板子來,這娼婦什麽時候願意說實話,那時再停就是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