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公主麵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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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雲晗隻到林恒胸口,帶著兜帽被林恒護在懷裏,說來奇怪,上輩子明光正道地喜歡這個人,連父皇都說要賜婚,她都從來沒害羞臉紅過,這會兒人群吵吵鬧鬧的,她卻聽到自個兒心跳如鼓,仰頭聽到林恒的笑聲,手臉越發燙熱起來。
林恒笑完之後一本正經地道:“想什麽呢,小孩子家家的。你人小擠不過人家,有我護著總好過被人傷了好。”
人家隻當她是個小孩子,她卻想多了……薛雲晗深覺無臉見人,卻又無處可遁,一時羞怒之下選擇了自暴自棄,將兜帽拉到鼻尖低頭把臉往林恒胸膛重重一埋,隻當看不見他。
林恒對著這麽個小姑娘雖然生不出什麽旖旎的心思,心裏卻莫名地柔軟成一片,被薛雲晗撞得有點生疼,沉默片刻,還是忍不住笑道:“果然有點胖。”
薛雲恒更加的,無語凝噎啊……
從侍衛的高聲呼喝到此刻不過是幾息之間,人群雖然紛紛亂亂,卻已經硬生生留出了中間的一條道,那輛馬車行得並不算慢,此刻已到了可以看清車上標誌的距離之處,眾人才發現有個五六歲的小孩兒在路中間呆愣愣地站著,想來剛才慌亂之下和大人走失了。
“讓開!快讓開!”車夫顯然也看到了路況,拉住韁繩的兩手青筋畢現卻仍是難減去勢,眼看就要碾過那小孩兒,馬車裏突然箭一般竄出來個人影,翻身下車抱住小孩兒,再就勢往旁邊一滾,幾個動作連貫利落之極。
“好!”“好!”
薛雲晗聽到道掌聲如雷,忍不住抬起頭來張望,好在這會兒人群已經基本站定,且她所在的位置和道路中間隔的挺近,踮起腳便可以看到。
隻見前麵不遠處停著輛華麗的清油馬車,上麵有慶安長公主的標誌,馬車後麵幾丈處站著一名藍色布衣的高大男子,看穿著打扮應是個平民,手裏抱著個哇哇大哭的小男孩兒,那男子低頭正不住安撫著小男孩兒。
“三弟,三弟,你沒事吧?”對麵的人群裏衝出來一個十幾歲的姑娘,那姑娘一邊跑一邊哭喊,從男子的手裏一把接過男孩兒放到地上,上上下下摸一遍確認弟弟沒有受傷,先是神色一鬆接著怒氣上臉,一巴掌打在男孩兒屁.股上,聲音猶帶著哭腔:“非要跟著出來,要不是這位恩人救了你,你叫我怎麽和爹娘交代!”
說著又連忙拉弟弟跪下給男子磕頭,男子側身讓開,看著姐弟倆也不知想到了什麽,露出了點恍惚的笑意。
那男子此時抬起頭來才露出了真容,隻見他鼻如懸膽,目似朗星,兼之身材勁瘦頎長,舉手投足間自有一派倜儻瀟灑之氣,拉著小男孩兒的姑娘抬頭方看了一眼,不自覺地就紅了臉頰:“不知恩人高姓大名,雖然咱們莊稼人沒什麽可報答的,但是以後……以後在菩薩麵前多上幾炷香,好叫菩薩保佑恩人。”
“鳳君,你在幹嘛呢?”一名年約三十的宮裝女子扶著宮女的手蓮步而來,拉著男子的手嗔道:“不過是個低賤的野孩子,何苦拚著受傷也要去救,也不怕我心疼。”說著斜睨一眼那農家姑娘,虛抬起塗著大紅蔻丹的食指道:“你再敢像剛才那樣勾引鳳君,我挖了你的眼睛。”
鳳君聞言麵色冷了下來,不著痕跡地掙開那女子的手:“鳳君從前也是這樣低賤的野孩子,不配隨侍長公主左右,還請公主不要誤會旁人。”
那農家姑娘先前對著鳳君還有些羞澀靦腆之意,這會兒見到一國長公主的陣仗,又聽到這樣的話,早已嚇得和弟弟兩人跪在地上,不住發抖。
慶安長公主慣有跋扈之名,當眾被甩了臉子,竟也不發作,當著街上許多人也不避諱,兩隻手纏上鳳君的胳膊,越發嬌聲:“別生氣嘛,鳳君,難得今晚月色這麽好,咱們說好了要回府裏的明霜樓賞月的,在這裏管旁人做什麽。”
鳳君歎一口氣,摸一摸小男孩兒的頭,道:“可別亂跑了,小心被拍花子的賣了。”說完看也不看那姑娘一眼,扶著慶安長公主上了馬車,車夫這下放慢了速度,架著馬車悠悠離去。
薛雲晗聽不確切幾人說了什麽,不過從手勢和表情也猜了個大概,她看著布衣男子的麵容隻覺得十分熟悉,前世今生就不由跟畫影似的在腦海裏一幅幅翻起來。
馬車走遠了,人群又恢複了生氣,這一場動靜雖然驚心卻好在無人受傷,對於逛燈會的人們來說還又添了一項饒有趣味的談資。
“救人的那一位公子是誰?一手功夫好不利落,人也長得英武不凡!”
“你當那是什麽英雄人物?”旁邊的人嗤笑一聲,意有所指地道:“那可是個有名的角兒,別看現在連王孫公子都捧著鳴衣班的武生秦玉樓,從前梁梁鳳君在的時候,可沒秦玉樓什麽事兒。”
“鳴衣社不是京裏有名的戲班嗎,公主多金尊玉貴的身份,怎麽和一個戲子混到一塊去了?”
薛雲晗心裏疑惑更濃,既是個唱戲的武生,理應前世今生都和她沒有交集,就算看過他的戲,那也應當是頂著戲妝看不出本來的麵目,又怎麽生得起熟悉的感覺呢?
“嗬嗬,慶安長公主麽……”知情的那位曖昧一笑,“要說梁鳳君也是厲害,這都三年了,慶安長公主竟然還沒厭他,聽說是目前在公主府待得最久的一個了。”
“我瞧著這人的確生了副好皮囊,而且說不得有其他過人之處呢,哈哈……”
旁邊的人越說越不堪入耳,薛雲晗若是個一般的閨秀,早就羞臊得巴不得鑽進地縫了,不過上輩子慶安長公主是她姑母,這位姑母和夫家和離、公然攜麵首出入之類的事兒沒少流傳,這會兒隻作個聽不懂的摸樣。
道路上恢複了先前的秩序,人來人往川流不息,薛雲晗和林恒在人群裏穿插來回找尋夏毓珠他們幾個,有什麽模糊的念頭一閃而過,和農家姑娘擦身過了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幾眼。
那個農家姑娘先前大概被嚇到了,這會兒才站起來拍幹淨褲腿上的灰,姐弟倆雖然差了十來歲,卻眉眼相似,站在一處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姐弟。
薛雲晗心中如明燈乍亮,是了!怪道覺得眼熟,梁鳳君的五官和她上輩子的掌事宮女朱衣十分相似,尤其是一雙眼睛,看人的時候總是天生帶點笑影。
上輩子朱衣的確是想出宮回家的,但是卻並未聽她說過有兄弟……而且,慶安長公主在這件事中參與了多少呢?
薛雲晗一時腦中紛亂,卻苦於自己手上並無人力物力可供調遣。
“當心!”林恒提醒道,“別撞了。”
小姑娘不知在想什麽一臉心不在焉的樣子,眼看包子似的臉就要撞上一座燈船,林恒索性把胳膊擋了上去。
薛雲晗額頭撞上個溫熱結實的東西才回過神來,見林恒輕皺著眉頭,脫口而出:“幫我查個人。”
話出了口,薛雲晗心裏陡然反應過來,朱衣誘她去魏國公府的字條正是林恒的字跡。
其實薛雲晗重生之後也反複想了很多遍,林恒的母親安陽長公主是在太後宮裏長大的,而他祖父是內閣次輔林閣老,如果真的是林恒因為不想娶她而謀害她,不論是以安陽長公主的根基還是林閣老的智計,都不該用這麽淺顯粗糙直接指向林恒的手段。
倒不如借此試探一下。
況且雖然看著唐突,薛雲晗卻也找不到更合適的人選,她現在是個內宅小女娃沒有半點人力物力,薛老四不太靠譜,夏家二表哥三表哥還是半大小子,而林恒很早就在外行走交際,薛雲晗知道他手裏有可用之人。
薛雲晗的臉上是全然不符年齡的肅然,林恒十分詫異,還是問道:“查誰?”
薛雲晗不意林恒真能答應,連忙說道:“那個梁鳳君,就是剛剛救小孩子的那個人,幫我查他的籍貫眷屬和生平履曆。”
在林恒看來,薛雲晗就是個和堂妹差不多的小孩子,然而這一開口卻聽起來很不尋常,“你怎麽著也不該認識梁鳳君這樣的人,查他做什麽?”
以林恒的聰慧,在他麵前撒謊太容易被抓住破綻,薛雲晗一時語塞。
“不願意說就罷了,隻是這糊裏糊塗的事情,我卻是無能為力。”林恒笑一笑,繼續找尋其他人。
林恒是想詐一詐薛雲晗,說完卻半晌沒有回應,轉頭一看,小姑娘憋的滿臉緋色,兩手絞著衣擺,提起的那隻腳的腳尖不住碾著腳下的青石板。
看起來像隻咬著尾巴轉圈圈的小奶狗,林恒覺心裏一軟,道:“罷了,我幫你查一查,隻是畢竟是安慶長公主身邊的人,能查到多少,我卻不能保證。”
“真的!”薛雲晗聞言抬起頭,黑漆似的眼閃著光彩,嘴角高高揚起。
這一笑似乎比街上的花燈更亮,林恒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再次感歎,這小姑娘長大了定然是位少有的美人。
“咳!”,他怎麽又在想些亂七八糟的?
“表妹,可找到你了!”夏承毅跑著穿過人群,關切地道:“你沒事兒吧?”見表妹笑著搖頭,又道:“別擔心,大妹妹和林家的姑娘都已經找著了,有下人們護著的,一點傷都沒有。”
薛雲晗順著方向看去,果然其餘人都站在一處店鋪的屋簷下,下人們在外麵圍了一圈。
時辰已經不算早,且又受到了意外衝撞,眾人匯合之後商量一番,各回了各家。
元宵過後沒多久,夏毓珠派人送來封信,邀請薛雲晗寒食節一道去城外踏青,末尾又道為了避開選秀,夏府已請了媒人上武安伯求娶李大姑娘。
剛過了二月,朝廷果然下了選秀的旨意,秀女的籍貫和家中官品等級都循了以往舊例,惟有一點極不尋常,秀女年齡不是慣例的十二歲以上,而是十一歲以上便須參加。
這樣一來,竟然連薛雲晗都在選秀之列。(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