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的女孩兒，他親手給她定下了這麽悲慘可怕的命運。

    這是他的女孩兒，他曾經愛她曾經恨她，現在卻發現這一切隻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誤會。

    這是他的女孩兒，她這樣辛苦，這樣坦誠，這樣無欲無求地滿腔愛戀地依靠著自己。

    他，該怎麽做，才能補償她？傾盡出自己全部的愛？

    “劈啪。”

    空氣裏，突然又出現一個細微的裂層斷聲。

    慕南濯神情一凜，八卦挪步，朝旁邊一靠，側麵。

    時隔百年，再次看到了一張與他五官一模一樣，卻陰邪猙獰鬼魅的一張臉。

    那張臉，虛虛晃晃地浮在他的對麵，朝他獰邪地笑。

    眉眼裏的侵略與剝奪囂張強勢。

    “滾。”慕南濯忽然低低嗬斥。

    鬼臉陰森一笑，晃動起來，隨時都要消散的模樣，卻又細弱遊絲地吐出一句話，“何必呢！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接受我，你的詛咒與為難，我可以全部澌滅！”

    “嘭！”

    話音剛落，慕南濯抬手一握。

    鬼臉炸裂。

    斷裂出一道道黑色的細紋，隨著鬼臉的消失，又漸漸融合到空氣裏。

    慕南濯走出書房，看到守在門口的白靈。

    她一如既往地安靜沉穩，見慕南濯看過來，隻是低下頭，平平緩緩地問道，“需要給您準備鎮魂珠麽？”

    壓製靈魂失控、淨化魂體魔性的血物。

    然而，上一枚，已經在百年前因為林軒轅的背叛而差點致死時，已經被慕南濯用完了。

    鎮魂珠是從九九八十一種枉死生靈的瀕死求生的希冀中凝結出的生死輪回殘念之晶，泣血而充斥絕望，所以被稱為血物。

    一顆便價值連城。

    陰陽兩界也有人為了錢，故意殺害無數生物以凝聚鎮魂珠，所以這種東西，大多數就不是什麽幹淨來路。

    慕南濯越過去，沒說話。

    白靈跟隨其後，走了幾步，看到樓梯那邊去而折返的廖林。

    他抬頭看了看慕南濯，又看了眼白靈，臉上的戲謔表情不見，唯有的，是更多的悲痛與憤懣，他最後看向慕南濯，說道，“白靈給我看過她的走馬燈了，當年的事……”

    他手上果然還拿著一盞五彩的鬼火燈。

    之前從集團與錢婆子見麵回來後就遇到了錢瑤，之後便是安小夏的事，直到現在，廖林才有空回想之前的種種幕幕，期間白靈也給他拿了那人的走馬燈。

    廖林剛剛出門前掙紮許久，還是翻到了當年的那些往事塵埃裏。

    回看一遍後，便知道，這麽多年的，錯的，不止是慕南濯，連他，都可悲地成了一個笑話。

    他心裏頭悲憤不願相信，可也知道，這是不得不麵對的事實。

    加上，他還從那人的走馬燈裏，發現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你先看看這個吧。”說著，將走馬燈遞過來，沉聲道，“她的記憶很奇怪，安小夏那一段是漆黑一片，顯然是完全無記憶的失魂狀態。可是這個，你看……”

    慕南濯伸手，打開了畫卷一樣的走馬燈影。

    白靈在一旁一起看，隨即，眉頭輕皺。

    廖林說道，“從那天起，就完全沒有記憶，怎麽會這樣？”

    慕南濯依舊靜默。

    白靈想了想，解釋道，“要麽就是魂魄一直遊離於世，沒有轉生投胎，才沒有之後的記憶；要麽……就是從那之後，魂飛魄散，無法轉世輪回。”

    隻有這兩者的情況下，同一個魂魄的走馬燈才會沒有影像。

    比如安小夏，就算受了輪回詛咒，可魂魄還是每一世投胎，有了人世間的走馬記憶。

    可他們眼前的現在這個，卻沒有了那人之後更多的記憶。

    廖林臉色發白，搖頭，“不可能……”看了眼慕南濯，才繼而不解痛苦地問道，“那何晴，該怎麽解釋？”

    是的。

    錢婆子窺探的前塵往事裏，那個站在安小夏身邊，側臉陰冷而笑的人，是——

    廖青。

    廖林數百年來都心負愧疚，終日不安的姐姐。

    幾人麵前現在張開的走馬燈，也是廖青曾經的記憶。

    隻是，這記憶，隻到她親手毒死當年的小夏，然後利用從慕南濯那裏學來的道術，糅合歪門邪道，控製了小夏的魂體，強項將魂魄留在她的體內，以活死人的狀態，支撐了一個月。

    直到最後，她領著已經死去的夏公主，親手放了那一場大火。

    從她的角度，能夠看到小夏被慕南濯一刀刺死，紅蓮的火舌侵吞了兩個人注定糾纏痛苦永生永世的命運。

    走馬燈裏傳來瘋狂的大笑。

    而記憶的畫麵，到這裏，戛然而止。

    廖林簡直是五雷轟頂，難以置信卻又不得不信。

    但是……這種好像被背叛的痛徹心扉，幾乎要將他這麽多年來可笑的堅持，都扔進了冰寒的水裏。

    他甚至還偷偷地想過——難道姐姐也是被什麽人控製的？

    可她完全無異樣的走馬燈，又在完完全全地否認他的私心。

    但是，她這之後完全無記憶的情況，現在又該怎麽解釋？

    白靈說，魂魄沒有轉生。

    可他明明之前找到了何晴。魂魄顯示就是姐姐廖青的轉生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候，慕南濯忽然開口說道，“還有一種情況。”

    旁邊兩個都看他。

    慕南濯淡淡一揮手，走馬燈從他眼前消散凝回原形，他麵無表情地邊往書房走去，邊說道，“和我一樣。”

    廖林臉色驟變。

    白靈也皺著眉，說道，“靈魂從未轉世，而是以陽壽之身入了陰界輪回？可是，這不是要……”

    是的，要以金龍之血遭受蝕骨換命之痛，並不是什麽人都能承受得下來。

    而金龍之血，也不是什麽人都能拿到的。

    白靈沒說完，卻又想起——當年的慕南濯，得了金龍之血，是因為小夏是被他一刀貫穿心髒，所以得了金龍之身的命脈侵蝕。

    而廖青，她親手殺了小夏。

    若是有心，自然也有機會經曆這非人的疼痛，換取永生永世無盡的壽命與黑暗。

    那麽，廖青現在又在哪兒呢？何晴……難道是她故意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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