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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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工作進程幾乎動都沒動,剩下的時間裏大家都各自收拾東西回到了賓館。
畢竟發生了這樣的事,至少也需要兩天時間重新做一次場地安全檢測,工作的停滯讓整個劇組都彌漫在一股低沉的氣氛之中,鄭風也難免受到影響。
回想起白天的那一幕幕,仍然覺得驚心動魄,如果當時他沒有用手護住腦袋瓜會怎麽樣?現在被纏上一圈厚厚紗布的是不是就是自己的額頭了?如果當時沒有跌到氣墊上,而被直接甩出窗外,如果當時…
他並不想自己嚇唬他自己,拍這種戲本來就很容易受傷,如果他想要留在娛樂圈,那麽今後這種事情就不可避免。
[也許宿主你需要一個武術教練了。]許久不曾發出動靜的係統突然從他的腦子裏蹦了出來。
[你終於舍得出來了。]鄭風聽完翻了個白眼,隨即意識到對方沒有實體,所以壓根就看不見。
其實他早就發現,在他第一次以《九歌迷夢》拿到男主角的時候,係統出現的次數就開始逐漸減少。
他想起來有一天他曾經這麽問過對方,[你會離開我嗎?]
[宿主,沒有誰是會永遠不離開誰的。]它說,話裏帶著深意。
鄭風眨巴眨巴眼,算了,反正它胡言亂語,說些高深的話的時候他都聽不懂。
[還是先說說武術教練的事吧。]或許是因為生在溫室從沒碰過刀劍這些東西,鄭風對武術有種別樣的興趣,在大慶的時候就很喜歡看院子裏的錦衣衛們訓練。
[隨著戲路的不斷開拓,宿主你現在已經解鎖了動作戲技能,到這個地步上係統已經無法再提供給你任何多餘的幫助了,武術不是對戲,你需要一個真正的能和你實時互動,指點你的前輩才能真正達到效果。]
[可是我在這方麵也沒有什麽熟人...]鄭風道,也許該等下問問李遠和徐子晨。
[其實有一個合適的人選,但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搞定,他非常地神秘。]係統說道。
鄭風眼珠子一骨碌:[有多神秘?]
[沒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沒人知道他從哪裏來,又要到哪去...]
[...可不可以撿重點?]鄭風很是無語,他低頭看了眼手機,快八點了。
李遠應該在接他回家的路上,他早就對鄭風時不時會出神,口中好像還念念有詞這種事情感到很奇怪了,像他這麽精明的人大概早有一天會發現,鄭風倒也不是想刻意瞞著,而是這種事情未免解釋起來也太過複雜。
他腦子裏有個奇奇怪怪的東西,陪著他在娛樂圈玩遊戲?
鄭風一想就忍不住抖了抖,這要擱半年前他會被當成神經病重新關回藍翔吧?
[咳咳。]係統大概也不想被李遠發現,因為它也跟著抖了抖。
[這位前輩被大多數人尊稱為陳師傅,現在居住在這座城市,他曾經帶出過很大一批武打明星,如今已經六十五歲高齡,即使有人願意出錢,他也很少會出現在公眾視線裏了。]
[那可一定要拜訪一下了。]鄭風道,或許是這裏慢慢改變了他,在遇事之前他的第一反應已經不是‘如果被拒絕了怎麽辦’,而是‘不試試怎麽知道可不可以’了。
即使拜不了師,和德高望重的老人交談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嘛,反正這幾天都沒事做。
鄭風會心一笑。
時過境遷,他身上似乎多了很多讓人無法忽視的東西,比如說,眉宇之間開始有了一種氣場,是的,可以被稱作氣場,這讓係統有一瞬間的恍惚。
[正在自動為您查詢地址。]
[呃,等等,我還有個問題。]鄭風忍不住打斷它道,[等你查詢完,是不是又要沒動靜地消失長時間了?]
似乎沒料到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係統頓了頓,略帶遲疑道:[我的任務是在服務對象需要困難時提供一切幫助,而你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了。]
[可...]鄭風心裏的失落不知從何而來,又難以言說。
他現在確實不是當初那麽迷茫無助的皇帝了,可他還是很懷念最初來到這個時代的時候,站在路邊奔流不息的街頭,那個時候隻有他和係統,這個自稱非常靠譜的係統時不時就會從腦海裏蹦出來...
哪怕每次都在吐槽,它卻給了自己那麽多幫助。
[就算不幫忙了,偶爾出來說說話也可以啊,不然要做什麽...]鄭風小聲嘀咕了一句,看到不遠處李遠那輛熟悉的黑色奧迪。
“在這呢!”他站起來招了招手,於是腦海裏的那個聲音便徹底歸於沉寂。
“陳師傅?陳老爺子啊?”此刻,徐子晨一邊夾著電話一邊行走在寬廣的馬路上,黃昏的夕陽打在他年輕蓬勃的臉龐。
“我確實聽說過他,手底下也曾經有藝人與他合作過,什麽?不不,我說的當然不是普通藝人,我說的那個藝人是陸蕭...”
鄭風:“......”
“你不是要戰勝陸蕭做獨一無二的鄭風嗎?”對方可勁地慫恿他:“聽說每個經陳師傅□□的演員都會有一套針對電影的特殊訓練,雖然是艱苦了那麽一點但是你可不能慫啊,你今後不可能不拍動作戲了吧?”
“當然不會...”鄭風說。
徐子晨衝他豎起大拇指:“相信我,抱緊老爺子這條大腿,學到的足夠你受用終身。”
於是鄭風第二天在李遠的陪伴下誠惶誠恐地敲響了陳師傅家的大門。
“請進。”
老爺子年歲已高,一雙眼睛仍然透露著精光。
年輕時他也曾是娛樂圈叱吒風雲的人物,如今收斂了鋒芒,依舊有著洞穿世事和歲月沉澱留下的從容。
鄭風覺得即使是李遠,在他的麵前也隻能是個普通的晚輩後生。
“我可以收你,但是這個人要跟我說話。”他手中黑色的手杖微微一抬,指向了鄭風身後的他。
“伯父,您好。”
被他點到名的李遠微微俯首,烏黑的碎發散落在額頭,如同一個謙卑的學生。
“五年了。”老人上下打量著他的模樣,眼裏閃動著複雜的光芒。
時間真是怪物一樣的東西,如果不是再看見這個人,他不會意識到,原來他唯一的女兒,已經離開自己整整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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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坊鄰居誰不知道,老來得子,陳老爺子這輩子最驕傲也最痛心的,就是他那個天真無邪的女兒。
他看著她從繈褓裏那麽一小點得慢慢長大,那麽小的一個小東西,居然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
曾經也是高興的,少女純潔幹淨的臉龐似乎容不下一點俗世塵埃,年複一年,她開始懂得要為未來奮鬥,在大學明亮的校園裏,她獲得著令人驕傲的成績,結交了真誠美好的朋友,同樣,也擁有了屬於自己的人生。
“我要結婚了,爸爸。”他還記得那天,她的眼裏閃爍著比天上星光燦爛的光芒。
你要嫁給誰呢?那時候看著眼前長不大的孩子,他有一瞬間的迷茫。
回憶如同無形的毒.藥,“你——猜——他的名字叫...”
李遠。
日子從指尖悄無聲息地劃過。
老爺子深深歎了口氣,他看著麵前的年輕人,不是疑問,隻是陳述:“小雪下葬的那天,你沒有來。”
李遠垂眼:“伯父,我很抱歉。”
他擺手,示意他不必繼續。
世事滄桑,時過境遷,曾經的剜心之痛如今隻剩下不斷流血結疤的傷口,怪嗎?也許曾經確實有過。
可他已經老了,孩子們似乎還是舊時的樣子。
“你要道什麽歉呢?”老人擠出一個微笑,此時他不是人人尊稱的陳師傅,他隻是一個普通的,經曆過喪子之痛的父親。
“該道歉的是我。”
也許有太多無法承受的傷痛曾經轉移強加在這個年輕人的身上,老人一手扶著手杖,一麵回頭看著窗外的陽光。
“原諒我這樣自私,大概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吧,我們在整理小雪的遺物時,發現了大量的抗抑鬱藥物,她有著長達一整年的心理治療紀錄。”
“這麽多年了,我跨過去了這道坎,而你卻似乎還沒有走過。”
“我希望你能明白,她患有很強的抑鬱症,但是你的出現曾經讓她感到過快樂。”
也許這就足夠了。
時隔多年,當塵封的真相再次揭開,千萬種複雜的情緒盤踞在李遠的心頭,向來沉默寡言的男人忍不住微微後退了一步。
“很感謝...您能告訴我這些。”
偌大的房間,此刻隻有寂靜。
門外的鄭風托著腮,大概是為了等他們說完話吧,他頗為無聊地坐在台階上數著螞蟻,白淨的小臉寫滿憂愁。
李遠看向他,目光長時間地沒有移動:“隻不過這些事情,還希望您今後不要對鄭風提及。”
“我明白。”老爺子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就像是在拍自己兒子的肩膀一樣,大概每個人都希望自己關心的人能快樂。
上半輩子的恩怨就隨著上半輩子去了吧。“鄭風。”陳師傅衝他招手。
“從今天起,我會負責你全程所有的武打戲。”在對方震驚的目光中,他一言一句道:“我希望你能做好思想準備,因為我要製作的不僅僅是這部電影,我會...讓你整個人脫胎換骨。”
“我的天啊。”一出門鄭風就小聲地拽住李遠的袖子:“我發現陳師傅也沒有傳說中那麽古怪啊,看著還挺好相處的。”
天空下著淋淋瀝瀝的小雨,李遠撐著傘,替他打開車門。
鄭風迅速鑽到了車裏,他坐在車座上搓了搓手,大概是習慣了吧,陳師傅的房子裏不開空調,先前他還不覺得,一吹車上的暖風才意識到腳都有些發麻。
“講真,這天氣可越來越冷了,看樣子很快就要迎來今年第一場大雪了。”
“也許吧,今晚想吃什麽?”李遠開車掉了個頭,他眼神專注的模樣真性感。
“什麽都可以啊...”對於即將到來的訓練的興奮,鄭風感覺今天晚上大概很難輕易入睡了。
“不過,說實話。”他又像是想起來什麽似地扭頭看著他:“我可沒有偷聽哦,你們兩個剛剛在屋裏到底講了點什麽花了那麽長時間?”
“沒有什麽。”李遠按開cd,輕柔的樂曲在安靜的雨夜緩緩流淌,如同一幕溫柔傷感的序曲。
“鄭風。”李遠叫了他一聲。
“什麽?”
“我愛你。”
--小劇場--
李遠和徐子晨的第一次相遇,其實是徐子晨有一天喝高了告訴鄭風的。
那真是李遠占盡了所有的風頭,而徐子晨...咳咳。
事情是這樣的,某次學校七夕舉行足球比賽,徐子晨帶領的新聞傳媒隊一路劈荊斬棘開門雙紅馬到成功勢不可擋...總之還是大學生的徐子晨站在賽場中央,在沸騰的觀眾席中高呼:“還有誰!你們就說還有誰!”
“啊!管理係!你們可給我爭點氣啊!”本係的班長大人在一片沉默木納的理工男之間呐喊。
“嘿,就你了。”見沒人願意主動上,徐子晨伸手一指,看這個戴著眼鏡的人似乎呆呆的,比較好欺負。
“上不上啊?”他問。
被他叫到的這個人,我們把他叫做李遠。
李遠抬起頭來。
彼時的他還沒有那樣輪廓分明的麵龐,烏黑的眼珠像玻璃球一般冷漠。
然後那場比賽的比分是:7:0
你以為管理係因為李遠的上場就贏了?
別逗了他就是個運動白癡,進了七個球的當然還是他們傳媒係。但是李遠因為長得好看,比賽結束之後徐子晨險些被哭天喊地的妹子們毆打。
徐子晨真的感覺很慘啊,這能怪他嗎?!
“嘿,其實我覺得你也很棒啊。”一個含笑的聲音傳來,他回頭,看見那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少女,栗色的長發披在肩膀。
很多年以後他都能回憶起那個瞬間,女孩遞給他一條手帕,然後可憐兮兮地眨巴眨巴眼。
徐子晨心花怒放,然而接下來的一幕被他直接視為終身敗筆。
“所以,你能幫我要到李遠的電話號碼嗎?”
於是他當場石化在原地。
弄半天你們還是這麽搞的啊摔!
“行行行。”徐子晨不耐煩地把濕漉漉的毛巾往脖子上一掛,抽出一支圓珠筆來。“你叫什麽名啊?我到時候去你們班找你。”
“陳。”她道,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陳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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