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祺默默放下手機，看著眼前自己精心準備的菜肴頓時覺得像一個笑話，正準備收拾好去睡了，這時手機又再響起，居然是父親的電話，齊祺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幾個月不曾聯係，晚上突然打來電話，絕對不會是任何好消息。

    果然電話那頭，是齊爸爸落寞的聲音：“你媽去世了……”

    手機跌落在地，齊祺慌忙拾起，在一月的寒冬裏，再也顧不上任何事情，驅車往家趕。

    30年前的1月11日，這麽孤單的一天，是德市那一年最冷的一天，齊祺出生在這所醫院裏，而今天齊祺又在這所醫院裏見到了媽媽最後一麵，都說兒女的出生日便是母親的受難日，齊祺從未當過母親，不懂母女之間的牽連，卻在成長中慢慢淡卻了女與母的依賴，以為自己已經獨立長大，以為自己不過是父母最差的那個選擇，卻在今天明白，子女無法選擇父母，父母也無法選擇子女，大家都是生手，誰又能做到那麽優秀。

    可能自己的生日便是一個詛咒，詛咒了父母，讓他們沒有得到他們想要的兒子，也詛咒了自己，讓自己整個成長歲月裏，霧蒙蒙地長大，又過早地背負起家庭的重擔，最後，還再次詛咒了母親，讓她在給自己生命的這天，離開了世界，離開了自己。

    10年前，是劉元傑送來了齊祺爸爸的救命錢，讓他換了新的肝髒活了下來，而今年，齊祺的媽媽走了，乳腺癌，晚期，別說再給齊祺一次舍棄什麽而救他們的機會，她連讓齊祺知道都不肯。

    想必事到如今，齊祺已經了然，最後的那次爭吵，爸媽肯定都已經知道了真相，也想到了當年齊祺的那場突如其來又格外早的婚姻是因為什麽，每家人都有自己的相處模式，一個嚴厲而沉默的家庭，不會突然變得溫馨甜蜜起來，就像自以為獨立了的齊祺，其實也遺傳了這個家庭外表淡漠的性子，即便心中的情感再如何澎湃激動，也始終表現地有些別扭。

    長久地沉默，齊祺終於說：“爸，剩下的事情我來安排，你先回去吧。”

    齊爸爸沒有說話，埋頭走了出去。

    *未眠，齊祺辦完所有手續已經到了下午，手機早已沒電，被遺忘在包裏，齊祺不忘買菜回家，跟秦源在一起的這幾個月，已經可以熟練地洗手做飯菜，隻是不習慣家裏的水壓，不小心濺了自己一身的水。

    回到自己以前的房間，牆壁上還貼著初中喜歡的電影明星，書架上還放著自己省吃儉用買來的世界名著，拉開衣櫃，盡然還密密麻麻擺放著那些自己許久不見的舊衣，十多年以前的東西，悉心地維持著原樣，就像自己每個晚自習回來後都會看到的樣子。

    齊祺忍下嗆入眼眶的熱淚，穿上了十多年前的一件外套，居然還是分外合適，隻是成色已舊，人也不同了。

    麻溜地做好飯菜，齊祺才輕敲齊爸爸的房門招呼他出來吃飯，兩父女孤坐在飯桌兩頭，各不言語，良久，齊爸爸說：“淡了。”

    齊祺又嚐了一口，便了然，不是菜淡了，是吃了齊媽媽幾十年飯菜的齊爸爸口味適應了齊媽媽的重鹽重油了，沒法適應齊祺的做法了。

    又沉默一陣，齊祺說：“爸，要不我回家來吧。”

    “不用。”齊爸爸拒絕地十分幹脆。

    “你總是需要照顧。”齊爸爸做了一輩子買賣，大男子主義慣了，記得離家時，他仍舊連一口熱茶都不會泡。

    “我可以照顧自己，你媽住院的時候都是我照顧的。”

    齊祺內心內疚更甚，如果不是自己這麽久不回家，不打電話，怎麽可能不知道……眼淚滾進飯菜裏，再難下咽。

    這幾個月，真的發生了好多事，改變了好多人！

    “葬禮後你就走吧，如果有一天我照顧不了自己了，自然會告訴你。”齊爸爸頭也不抬，一邊吃著飯一邊好似交代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齊祺咬緊牙關，不嗚咽出聲，卻終控製不住說：“對……對不起……”是我任性，對你們照顧太少了。

    齊爸爸放下碗，站起轉身說：“是，是我們對不起你。”聲音微微哽咽，說完便疾步離開。

    不是這樣的！齊祺想叫住齊爸爸，可是又不知道可以從何起說起了。

    哪有任何事情隻有一件誘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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