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鱔問出口的話，正是大家都想問的。

    李梅花勸道：“當家的，你年紀大了，也喝不得那麽多酒。”

    曾氏道：“金子，別貪杯。”

    陶金歎一口氣，對著陶鱔說話，“你哥好不容易有這樣的好日子過，萬一喝酒真的變傻，可怎麽辦？我決不能再讓你哥變傻了。”

    父愛如山，大愛無言。

    陶鯉情不自禁喊了一聲爹，壓低聲音道：“爹，我不傻。”

    陶金舉起酒盅，一口悶。

    “爹，我陪你喝。”陶鱔也仰頭喝光了酒杯中的酒。

    陶金和陶鱔皆被燒酒酒勁大弄得滋叫了兩聲。

    陶金緩了一下才道：“陶鯉，你是我和你娘的第一個孩子，原本你跟所有男孩子一樣，爬樹摘桃子吃，用竹竿捅鳥窩。可那年你發燒，一切都……”

    在這樣大好的日子憶苦思甜，李梅花認為不合適，“當家的，鯉兒和青青小夫妻能有住上這旺宅，咱們臉上有光！你還想那些做什麽？別說了，吃菜。”

    “吃菜吃菜！”

    大家都舉筷吃菜，李梅花特意給陶金夾了幾筷子好菜，不斷地叫陶金多吃點。

    陶金臉頰通紅，酒勁上頭，道：“正因為今天是好日子，我才想說這些話，平時，我是絕對不會說的。”

    李梅花離開座位，跑到陶金身邊問：“當家的，你是不是就喝多了？”

    “梅花，我好得很，一點也沒喝多。就是高興，想多說幾句話，你回去坐著，聽我說話就成。”

    陶金側身把李梅花推開，李梅花隻得回到座位上。

    曾氏咀嚼完嘴裏的菜，道：“金子往日話不多，今天是大孫子和大孫媳婦入宅的好日子，就讓他開懷盡興地說。”

    於是，大家都時不時夾菜吃，隻有陶金一反往常沉默不言的態度，打開了話匣子。

    “陶鯉，我的第一個兒子，每天活蹦亂跳的，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他不光調皮搗蛋，他也有點懂事。大夏天，我一回家，他就拿冰西瓜給我吃，連梅花都嫉妒。可是，誰知道一次普通的發燒，家裏窮也沒在意，竟把他燒成了傻子！等我們發現他走路不利索，常流口水，目光呆滯，才帶他去看大夫。一切都晚了。說實話，這麽多年，我一直很自責，我沒有盡到做爹的責任。假如陶鯉一發燒，我就找大夫來給他看，他不會被人嘲笑十幾年，我們一家人也不會成為村裏人笑柄。”

    李梅花早已是淚眼婆娑，捂著嘴不敢哭出聲來。

    情之所至，陶金眼眶發紅，手撐著額頭繼續道：“像他還沒半大的孩子聰明，因為父母的過失，想娶個正常媳婦，多難！可要是讓他娶一個缺胳膊斷腿的女人，我又不甘心。還有，他那麽傻，以後可怎麽在這個世界生存？”

    陶鯉仍是低聲道：“爹，我真不傻。”

    “對，你不傻，你是聰明人！你堅持要娶李青青當你媳婦，你娘不同意你還不肯！事實證明，你娶了一個好媳婦，以前的壞運氣也全部甩掉了！”

    陶金哈哈大笑，喉嚨又嗚嗚咽咽的，分不清想哭還是想笑。

    哭了好一會兒的李梅花，趕忙拿帕子擦幹淚，露出破涕為笑的樣子，道：“你爹從沒說過這麽些話，我承認，青青嫁進咱家門，因為聽了村裏那些婦人挑唆，怕她不是誠心跟鯉兒過日子，也怕她對鯉兒不利，因此起了一些爭執。好在青青是個明白人，不跟我計較那麽多，許多好東西往家裏買，還挖掘出鯉兒會做包子的獨門絕活。當初我跟你爹擔心陶鯉什麽都不會難以在這個狗眼看人低的社會上立足，現在我們是一點也不擔心了！”

    李梅花拿鐵勺舀了兩勺湯進碗裏，再端起碗道：“青青，鯉兒，我敬你們夫妻一杯！”

    李青青趕忙端起湯碗，站起身道：“娘，您是長輩，哪能讓您先敬我們這些晚輩？那可不成，於理不符。我和夫君敬奶奶、爹和娘一杯！”

    說完，她又小聲催促陶鯉道：“夫君，快站起來。”

    曾氏、陶金、李梅花、李青青和陶鯉都站起來，準備碰杯。

    曾氏道：“借著今天這麽好的機會，你們兩輩人把話說開，都是一家人，也別有什麽心結。我看著咱們家日子越過越好，心裏委實是高興。”

    “奶奶，自我嫁到家裏來，您一直都幫我，我真是無比感謝您。奶奶，您一定要長命百歲，以後我好好孝敬您，讓您享福。”

    “好，享福，享福！”

    李青青又道：“爹，娘，感謝你們生了陶鯉這麽好的兒子，我才能找到這般真心待我的好相公。以前的種種，都過去了，往後，咱家一定會興旺發達發大財的。”

    各種瓷器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後，舉杯之人再喝完湯或酒。

    家庭團聚的氣氛，越來越濃烈，置身在這個廳堂裏，圍桌而坐，每個人都被幸福感包圍著。

    除了陶秋月和陶冬雪外，其餘人皆相互多次“敬酒”後，吃吃喝喝到了酉時末，眾人才摸摸肚皮表示吃飽了。

    陶秋月和黃玉霞幫著收拾桌子再洗碗後，才跟陶家人一起回老宅，陶鯉相送。李青青留在新宅燒水，歸置東西，泡個熱水腳後，耐不住天寒爬上床等陶鯉回家。

    新被褥蓋在身上暖和極了，但乍一進被窩還是有點冷，特別是早已習慣陶鯉提前暖好床鋪，她變得尤其怕冷，縮手縮腳蜷縮似一把弓箭。

    陶鯉怎麽還不回來？

    這麽一點點路，走不了那麽久，陶鯉是不是喝醉了？

    沒多久後，用凳子擋住的大門被推開。

    “娘子！”

    “夫君，你咋去了這麽久才回來？”

    “爹拉著我說了好多話。”

    陶金隻怕是喝醉了才變得話多，好在有李梅花照顧，李青青倒不用擔心那麽多。“夫君，鍋裏燒好水了，你快去洗洗。”

    “好，娘子。”陶鯉去洗臉泡腳。

    陶鯉回來了，李青青才覺得踏實。今兒個，天沒亮忙到天黑，真是把她累壞了，待會要跟陶鯉撒嬌讓他疼惜才行。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