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重生
字數:15716 加入書籤
度假村視頻監控室。
以vip客人的身份,蘇紹琛把監控室裏的保安都請了出去,安靜的室內,滿牆的監控圖像透著淡藍色的光。
兩排桌椅前,蘇紹琛交疊著雙腿,如同帝王般倨傲的坐在椅子上,眸光冷冽的看向被他強行邀請過來的蘇南風夫婦。
劍眉輕挑,他緩緩轉過椅子,臉色淡漠的看向一臉不滿的蔣雅琴,輕扯了扯嘴角,“用這種方式請二嬸過來似乎有點不禮貌,不過,為了少點麻煩,我覺得還是這個方法成效比較快!”
這話讓蔣雅琴本就不滿的臉色更是青一塊紅一塊!
“紹琛,你請我們來這裏有什麽事嗎?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蘇南風看向椅子上的侄子,不解的開口。
昨天晚上開始他就覺得不對勁了,慕亦塵求婚過後他們幾個就沒見著影子了,讓他意外的是,不輕易露麵的淩氏總裁出麵招呼安置滿堂賓客,今天一大早起來見他們幾個急匆匆的離開,又怒氣騰騰的回來,甚至還帶著自己的妻子回來,二話不說就把他們請到了監控室,實在讓他一頭霧水!
“請兩位來這裏,當然是有好戲讓你們看一看。”說著,他冷冷掃了蔣雅琴一眼,調出遊泳池那邊的監控錄像,轉過身看著訝異的兩人,閑散的做了個請的姿勢:“請二嬸好好看一看!其實,慕少說的沒錯,眼見為實,我覺得你還是自己親眼看了才會相信。”
蔣雅琴咬咬牙,底氣不足的瞪了蘇紹琛一眼,抬眸看向視頻監控。
幾分鍾後,蘇南風驚愕的轉過頭來,顫抖的指著畫麵:“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念念人呢?”難怪昨天晚上就沒見到她,果然是出事了!
“他們姐妹現在都在醫院裏。”輕靠在椅背上,蘇紹琛淡淡的解釋。
他的話剛說完,蔣雅琴就控製不住朝蘇南風炮轟:“你就知道關心那個賤人,你的女兒大出血流產了,怎麽就沒見你關心她!蘇南風,你事事都偏著那個丫頭,不會他是你在外麵亂搞生下來的種吧?”
“你胡說什麽!”乍一聽到這個,蘇南風勃然大怒,憤怒的瞪著尖酸刻薄的蔣雅琴,“念念是大哥的孩子,這種話我不想聽到第二遍!”
冷哼了聲,蘇南風指著監控畫麵將矛頭對準蔣雅琴,“你瞧瞧你的女兒幹了什麽好事,未婚先孕這種事都敢做得出來,都是被你寵壞了!還有,她不是懼水嗎?怎麽自己跳下遊泳池去了?小時候的意外沒讓她長教訓是不是?因為這事流產了,隻能怪她自己自作自受!”
“你……你、你……好你個蘇南風,有你這麽說話的嗎?她再怎麽說都是你的女兒,你不護著她也就罷了,你竟然還說得出這樣的話來,你還是不是人!你都不配當萱萱的父親!”
尖銳的吼叫聲嘶吼而來,回蕩在安靜的監控室裏,震著耳膜嗚嗚的疼。
“她還不配當我的女兒呢!你瞧瞧她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了!你可別告訴我她這麽做又是為了陷害念念,否則我不會原諒她!”冷冷一拂手,蘇南風冷哼了聲憤怒的喘著氣,轉頭看向臉色淡漠的蘇紹琛,緊張的問道:“念念人呢?她怎麽樣了?”
“蘇南風!你怎麽可以這樣,難道你也被那個狐狸精迷昏了頭了嗎?萱萱才是你的女兒!你關心那個狐狸精做什麽!”再三從蘇南風嘴裏聽到對蘇念卿的熱切關心和維護,蔣雅琴再也抑製不住自己滿腔的怒火,大聲朝他吼了過去!
“你給我閉嘴!念念就算不是我的女兒,也比你寵壞的女兒更聽話更懂事!至少她不會天天想著怎麽算計她姐姐!”轉過頭,蘇南風冷冷的瞪了蔣雅琴一眼,陰沉而嚴厲的眼神看得蔣雅琴輕顫了下,顫抖著唇忍耐著那股洶湧泛濫的恨意!
“二叔不是該先問問恩萱怎麽樣了嗎?”瞧著蘇南風那緊張的樣子,蘇紹琛臉色陰鬱,微微扯開的嘴角掛著幾絲戲謔的意味,深邃的黑眸隱藏著某種暗流洶湧的情緒。
“我……”意識到自己的唐突,蘇南風忙改口:“她們現在怎麽樣了?在哪間醫院?”
“恩萱流產了,我回來的時候人已經醒了,沒什麽大礙。至於念念,她沒事,受了點驚嚇而已。”轉過椅子,他緩緩站起身,慵懶的倚在桌沿邊上,雙手插兜臉色沉冷的看著眼前的兩人,“這事爺爺還不知道,他老人家上了年紀了,能瞞著就瞞著。二叔,你應該懂得該怎麽做吧?”
“這是當然!”蘇南風點了點頭。
“恩萱也是我妹妹,我不是不能偏愛她,是她的所作所為一直都讓我很失望,不論是楚斯寒的問題上,還是昨天晚上的事,她的所作所為,實在讓人無法忍受!養不教,父之過。二叔,有些話我不想多說,當年你對父親允諾過什麽,想必你應該還記得清楚。上一輩的恩怨我不想過問,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請你好好管教好你的女兒,這是我身為晚輩,給您的最後一個忠告。”
“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似乎是聽出了蘇紹琛話裏的弦外之音,蘇南風緊張的看著他,眼底閃過一抹不易見到的驚慌。
“我是什麽意思,二叔要是一時半刻想不明白,可以回去慢慢想。對念念,我有身為長兄的責任,也有對父親身為男人的承諾,別讓我百年後沒臉去見他!”
轉頭,他看向一旁臉色蒼白的蔣雅琴,“二嬸,我是家裏的長子,也是將來要繼承蘇家所有一切的男人,蘇家的一切現在都是由我執掌,蘇家的麵子不多,你可省著點兒丟!再怎麽說,蘇家也是名門,別讓人覺得蘇家浪得虛名!”
“你……”咬咬牙,蔣雅琴一臉怨憎的看向蘇紹琛,挽著手提包的手緊握成拳:“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我是沒資格教訓你,但是,身為蘇家的長子,我有必要提醒你!今天在醫院裏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倘若還有下一次你再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咒罵念念,就別怪我這個晚輩失禮了!我若想要讓蔣氏在一夜間傾覆隻是翻手間的事,二嬸若是想看看我的能耐,你可以盡管試試!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你……”蔣雅琴嘴角一抽,哆嗦著雙唇沒敢再反駁。
蘇紹琛的手段在商業界大家都是有所耳聞的,隻是她沒想到,他竟然會拿蔣氏來威脅她!就算這股氣她咽不下去,在他的威脅麵前,她也必須忍著!蔣氏是她大哥遺留下來的心血,怎麽也不能因為她的一時衝動而毀在了她的手裏!
咬咬牙,她硬是把蘇紹琛給予的羞辱忍了回去。
“醫院那邊的事是他們年輕人的事,二叔二嬸就不要摻和進去了!我要說的話就是這些,希望二嬸不要再做什麽丟人的事出來。”
站直身,他沒再看他們一眼,轉身出了監控室。
監控室門口,安靜站著的身影輕笑了聲隨之跟了上去,平穩的腳步聲揚起在走道上。
“這事就這麽完了?”莫如風轉頭著身邊的男人,似乎覺得有些不夠解氣。
“不然你還想怎麽樣?大肆宣揚嗎?蘇家可丟不起這個臉!”
“怎麽著也得讓她去給念念道個歉吧?就這麽放過他們,太不解氣了!”
“如果現在再押著他們去醫院道歉,這事恐怕他們會更加記恨念念,倒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怎麽說他們都是長輩,不是嗎?再者,念念身邊有慕少在,我們兩個,可以不用再當護花使者了!”
“我就怕慕少太過軟弱,真有個什麽事不敢動手!不像我,我可不怕給老頭子闖禍!他不一樣,慕家家業龐大,他要顧及的東西很多!”
聞言,蘇紹琛輕笑了聲,“慕亦塵這個人,你可別小看了他,他沒你想得這麽簡單。越是平靜的水麵,說不定水底下暗流洶湧呢!他若沒有一點手段,市長這個位子,他未必坐得穩!我既然舍得把念念交給他,就相信他有這個能力保護好念念。”
“好吧!聽你的!”點點頭,莫如風沒再多說什麽。
仿佛一切都自有預感,所以當慕亦塵接到慕太後的秘書打來的電話時,終還是微微愣了下,在慕亦瀾麵前表現的那樣篤定,冷靜下來麵對後續一切問題的時候,他唯一擔憂的便是慕太後那一關。
回複電話的時候,他理智的走出了病房,正在玩遊戲的蘇念卿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臉色凝重,來不及開口,人已經出了病房。
慕亦塵前腳剛走,楚斯寒後腳就踏進了病房,房門砰一聲關上,重重的回聲頓時拉回了蘇念卿的思緒!
看到他臉色陰沉的朝自己走來,她不禁擰起眉,握著ipad的手也不由得收緊,強大的氣場籠罩在四周,讓她覺得周遭的空氣開始變得稀薄了起來!
她從未看到過楚斯寒這副模樣,渾身散發著陰沉的氣息,像是從地獄出來一般,犀利的雙眼沁了森森的毒,恨不得從她身上剮出血肉來!
不用多想,他來這裏,定然是為了蘇恩萱,為他們那個流掉的孩子。
想到這,她不禁覺得諷刺,五年的彼此扶持,五年的付出,換來的竟然是他的怨恨和懷疑!以前她並不覺得自己傻,總以為付出會有回報,現在回過頭去想,她還真是傻得可以!
收起手裏的東西,她冷冷抬眸,無懼的對上他森冷的眸光,涼涼的開口:“有事嗎?”
楚斯寒冷冷的盯著她,犀利的眼神落在她臉上,似乎是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麽來,狠盯了好一會兒,“我還以為你做錯了事會有點愧疚,看來是我想錯了!”
“愧疚?”冷笑了聲,蘇念卿戲謔的揚起嘴角,驕傲的迎上他森冷的眼神:“我並不覺得我有做錯什麽!楚斯寒,你以為你看到的就都是事實麽?以前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聰明而且有魄力的男人,如今看來,倒是我瞎了眼了!”
這麽容易就被蘇恩萱利用,她實在替他覺得可悲!這樣一個不懂得信任的男人,確實配不起她的愛!
聞言,楚斯寒臉色一抽,壓抑著恨不得掐死她的衝動,幾近咬牙切齒的瞪著她,暗眸寒光凜凜,“我從來隻相信我所看到的,我真沒想到你竟然這麽狠毒,害死了我和萱萱的孩子竟然還敢這麽理直氣壯!”
“這事本來就不是我做的,我為什麽不敢?若是我做的,我不會不認,但不是我做的,我也決不會替人背黑鍋!也就隻有你才會愚蠢的相信她的嫁禍和算計,甚至還恨不得弄死我!楚斯寒,你的愚蠢和盲目,隻會讓我更加的看不起你!”
"qing ren"眼裏出西施,在他楚斯寒眼裏,她永遠都是惡毒而卑鄙的,蘇恩萱永遠都是女神一般的存在,即便她付出再多,他都不曾學會如何去信任她!
他不愛她也就罷了,她可以慢慢學著放下這段單戀的感情重新開始,但是昨天晚上在遊泳池裏,他竟然那麽狠心恨不得她去死的時候,她是真的怨恨他了!
他的一句話徹底把她打入地獄,讓她覺得自己是徹頭徹尾的傻子,她所執著的過去和所有的不甘,都成了最諷刺最可笑的笑話!
這樣的男人,她連愛上他都是一種羞辱,奈何她明白得這麽晚!甚至還是差點兒丟了性命才徹底醒悟,那她是不是該慶幸,她放手得及時,醒悟得及時?
回過頭去想,她實在不明白,她到底是愛上這個男人哪一點,怎麽現在看來,他非但不英明神武,反而愚蠢得不可方物!曾經滄海,這些年她究竟是怎麽堅持過來的,連她自己現在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隻是因為他替她挨過一刀,隻是因為感激麽?
如今看清了他的真麵目,過去以往的種種美好,瞬間灰飛煙滅,眼前的男人不僅讓她覺得愚蠢,甚至狠毒得讓人覺得醜陋不堪!
“你給我閉嘴!”對上她咄咄逼人的叫囂,楚斯寒額頭青筋突了又突,握緊雙拳憤怒難掩,一字一句從牙縫間擠出:“我不允許你侮辱萱萱!”
“嗬……果然很愚蠢!蘇恩萱在你心目中是善良的女神,可在我心目中就跟我在你心目中一樣的蛇蠍心腸!”冷笑了聲,她剛要抬眼的時候,黑影一閃,楚斯寒已經怒不可揭的抬手朝她脖頸上掐了過來,伴隨而來的還有男人嘶啞的怒吼:“你給我閉嘴!”
脖頸上一緊,她微微抬眸,晶亮而鎮定的貓眼落在他猙獰的臉上,突然覺得這個男人是從未有過的陌生而諷刺,輕扯了扯嘴角,她戲謔的挑眉,艱難的開口:“怎麽……你想……掐死我替你們的孩子報仇嗎?別忘了……我死了……你可是要下來陪葬的!陪我這個狠毒的女人一起死……”
掐在脖頸上的手收緊了幾分,顫抖的手和她血脈上的脈搏貼和在一起,對上她死不悔改的眼神,他幾近瘋狂:“蘇念卿,你這個狠毒的女人!我當初就不該救你!我若知道會有這麽一天,讓你有機會害死我的孩子,還連累萱萱受苦,我絕不會挺身而出!替你這種女人挨那一刀,才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愚蠢的事!”
“我突然覺得很慶幸,沒有愛上你這種狠毒的女人!”在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他突然鬆手,厭惡和憤怒交織在那張臉上,“要死,你去死吧!我就算傾家蕩產一無所有,也不會和恩萱再分開!我等著看你這種惡毒的女人下地獄!”
“不用等了,我現在就已經在地獄了!”冷冷揚起唇角,她微微轉頭掃了眼一旁桌子上削水果的刀子,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驕傲的揚眉迎向楚斯寒的憤怒和怨恨,妖媚的揚起紅唇,一把抓過桌子上的水果刀,在他錯愕的眼神裏,狠狠的紮在了胸口!
劇烈的疼痛一瞬間從胸口的痛覺神經爆炸開來,握著刀子,她忍著刺骨的痛,擰著眉抬眸,暗黑的貓眼光芒漸退,看向他的眼神卻依舊驕傲而倔強,甚至可以說,還帶著一股決絕的孤勇,仿佛要以此斬斷所有的一切牽連。
“你……”來不及阻止,她已經一刀紮進了胸口。
在看到猩紅的血從灰白的病號服溢出,他突然驚慌了起來,昂藏的身軀微微一震,雙腿不自覺的輕顫著!
他怎麽也沒想到她會這麽做,有些東西來得太快,由不得他抵抗,握緊拳頭,他冷冷的看著她,最後的冷靜皆因為她這一刀子而消失殆盡!
“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原諒你麽?”眸光輕顫,他冷哼了聲,緊張的按下一旁的醫護呼叫器!
他不知道她是哪裏來的勇氣,隻是從未看到過她這個樣子,決絕倔強得幾乎撼動他的執念。
不知道是因為疼得想哭,還是真的覺得心酸,她咬著牙忍著覆上眼眶的淚水,這種時候都不願讓自己看起來那般軟弱。
“楚斯寒,倘若愛上你是錯的,那麽我今天所受的這一切,足夠償還欠你的,從此以後我蘇念卿再不欠你任何東西,你也沒有資格再來傷害我!”刺痛密密麻麻的在身體裏蔓延,她隱隱覺得呼吸開始變得沉重而疼痛,一股涼意從頭蔓到四肢,冷得她禁不住顫抖!
“我再重複一遍,蘇恩萱不是我推下去的!如果她再找我茬,我不會再看你的麵子處處忍讓,我忍……並不代表我就好欺負!”捂著不斷往外溢血的傷口,她戲謔而蒼白的扯了扯嘴角,看向他的眼神隱隱多了幾分解脫,幾分譏嘲:“你最好一輩子都別後悔!”
微微喘著氣,她愣是倔強的忍著疼把刀子拔了出來,重重的扔到地上,刀子啪一聲落地,滑了幾步遠。
這時,慕亦塵恰好推門進來,瞥見地板上沾著血的刀子,頓時心頭一涼,猛地抬頭看向病床上捂著胸口滿身血跡的身影,俊臉一慌,頎長的身影飛奔了過來……
“念念……”替她捂著傷口,他冷冷轉頭瞪著一旁手無足措的楚斯寒,陰鬱而犀利的眸光從他身上掃過,俊臉再難維持那一貫的冷靜和自製,沉聲低吼:“你給我滾出去!滾……”
轉過頭,他緊張的看著床邊臉色蒼白的蘇念卿,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這會兒趕到的醫生魚貫而入,確認要進行緊急手術,急急趕來的慕亦瀾忙把一旁擔憂不已的慕亦塵拉開,拍了拍他的肩膀,跟著醫生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門口,楚斯寒隔著一段距離站著,不敢靠向門邊坐立不安的身影,又不能就這麽離開,隻能安靜的候著。
直到手術室的燈關閉,他才挺直身走上前,慕亦塵焦急的看著推門出來的慕亦瀾,懶得搭理身邊的人,急急的問:“姐,她怎麽樣了?傷得嚴重嗎?”
“還好傷得不重,刀子沒紮進心髒去!縫了五針,等麻醉藥過去後應該會醒過來!”轉頭,慕亦瀾板著臉嚴肅的看著麵前的兩個男人,厲聲質問:“剛剛還好好的,怎麽這會兒就出事了,你們兩個是不是給我解釋一下啊?”
“刀子是她自己紮進去的……”看著自己的小姨,楚斯寒嘶啞著開口,收回視線的時候恰好碰撞到慕亦塵冰涼而銳利的眸光,讓他都不覺背脊一陣發涼!
“她自己紮進去的?不是你下的手嗎?她怎麽會這麽傻,自己捅自己一刀?當我們醫生太閑沒事做是吧?啊?”
“小姨,不是我……”麵前的兩個人,一個是舅舅,一個是小姨,卻是兩個人都不相信他說的話,而他也不擅解釋,三個人之間就這麽安靜了下來。
這會兒,他突然有些明白,剛剛蘇念卿為自己辯解時,那同樣不被人信任的無奈和苦澀。
“是不是你,你自己心裏清楚!”冷哼了聲,慕亦瀾轉頭冷冷掃了楚斯寒一眼,氣得無話可說,轉身就走。
“這裏不需要你,你走吧!”推門準備進去的時候,慕亦塵頓了頓,背對著他冷聲開口,涼薄的聲音沁著一絲壓抑的冷意。
手術室的門哢噠一聲關上,楚斯寒站在門外,張了張唇卻突然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結果並非是他想看到的,看到她受傷,他並沒有想象的那樣開心,更沒有報複的快感,胸口像是被人用手捂著,悶得他無法呼吸!
上一刻他還口口聲聲的讓她去死,下一刻她真的把命拋回給他,真的命懸一線了,他卻再沒法高興起來,固守的理念和想法,在她決絕的做法下,轟然坍塌。
踱著步子緩緩走回病房的路上,他的心再無法平靜,剛剛那一刻站在蘇念卿麵前的冷絕和漠然撕扯著他的良心,腦海裏回放著的是她那絕傲而倔強的臉。
一刀子紮在胸口有多疼,他是清楚的,眼睜睜的看著她一刀紮進去,奇怪的是,那一刻,他竟然也仿佛嚐到撕裂般的痛楚,感同身受。
其實在她之前,他並不是沒有見過其他女人驕傲的模樣,可卻偏偏沒有哪一個是像她那樣,明明看起來是那樣難過,可又滿臉寫著隱忍和倔強,明明水霧已經彌漫了整雙眼睛,她卻還是有辦法讓它們無法落下來。
眼裏飽含著淚水,就連烏黑濃密的睫毛都仿佛沾染上了無邊無盡的水汽,沉重而又莫名悲傷。她就那樣倔強的瞪著他,決絕得斬斷所有關於他的一切。
他們終於劃清了界限了,她終於不會再糾纏他了,她終於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可為什麽他一想起那張倔強的臉,總覺得有什麽地方有什麽東西被挖空了呢?
五年,整整五年,她陪伴他走過了青蔥歲月裏最美好的時光,有過笑聲,有過爭吵,也有過冷戰,他知道自己不愛她,可是在不知不覺間,這個他一向當做替身的女人,卻悄無聲息的成了他生活中的某個習慣。
習慣……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站在病房門口,他握著冰涼的門把手,深深吸了口氣,把剛剛那混亂的心思撇到了身後,他安慰著自己,隻是被她紮自己一刀給嚇壞了而已,其實並沒有什麽,是他想多了。
推開門,當他看到病床上朝自己看過來的嬌柔女子,整顆心也為之柔軟了下來,走上前,他柔柔的撫摸著她的頭,冷峻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
“斯寒,你去哪裏了?”握住他的手,蘇恩萱抬眸緊張的看著他,她知道,蘇念卿也在這個醫院裏。
“我剛剛去找醫生了,他說你需要好好休養。”破天荒的,他對她撒了謊。
“哦,那我什麽時候能出院?這裏好悶!”靠在他懷裏,蘇恩萱柔柔的撒著嬌,孩子沒了她並不傷心,反倒是覺得鬆了一口氣。
隻不過早上媽媽過來的時候跟她說蘇念卿已無大礙,她還是有些失望,她以為她會嚇得又得自閉症呢!
“過兩天吧,到時候我聯係醫生再檢查一下,免得落下什麽後遺症。”抬眸,他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透過窗簾投射進來,刺鼻的藥水味充斥在鼻息間,他突然覺得有些疲憊。
夕陽西下,安靜的病房裏,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聞聲,正坐在窗邊椅子上翻看文件的男人微微抬頭,看清了來人,他緩緩合上文件站起身,低聲問:“怎麽樣了?”
走到窗前,淩子澈轉過身倚在窗台上,瞥了眼還在昏睡的身影,淡淡開口:“已經搞定了,那幾間報社我已經交代下去了,對於壽宴上求婚的事,他們不會再肆意報道。應該能暫時壓製住。”
“沒想到他們還願意賣你麵子。”並排靠在窗邊,慕亦塵輕笑了聲,讓淩子澈替他出麵做這種事情也是迫不得已,壽宴上的來賓本是嚴格檢查的,卻沒想到自己求婚的舉動太過轟動,被有心人士捅到了報社去了。
為了保護她,他隻能暫時把各種傳言先壓下來,等將來她成為了慕太太,一切就都順理成章了,他不用再替她擔心,慕太太的頭銜,足夠壓製各種流言蜚語。
“不賣我麵子,他們怕他們報社會成為我下一個收購的目標。”微微一笑,他轉頭看向病床上的身影,“她怎麽樣了?”
“縫了五針,還沒醒過來。”心疼的看著病床上的身影,他輕眯起眼,插在兜裏的雙手緊握成拳。
昏黃的陽光從窗外投射進來,有些微光線落在她臉上,緊閉著眼的嬌顏安靜得讓人幾乎察覺不到生命的氣息。
瞥了眼椅子上放著的某局的申請審批的文件,淩子澈沒好氣的看著他,“還沒醒過來你竟然還這麽好心情的看文件?”
“我相信她會醒過來。”一句心有靈犀的信任,驅趕了他滿心的擔憂和緊張。
“一刀紮下去,楚斯寒還真下得了手啊!需不需要我請律師起訴他?這可是涉及刑事的案件呢!”
“不用了,不是楚斯寒下的手,是她自己紮了自己一刀。”
“什麽?她……她自己傷了自己?”淩子澈驚訝的看著病床上的人,有些不可思議又有些哭笑不得,“她瘋了嗎?怎麽能這樣傷害自己!”
“她是想把當年楚斯寒替她挨過的那一刀還給他。”這話是蘇紹琛說的,他聽過後,砰然跳動的心深深被震撼著,幾近忘了呼吸。
“要還也不是這樣還呐!哪能這樣傷了自己!”她的固執,淩子澈不明白,也理解不了。
“我剛剛看著她想了很久,大概能明白她的用意了。她是想斬斷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隻不過選擇的方式極端了點,蘇紹琛說,她是因為楚斯寒救過她,出於感激才會愛上他的,這份情還不上,她會覺得一輩子還欠著楚斯寒什麽東西。我一直在等,等她揮別過去重新開始,沒想到會是這樣。”
“怎麽這麽傻呢!這樣就能斬斷過去嗎?我怎麽覺得像是自欺欺人?”
輕笑了聲,慕亦塵轉頭看了他一眼,“我記得前段時間跟市政協的人去寺裏視察宗教工作的時候,寺裏的大師跟我講過一個故事。現在看到她這樣,倒是有些明白了。”
“嗯?願聞其詳。”
“故事是這樣的,有個人對佛祖說:我放不下一些事,放不下一些人。佛祖說:沒有什麽東西是放不下的。那個人說:這些事和人我就偏偏放不下。然後,佛祖讓他拿著一個茶杯,然後就往裏麵倒熱水,一直倒到水溢出來。那個人被開水燙到馬上鬆開了手。佛祖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是放不下的,痛了,你自然就會放下了。”
“痛了,自然就會放下……”佛偈太過深奧,他不懂,但看著她,他隱隱有些明白了。
對於太過固執的她來說,這種極端,未嚐不是一種痛的方式,痛過了,自然也就放下了。
鳳凰涅槃,浴火才能重生。
醒來的那一刻,蘇念卿聽到的便是這句話:“痛了,自然就會放下。”
微微睜開眼,她下意識的朝聲源處望去,昏黃的光線下,兩道身影在窗邊站著,看到她醒了過來,慕亦塵愣了下,繼而快步走到病床邊,緊張的壓下身,柔聲問道:“醒了?”
“嗯。”輕輕的聲音從鼻息間傳來,她咽了咽幹澀的喉嚨,忍著疼慢慢的滋潤喉嚨。
慕亦塵抬頭,從桌子上拿過棉簽,沾了水在她唇上塗著,動作仔細而輕柔。
走上前,淩子澈看了看時間,輕聲開口:“既然你醒了,那我先走了,順便叫醫生過來給你檢查一下。”
“謝了!”慕亦塵轉頭,禮貌的道謝。
“不用。”抬眸看向床上淺淡朝自己微笑的女子,蒼白柔弱,但那雙貓眼卻還閃著璀璨光亮,他突然有種錯覺,覺得她像是一株生命力旺盛的野菊,開在頹敗蕭條的秋天,萬物寂寥的角落裏獨領風騷。
痛過了是否能放下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像她那樣驕傲的人,既然選擇了用這種方式斬斷過去的一切,那她也將比任何人都要堅強的成長起來。一如腐爛的傷口,隻有忍痛割掉那些潰爛的地方,才能重新愈合,過程有點痛,但卻是最徹底最有效的方法。
“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做傻事了。”他朝她點點頭,迎來她淺淡的笑容後,淡然的轉身離開。
迷離的夕陽灑落在她臉上,有星星點點的光在深邃的貓眼裏跳躍,星點之間,還有慕亦塵那溫潤的俊臉。
“對不起……你或許無法理解我的做法,可是……我真的想重新開始。”解鈴還須係鈴人,她因為感激而愛上楚斯寒,那麽就讓她把他所給予的一切都還回去,從此兩不相欠,她也無需惦記,瀟瀟灑灑的重新開始她的新生活。
那一刀她沒有紮得重,傷的不深,但足夠讓她把欠他的都還清了。
從此,楚斯寒於她來說,不再是救命恩人,也不再是愛人,隻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已,她跟他之間不會再有交集,她也不會再留戀曾經過去的一切。
五年的付出和這一刀,足夠抵償他對她的恩情了,塵埃落定,五年疲憊的追逐,終於讓她學會了勇敢,學會了重新開始。
他心疼的看著她,有些無奈:“你為他付出的,足夠抵償他替你挨得那一刀,何必再傷了自己呢?”
“那不一樣。過去五年我為他付出了很多,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我也不是什麽都沒有得到,至少他讓我學會了怎麽去愛一個人,怎麽去對別人好。我對他的付出不是出於感激,而是出於我固執的單戀,對他的感激,我隻能這樣還給他。”
眨了眨眼,她咽了咽口水繼續道:“也許你會覺得我很瘋狂,但我卻覺得,隻有這樣,我才能徹徹底底的斬斷我和他的牽扯。”
她是那種寧願別人欠她,她也不願意欠別人絲毫的人,還欠著楚斯寒一份人情,將來即便和慕亦塵在一起了,她也會覺得對他不公平。
這個男人值得擁有更好的東西,所以她寧願傷了自己,也不希望他將來擁著一個在心裏某個角落還惦記著還楚斯寒人情的女人,哪怕隻是一點點,她都會覺得自己褻瀆了這個尊貴的男人。
所以這一次,她是給自己一個機會重新開始,讓自己漸漸變得強大,變得足夠完美,成為足夠匹配上他的女人。
“我不是不愛惜自己,隻是想讓自己變成一個,隻愛慕亦塵的蘇念卿,沒有楚斯寒,也沒有別人。”
她願意為他而改變,努力成為他期望中的那個女人。其實沒有人會知道要拒絕他這樣的男人有多麽難,也沒有人知道她是真的動了心,事隔這麽多年,再度動了心。
不為什麽,也不為他的身份地位,隻因為他曾經對她說過一句話,讓她把所有的信任和整顆心,傾心交付。
他說,我相信你,不需要任何理由。
她依稀記得,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的笑容那樣的明媚,溫潤爾雅的模樣就好像冬日裏最溫暖的一縷陽光,照進了她身體裏每一個寒冷的角落,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想要擁抱。 ,o
也是因為那一句信任,她才感覺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意義,有了被認可的存在感。也是因為這樣,她選擇了無條件的信任他,相信著他的決策和他的做法。
“傻瓜……”聽著她細細的述說,他恍惚覺得心裏梗著什麽,心疼著她的同時又為她的這番話感動著,他一直以為她這麽做隻是為了擺脫楚斯寒,重新開始,卻不想,她其實是為了他,努力的讓自己變成那個符合他要求的女人。
他不知道她曾用心把他說的話聽進去,在他不經意間的時候,努力的為他做著一些事情,倘若她的心裏沒有他,又怎麽可能做到如此?
想到這裏,他的心,頃刻間海闊天空……
柔柔的撫著她的臉,他偏頭在她蒼白的臉上淡淡的印上一吻,輕柔的聲音夾著淡淡的薄荷香氣撲鼻而來,“以後別再讓我擔心了,有什麽事我們一起承擔,你有這個特權依靠我,知道嗎?”
“嗯!”她微微眯眼,朝他璀璨的笑著,幾分狡黠幾分明媚:“我終於找到一個大靠山了。”
“傻……”聽著她孩子氣的回答,他沒好氣的刮了刮她的鼻尖,直起身看著她,眸光寵溺而溫柔。(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