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珊看到老向躺在床上，不方便喝湯，連忙把手裏的湯碗擱到了床頭櫃上，轉身走到床尾把床位稍稍調高了一點。

    李美珊又走了回來，從床頭櫃上把湯端了在手裏，自己坐到病床上，舀了一勺排骨湯，放在嘴邊吹了吹，遞到老向的嘴邊：“不燙了，喝吧！”

    “太太！我還是自己來吧！”老向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說著。

    “你來？怎麽來？”李美珊淡淡掃過老向受傷的右手，沉聲納悶地問。

    老向也低頭看看自己裹得像個粽子一樣的手腳，懊惱煩躁地低下頭呐呐道：“我……”

    “行啦！和我客氣什麽呢？來——！喝吧！”李美珊把送到老向手邊的勺子，又往前送了送。

    “謝謝！”老向望著李美珊的眼睛裏蒙上一層感動的紅潮，張嘴向湯勺靠去。

    病房裏一片寂靜，隻有湯勺碰觸碗的清脆聲音，一下下敲擊著老向柔軟的心髒，跟著一下下顫動不已。

    李美珊低頭看著手裏的湯碗，優美的頸項微彎，側臉秀美如畫，惹得已經不惑之年的老向，臉上漸漸染上一層紅暈。

    李美珊一勺一勺細心地喂完了一碗湯，把湯碗放到床頭櫃上，隨手勾到紙巾盒，瑩白玉指抽出一張紙巾，耐心地給老向擦完嘴。

    感覺到柔軟的手從嘴邊離去，老向心裏一衝動，左手一把抓住了李美珊的手腕，蘊滿抱歉的話語從嘴裏溢出：“對不起！”

    李美珊怔愣一下，如江南煙雨般的眼眸裏怒意漸漸凝聚，像一把冰冷的利刃一樣，緩緩向捏著她的大手射去。

    觸及那冷厲的眸光，老向心裏一顫，慌忙鬆手，惶然無措地地道歉：“對……對不起！”

    李美珊慢慢收回手，犀利的目光在老向心慌意亂的臉上定格，軟糯的聲音裏裹著寒冰千裏：“對不起什麽？對不起把你們沈家推入萬丈懸崖嗎？”

    “太太，撞上顧大少的事情，我的確是該死！”老向滿目頹喪地垂下眼簾，聲音裏蘊滿了自責。

    心裏懊惱不已的老向，氣得“啪——”一聲甩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大聲責罵著自己：“讓你該死！”

    “啪——”又是一聲脆響，又一巴掌招呼在自己的臉上，老向自罵得更大聲：“你就該一下子把自己撞死！”

    李美珊瞪著麵前獨自發瘋，不斷扇自己耳光的老向，氣惱地大喝一聲：“夠——了——”

    老向仰頭望著俏臉氣得通紅的李美珊，顫抖的雙手緊緊握成拳收回身側，愧疚萬分地愴然低下頭。

    李美珊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呼出，慢慢平緩了一下氣息，這才淡聲開口：“老向我們主仆這麽多年了，我自認對你還是了解的！以你忠心是不可能做出損害‘沈家’的事情來，你那沉穩的性格也絕對不會做出這麽衝動的事來！老向，到底出了什麽事，你要去撞顧子涵呢？”

    沒想到李美珊沒有劈頭蓋臉的來指責他，還說出這麽一翻感情真摯的肺腑之言，老向感動得熱淚盈眶，吸了吸酸澀的鼻子，慢慢抬起頭來，沙啞著聲音說道：“太太，我其實不是去撞顧大少，是他突然撲了過來，才撞了他！這完全是個意外！”

    “你還真的去撞人了？”李美珊不敢置信地喊了出來，氣得胸口不斷起伏，怒氣衝衝地喝問，“說吧！你到底去撞誰？誰讓你這麽恨之入骨，要要了她的命！”

    “林……林……允兒！”老向目光微閃著瞅了一眼滿臉怒氣的李美珊，支支吾吾回答。

    “什麽？林允兒？”李美珊聲音因為驚訝變得尖厲起來，忽然心中一頓，好像明白了什麽，聲音又沒入喉中，頭也低了下去。

    沉吟半晌，李美珊抿了抿唇抬頭看向老向，聲音透著一絲疲憊開口問道：“為什麽要撞林允兒，是不是你聽到了什麽？”

    “我……”老向頹然瞅了她一眼，又別開目光，重重點了點頭。

    “我看到她拿那張照片威脅你！這麽多年你過得多麽憋屈，多麽累，我全在看在眼裏，疼在心裏！”老向微垂著眼簾，蘊滿心疼的聲音幽幽。

    他越說越激動，猛地抬起頭來，那雙飽經滄桑的眼裏，凝滿恨意直直撞上李美珊驚詫的慌亂目光：“我……我不能讓她就這麽毀了你的生活！誰、都、不、可、以、傷、害、你！”

    “閉——嘴——！請你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說那些讓別人誤會的話！我是主，你是仆！”李美珊猛地搖晃著身子退後一步，背靠在了床頭櫃上，軟糯的聲音冷且沉，像一把尖刀刺在了老向的心上。

    “太太……我……”老向淒然地瞅著冷熱若冰的李美珊，隻覺得嘴裏腥甜滿布。

    李美珊頓時覺得病房裏的空氣變得稀薄，連呼吸都變得費力起來，她把整個身子的重量都靠在了床頭櫃上。那雙醉人的美眸裏凝著深深的恐懼，怔怔望著病床上那個對她情深意重的男人。

    她知道那件事發生後，她這一輩子就會和這個男人糾纏在一起。二十年呐！她真的很佩服他的忍耐力！

    一直在她身邊守望，卻不曾對她做出絲毫的不軌之事，甚至連每一迷戀的眼神都隱藏得很好！

    ——

    在手術室外守了一夜的林允兒，終於在知道顧子涵性命無憂後，硬被顧慕辰拖回了家。

    累了一夜的林允兒，疲倦不堪地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睡夢中，林允兒又回到了顧子涵出車禍的現場，自己正抱著奄奄一息的顧子涵，滿臉的淚水，哭得撕心裂肺。

    “顧子涵，你不要有事！求求你！千萬不要有事……嗚嗚嗚……”

    猛地，滿臉鮮血的顧子涵瞪著紅彤彤的眼，伸出裹著泥土血水汙穢不堪的雙手，死死掐住林允兒的脖子，嗓音像咽著沙子一般，嘶啞中夾著滿滿的恨意：“還——我——命——來——”

    “啊——”林允兒想大聲想喊，卻發不出聲音。除了感覺到自己喉嚨的生疼，林允兒也感覺到身體裏氧氣越來越少，開始頭暈目眩。

    漸漸的，林允兒連一絲力氣也施展不出來，隻有那無盡的疼痛和那死亡的冰冷源源不斷的向她湧來……

    昨夜安斐然下班回家發現林允兒沒回來，安斐然就打電話給她。

    “斐然，我今天有事，不回去了！你別問我什麽事，我現在也說不清！等我回去再告訴你，就這樣！”

    “嘟嘟嘟……”安斐然一句話都沒說，手機裏變成了忙音。

    剛才手機裏心慌意亂帶著哭腔的聲音，讓安斐然擔心了一個晚上。

    一夜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一早醒來發現她還沒回來，心裏又擔心又有些氣悶，草草收拾了一下就去上班了。

    安斐然坐在總裁辦公室裏，可是心好像掉在了家裏，做什麽事都集中不了精神。

    心裏惴惴不安的霸道總裁，抓起車鑰匙就驅車趕回家，要找那個說話不清不楚的小女人問清楚。

    剛進房間就看到林允兒躺在床上，閉著雙眼揮舞著雙手，在掙紮著剛走什麽可怕的東西一樣。

    安斐然急忙衝到床邊，抓住林允兒正揮舞著的手，急聲喊道：“允兒！允兒，你怎麽了？”

    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喊著她，林允兒緩緩的睜開了眼，對上安斐然滿是擔憂的眼，柔柔笑了。

    “斐然，你怎麽回來了？”林允兒幹啞的聲音裏滿是溫柔，伸手撫上安斐然英俊的臉龐。

    安斐然看著林允兒被噩夢嚇得慘白憔悴的臉，急忙從床頭櫃上抽出紙巾，細心地給她擦著汗濕的額角，聲音裏滿是擔心：“允兒！你做什麽夢了？嚇成這樣？”

    “嗬嗬！沒什麽，就一個夢而已！”林允兒望著安斐然擔憂的俊臉，心裏頓時暖呼呼的，笑得格外的開懷。

    “允兒，你昨晚去哪兒了？一夜都沒回來。”安斐然光彩熠熠的黑眸，微微蘊上一層黯淡，瞅著林允兒，滿是擔心地問。

    “我昨天在醫院……”林允兒勾唇微微笑著，盡量讓自己笑得雲淡風輕。

    可是，這個男人還是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在林允兒身上東摸摸西摸摸，查看傷口。

    “醫院？你哪裏難受？還是哪裏受傷了？”安斐然眼神慌亂地瞅著林允兒臉上的表情，焦急萬分地問。

    “嗬嗬！不是我受傷啦！”林允兒笑得一臉的輕鬆，不想他為自己擔心。

    安斐然一邊觀察著林允兒的表情，一邊不確定地問：“真的不是你？那是你是陪誰去醫院？”

    “真的不是我！”林允兒抓住安斐然的手，用力捏了捏很認真地答道，“是顧子涵出了車禍！”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冷著臉醋意橫生的安斐然打斷：“他出車禍，你守一夜？你們關係什麽時候這麽好？哼！”

    安斐然黑著臉，傲嬌地甩過臉去。

    “你先別氣，聽我說完！”林允兒心裏無奈地歎口氣，耐著性子安撫，“顧子涵是為了救我，才被車撞了！你說我是不是該守著呢？”

    “什麽？他救了你？你差點被汽車撞了？”慌忙轉過身來的安斐然，又伸手在林允兒身上摸索著，檢查起傷口來，嘴裏煩躁地嘟喃著，“跟我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一下，我也好安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