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鯉和李青青手挽手回家，一踏進門，李梅花裝模作樣問了一句陶鯉頭上的棉帽哪裏來的，陶鯉如實以告。

    李梅花酸溜溜地說：“你爹和你弟弟出外幹活，耳朵常凍得紅通通的，他們也需要棉帽。”

    “那我給爹戴。”

    陶鯉這般回答，怎麽能叫李梅花滿意？她不屑一顧地翻了個白眼，既不走開也不說話。

    李梅花無非是想李青青花錢給陶金和陶鱔各買一頂棉帽罷了。她不是不舍得花錢，但有些話得說在前頭，“娘，爹年紀大了，天寒地凍的時節在外麵勞作，確實冷。改天我就給爹買一頂棉帽。至於弟弟麽，自有弟妹管。”

    “家裏就三個男人，你給你男人和當家的買，怎麽能漏掉鱔兒？都說長嫂如母，你就是這麽當長輩的？”

    長嫂如母？李青青和顏悅色地說：“娘，你身體健康又長壽，我是長嫂卻不能搶了你的身份。”

    李梅花被李青青嗆得無語凝咽。

    “咋又吵起來了？”

    曾氏一邊搖頭，一邊走來。

    李青青笑答：“奶奶，我和娘沒有吵架，是親切友好的交談。”

    “親切友好個屁！”

    李青青當兒媳婦的都想掩飾婆媳不和，李梅花卻當著曾氏的麵要撕破臉，好糊塗的李梅花！

    曾氏忙道：“梅花，青青一進門，你就刁難她做什麽？好歹讓她坐下喝杯熱茶，瞧她小臉凍得通紅！”

    李梅花一聲不吭地走開了。

    有曾氏撐腰，李青青在陶家的日子才沒那麽難過。饒是她占理，李梅花是陶鯉的親娘，一手拉扯大陶鯉，她心存感激。她叮囑陶鯉解開一提點心分給家人吃，捏了一塊紅豆酥，轉身去找李梅花。

    李梅花正在把淘好的米往鍋裏傾倒。

    “娘，我來。”

    “假惺惺。”

    “娘，不管真猩猩還是假猩猩，盛記點心鋪的紅豆酥你想不想吃？”

    “我想吃我不會去買嗎？你犯得著這麽上躥下跳的，生怕大家不知道你當廚娘掙了幾個黑心錢？”

    黑心錢？李青青一忍再忍，低聲下氣來求和，李梅花還是像刺蝟一樣傷人。她把紅豆酥擱在一個幹淨碗裏，也不管米是否加水，蹲在灶膛口生火。

    李梅花也覺得無趣，拿起那塊紅豆酥，啥也不管便走了。

    雖說有一肚子氣，但陶家人跟李青青毫無怨仇，她把火燒著後便往鍋裏加入適量的水，再蓋上木蓋，正式開始燜飯了。

    在李青青忙著燒火時，陶秋月和陶冬雪兩個小饞貓時不時來告訴她點心太好吃了，這讓她新生自豪感：掙錢就是為了讓家人吃上好吃的食物，過上幸福的日子。

    晚飯做好後，陶鯉和李青青象征性地吃了幾口，告知陶家人兩口子要去方貨郎家吃晚飯。方貨郎，雖然陶家人不曾見過，但都知道方貨郎待陶鯉極好，簡直就像陶鯉的親哥哥。受人恩澤多時，陶鯉和李青青理應登門拜謝。

    因此，陶鯉和李青青趕在天黑前順利出門。

    烏山村飯菜飄香，言笑晏晏，正是全村人一整天最放鬆的時刻。沒幾家舍得點蠟燭，偶爾有炭火盆照出的跳躍火光。

    陶鯉提著牛皮紙包好再用精致繩線綁好的點心，說：“娘子，方大哥說去他家不用拿東西的。”

    李青青答道：“他知道你窮，拿不出什麽好東西，才故意那麽說的。這世上沒有人不喜歡收東西，隻看送東西的人有沒有送對路！”

    “好。”

    傍晚，太陽早就下山了，寒風呼嘯，刮的人臉生疼。陶鯉有棉帽罩頭罩耳，李青青則雙手交叉攏在狐狸毛手籠中。這金貴的手籠，再過一個時辰就要物歸原主，就讓她好好感受一下手籠的溫暖。

    李青青說：“夫君，我隻讓吃了幾口飯，你沒吃飽？”

    陶鯉頗有怨念地回答道：“對，沒吃飽。”

    “你知道我為什麽不讓你吃飽？”

    “我不知道。”

    李青青解釋說：“因為咱們說的是去方貨郎家吃晚飯，假如我們在家裏吃得非常飽，家裏人不信，方貨郎也會認為你嫌棄他做的飯菜不好吃。”

    “原來如此。”

    “夫君，你放心，方貨郎一定會拿好東西招待你，但你也別吃撐了。吃太多，肚子難受，行動受限，反應也慢。你本來就不聰明，吃飽後更傻了。”

    陶鯉似懂非懂地點頭答應。

    李青青又交代了幾件事。

    聽完李青青的囑托，陶鯉如墜雲霧中，完全搞不懂咋回事。

    末了，她問：“你聽懂並記住了嗎？”

    陶鯉斟酌了一會兒，才問：“娘子，你為啥不跟我一起去方大哥家？”

    “他隻邀請你去，沒有叫我，我怎麽能輕率前去？再者，我是女人，你們兩男人談天說地都沒事，若是我去了，事事都尷尬。若被饒舌婦看見，必然被人詬病，到時候傳得滿城風雨，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陶鯉不大高興，頹喪地說：“娘子，你不去，我也不想去。”

    “夫君，你別鬧。離方貨郎家隻剩半裏路，你打退堂鼓做什麽？”

    “你不去，我一個人去有什麽意思？”

    陶鯉黏著李青青，說明把她當作最親近又可以依賴的人，她頗受感動。可再感動也無濟於事，有些事終須他獨自應對。“夫君，你大膽往前走，沒什麽好怕的。”

    陶鯉別無選擇，隻能一路向前。

    寒風如虎吼，除了鬆柏外，其他樹木都光禿禿的，隻剩枝幹。

    陶鯉忍不住發問：“娘子，你去哪裏？”

    “我幼時有個好友嫁在這個村，待會兒我便去她家敘敘舊。”什麽幼時好友，李青青臨時瞎編的！

    “那你先帶我去。”

    “她家人多，你又不是伶牙俐齒的人，沒的叫人看低。”

    明明同行而來，為何要分開呢？陶鯉千思萬想，還是鬧不明白。到了方家村村口，李青青忙把手籠取下塞在陶鯉手上，“夫君，好好去玩會，放鬆放鬆。”

    “娘子，你要走？”

    “對啊，我去找好友玩，有六七年沒見，不知她過得好不好。”

    “那你去。”

    李青青蹦蹦跳跳地離開，她一邊走一邊揮手，陶鯉的心好像少了一塊，空落落的。

    她不是沒看出陶鯉的不舍，但她必須狠心一回。

    方貨郎是好人還是壞人，即將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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