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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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空氣中散發著泥土的腥味和青草的清香,野草上是未滑落的晨露和夜雨,晶瑩剔透,折射出朝陽。

    明華倚在破舊房屋的門框之上,已經就這樣看了好久。

    他從不知道原來所謂的凡塵是如此的讓人著迷。

    [明華?你怎麽樣?]識海裏,蘇宇的聲音傳來。

    回過神來,明華收回視線,回應道:‘現在無大礙。’

    [哦。]幹巴巴的應了一句,蘇宇小心翼翼問到,[明華,我們……我們應該怎麽辦?]

    在原小說裏,明華在往生境裏被玄陰一口咬定是心魔,後來眾人用望海鏡試驗之時,明華因心魔而被測出魔氣,百口莫辯,被迫逃下昆侖山;之後碰到不知為何來到人間界的魔尊,一言不合,又被魔尊重創,傷上加傷,縱使修為高深,也因在後來逃亡途中,被各修仙人士圍追堵截,最後寡不敵眾,於淵海隕落。

    在未穿越之時,蘇宇就一直對明華的結局憤憤不平,誰能料到一個驚才絕豔的天才某種意義上是死在了自己人手裏,而不是所謂的心魔呢?

    在書下寫評論蓋樓的時候,作者高貴冷豔的回了一句話: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雖說好有道理,但是還是想打死作者怎麽辦?

    #%#¥%……¥%……

    然後蘇宇孜孜不倦地繼續給作者刷了一個月的負。

    作者:“……”

    這一點,因為心靈創傷太大,蘇宇記得特清楚。

    現在,劇情君都放飛自我了,所以蘇宇心裏相當沒譜兒,於是問問當事人明華。

    其實明華自從醒來之時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被所有人親眼目睹了蘇宇從他身體裏誕生,再加上蘇宇的那麽一番胡鬧,他現在想回青雲宗,很難。

    掌門師兄和葉師兄就算能力再大,也抵不過好幾個門派同時施加的壓力。

    現在的他,早就不是所謂的“天之驕子”,“上仙”這個光環已經被拋擲到了塵埃泥土裏,布滿汙濁,恐怕修仙界中人士早已將他通緝。

    他從來都問心無愧,蘇宇也隻是為求自保而反擊;天下之大,可是他們兩個卻最終被逼得無路可走,真是可悲。

    心中不免悲傷難抑。

    [明華?]心中一股悲傷之意突然襲來,猶如水麵上的波紋蕩開,痕跡很淺,雖說不是來源於自己,而且消逝得很快,蘇宇幾乎沒受什麽影響,但是用腳趾頭想,蘇宇都明白剛剛那股情緒來自明華,一下子把心提起來,磕磕絆絆的安慰明華:[明華沒事的,沒事的,我們,我們就當是曆練了……對,就當是曆練,四處走走也好。]

    曆練嗎?明華想了想,他從未出過青雲宗,這一次倒也許還真的能成為一次凡間曆練。

    苦笑一聲,明華歎道:‘也罷。’

    又思及書上所看凡間種種,明華繼續說到:‘不妨也借此機會調查調查我的身世。’

    [行啊。]蘇宇在識海裏扭扭身子,鬆了一口氣,問:[從哪裏開始呢?]

    ‘忘憂真人。’明華吐出這四個字,解釋道,‘他是我師尊的摯友,師尊在世時與他無話不談,他或許知道我是誰。’

    [嗯,那他在哪兒呢?]

    ‘青州外的道觀裏。’

    [好的,青州。]蘇宇頓了頓,問到,[話說,明華,你知道青州怎麽走嗎?我禦劍的時候嗨了一點,沒注意我們落在哪裏。]

    ‘……’

    雖說不知道什麽叫“嗨了一點”,明華這個時候才覺得,有的時候也不能太慣著蘇宇。

    養小孩都這麽難麽?

    明華心中突然騰生出一股對師兄們無法言語的敬佩。

    因為傷還未好,明華隻能將封霜收回體內,徒步沿著官道走下去。

    哦,對了,官道這個詞還是蘇宇教的。

    對此,明華心中有所疑惑,但是也並沒有說什麽。

    天上的太陽由東慢慢向西偏轉,人煙也漸漸多了起來,明華最終在城門之下站定,仰起頭來,向上看去。

    城門上高懸牌匾,寫著“青州”兩字。

    明華:‘……’

    蘇宇倒是很高興:[喲,好巧啊。]

    “唉唉,站在道路中央幹什麽?擋路知不知道啊?”因為明華的突然停下,走在他後麵的人不太高興,罵罵咧咧的,動手準備推明華一把。

    在往生境之時,與魔將商參的鬥法讓明華的外袍多處割裂,裂口斬斷了道袍上的暗紋紋路,使得道袍上附著的陣法失效,道袍不再能夠擁有避塵的功能,而明華並不想多浪費靈力,故現在的明華道袍看起來襤褸不堪,整個人風塵仆仆。

    就在那人手即將碰到明華的肩膀一瞬,明華微微錯開一步,躲開了那人的手,那人“啪”的一下摔個狗吃屎。

    嘶——

    聽著就好疼。

    不少路過的人對著麵朝下的某人投去同情和幸災樂禍的眼神。

    那人一下子怒了,抬起頭來,轉頭:“你——”

    明華冷冷的看著他。

    不知不覺之中,那人就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默默撿起自己的包袱溜了。

    整個過程中,明華沒有說過一句話。

    目送那人狼狽走遠之後,明華在心底問蘇宇:‘不是我錯了嗎?為什麽他會跑?’

    蘇宇:[……明華,這世上總有人喜歡欺軟怕硬。算了,說了你也不懂,別傻站著了,要進去就進去吧。]

    ‘他掉了東西。’

    [嗯?]

    順著明華的視野望去,原來是個小袋子。

    明華彎下腰,將其撿起,裏麵沉甸甸的,不知放了些什麽,放在手裏顛一顛,還傳來“叮叮啷啷”的聲響。思索半天,明華問到:‘這裏麵是什麽?’

    蘇宇無語,過了好半天,才回到:[錢啊,明華,你知道錢是什麽嗎?]

    明華握著錢袋,抿直了唇角,麵上迷茫:‘錢,是什麽?’

    蘇宇:[……]

    蒼天啊,大地啊,師兄們的教育方法要不得啊!!!

    青州是凡間的一個小城市,裏麵都是毫無修為的普通人,間或有修士駐足,不過因為城市太小,修士通常不會停留多久。

    石板做成的道路從城門口一直平板的延伸出去,馬車從人們身邊走過,馬蹄敲擊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沿街的房屋飛簷如線,高處的風鈴隨著微風“叮鈴”作響。

    酒樓、客棧的生意紅火,店家小二站在自家門口大聲吆喝著,期待著更多的顧客上門。

    熱鬧,充滿生機,和青雲宗裏完完全全不一樣。

    明華一邊向城中走去,一邊聽著蘇宇的解釋。

    費了好多口舌,蘇宇才讓明華知道什麽是“錢”。

    ‘原來如此。’明華恍然大悟,又說,‘可是掌門師兄說世上最重要的是靈石。’

    [那不一樣!]蘇宇怒了,[修仙界是修仙界,凡間是凡間!!!]

    明華:‘嗯。’

    本來蘇宇氣得鼓鼓的,結果明華用一個“嗯”字一下子把蘇宇攢了一肚子的氣放得一幹二淨,蘇宇癱在識海裏,表示不想說話。

    明華一路走走停停,沿街兩旁的店鋪小販太多,他的眼睛幾乎都不夠用。

    “誒誒,道友,要不要算上一卦?”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身旁傳來。

    算卦?

    明華轉過頭來,看見一個發須皆白的老道士坐在路邊,離自己不遠,對著自己笑眯眯的。

    老道士穿著一件洗的發白的道袍,麵前一個桌子,上麵蓋著八卦圖,身邊一根竹竿,懸著一塊布,上書“鐵口神斷”。

    見明華望過來,老道士臉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連連招手:“來來來,道友不妨來算上一掛。”

    這語氣,怎麽聽怎麽像在誘拐小孩子。

    蘇宇在識海裏不屑道:[切,一點修為都沒有,也就是唬唬人……明華,你在幹什麽?]

    明華已經走了過去,坐在老道士桌前,問:“什麽是算命?”

    蘇宇:[……]

    痛心疾首啊!

    “算命啊——”老道士笑嗬嗬的,眼睛珠子“骨碌”一轉,拉長聲音,把明華的興趣勾起來之後,才搖頭晃腦的說到,“通俗來講,就是在未來發生之前,算一算自己命運如何。”

    明華了然地點點頭。

    蘇宇吐槽:[你不就是一個道士嗎?為什麽還要找別人算命?]

    明華:‘術業有專攻。’

    蘇宇:[……]啊,忘了他是個劍癡了。

    見明華有些動心,老道士不遺餘力的推銷自己:“我張大仙可是整個青州有名的鐵口,就拿住在隔壁街的那個張屠戶來說,半年前我給他媳婦算命——”

    “要不要錢?”,沒等老道士說完,明華直接問了出來。

    “啊?”被意外打斷,老道士卡在一個猙獰的表情上,一時沒反應過來。

    蘇宇:[……]

    臥槽,明華也真是學得太快了吧。

    “我問,要不要錢。”明華極其有耐心的重複了一遍。

    “嗬嗬,嗬。”老道士揉揉自己的臉,恢複成正常的眯眯笑,“我與道友有緣,自然是不會收你的錢。”

    “好。”

    之後,兩人大眼瞪小眼。

    老道士嘴角抽了抽:“道友,手。”

    明華老老實實依言照做,將右手遞了上去。

    老道士翻了一個白眼,但還是握住明華的手,端詳了好久,皺著眉頭,一麵看,一麵嘖嘖有聲。

    “怎麽了?”

    “奇了奇了。”老道士摸著明華手上的紋路說,“生死線明明已斷,可又有暗線隱隱約約,真稀奇。”

    聰慧如明華,一下子就明白此話何意,立刻收回手,沉下臉來。

    老道士也不惱,繼續說道:“道友別生氣,這可是好事,有貴人相助啊,再說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怎麽能夠這樣說?

    蘇宇……蘇宇他不是貴人。

    明華想要駁斥老道士,但是又不想透漏蘇宇的存在。

    心亂如麻,明華也顧不得問別的什麽東西,直接拂袖而去。

    一直觀望到明華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老道士才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眯著的雙眼睜開,眼神犀利,透著精光,根本就不像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所能擁有的雙眼;他站起身來,攏攏袖子,向身後的小巷深處走去,在一大片陰影裏停下腳步,“呼”的一下融入黑暗,消失不見。

    一刻鍾之後,從東南角走出一個老道士,長得和之前給明華算命的那個“老道士”一模一樣,拿著一個酒葫蘆,醉醺醺的,跌跌撞撞的走過來,撲倒在算命攤上,“哇”的一聲,吐了。

    吐幹淨了之後,老道士倒是不忌諱,掀起八卦圖一角擦擦嘴角,打了一個酒嗝,含糊不清的大聲嚷嚷:“誰呀,誰呀,誰把我吃飯的家夥拿出來的?出來!嗝~~”(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