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陶鯉鼾聲正濃。

    李青青將醫書塞在枕頭底下，起身吹滅蠟燭，再躺回到床上。

    陶鯉喝了藥不見效，可見醫書上的藥方子也不能盲信。陶鯉的頭疾究竟是哪一種？到底能不能治好？

    陶鯉目前生活能自理，日常談話也能聽懂，若是她生下孩子，陶鯉搭把手幫忙帶應該問題不大。可孩子長到兩三歲開始懂事，村裏長輩逗孩子說你爹是傻子，她該如何給孩子解釋？陶鯉當爹的顏麵又該如何保住？

    還有，她和陶鯉要拉扯大一個孩子，必然不容易，陶鯉在世，她不想又當爹又當娘什麽事情都操心什麽都搶著幹，若是陶鯉變聰明那便省事很多。

    陶鯉的傻病能治好嗎？

    治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僅靠她一人翻讀醫書再按照書上的藥方子配藥，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配出正確的藥來。

    她心情沉重。

    次日清晨，她手持銅鏡，站在窗邊梳頭發。

    陶鯉興衝衝跑來問：“娘子，鮑魚和燕窩該怎麽做？”

    陶鯉沒有食言，確實買了幹鮑魚和燕窩，花了不少銀子。此等高級食物，村裏人哪裏吃過？她也沒人好問，思忖片刻，答道：“夫君，好東西都是蒸或燉著吃。先加水浸著燕窩和鮑魚，泡發後我來做。”

    “好。”

    一個時辰後，一種越來越濃的腥味熏得李青青反胃，她剛吃下肚的早飯稀裏嘩啦全給吐出來了。

    陶鯉端水給她漱口，“娘子，你咋吐了？”

    “有一股腥味，你殺了魚嗎？”

    “沒有魚。”

    “那怎麽這麽腥？”

    腹中的東西全吐出來了，李青青感覺好受一些，她捏著鼻子，跟陶鯉一起探尋腥味源頭何在。

    在房裏、堂屋裏翻箱倒櫃，沒任何意味。一靠近灶間，腥味越加濃烈。她雙手捂緊鼻子和嘴巴，“是不是你泡發的鮑魚有腥味？你快去聞聞。”

    陶鯉聽令去查看，湊近一聞，還真是有點腥。他端起一青花瓷碗，裏麵六隻鮑魚浸在水中，水麵浮了一些雜質。

    陶鯉端著正在泡發的鮑魚給李青青看，“娘子，是鮑魚腥。”

    李青青怒了，一手捏著鼻子，一手嫌棄地指著發腥的鮑魚，“你明知我聞不得這味道，你還端來給我看！你是不是想我把膽汁都給吐出來？”

    陶鯉慌忙否認，“不是不是，娘子，我就想給你看看。”

    “我不看我不看！快拿走！”

    “拿哪去？”

    “給娘送去，叫她等鮑魚浸軟後燉湯喝！”

    “哦。”

    陶鯉就這麽捧著碗走出去，這傻子也不知道拿個東西裝著！要是被村裏人知道他有鮑魚吃，得多少人來打秋風？

    “裝在籃子裏，再蓋個小碗。”

    “娘子，我就這麽端著，多方便。”

    方便是方便，可被別人看見了，有些眼饞的人來找麻煩也很方便！她懶得多解釋，拿來竹籃和小碗，給他搞好後才叫他提去。

    半時辰後，燕窩泡發好浸軟了，水麵上漂浮著細小的燕子毛。她倒掉那些髒水，加了清水後，耐心地挑出一根根燕子毛。

    陶鯉回家來，學她撿燕子毛，“娘子，這些毛毛是哪來的？”

    “夫君，你認為燕窩是怎麽來的？”

    “反正不是燕子窩。”燕子窩是泥巴搭成的窩，而他買來的幹燕窩顏色偏白。

    “是燕子的口水。”

    “啊？燕子的口水？”燕子的口水為啥會有人要吃？陶鯉很不解，他去買的時候還聽店家說供不應求，怎麽都喜歡吃燕子的口水？怪哉！

    她雙手捏出一根根細毛，頗具耐心地解釋：“夫君，有錢人都喜歡吃燕窩和鮑魚，咱們也算小富，就嚐嚐這燕子的口水有啥好吃的，叫富人們趨之如騖。”

    “娘子，你吃。”

    李青青又問：“夫君，你去給娘送鮑魚，她有沒有說什麽？”

    “娘說這麽貴重的食材，應該留給你這個懷有身孕的人吃。”

    “我不吃，那東西太腥了，聞不得，更別說吃下肚。”

    泡好並完全洗淨的燕窩，就像泡發好的銀耳，反正是自家人吃，她套用燉銀耳湯的方法，將燕窩撕碎裝在一個專門煨湯的陶罐中，加水，再放在前兩天她堆起來的小爐子上開始燉燕窩。

    陶鯉給她搬來一個扶手椅，他自個兒則坐在小板凳上，吹一下火折子，生火變得極其容易。

    陶鯉燒火，燕窩在火上燉著，過不了多久她就能享受到燕窩的美味。

    她心情輕鬆，隨口問：“夫君，我還沒問你哪來的銀子買燕窩和鮑魚？這兩樣挺貴的，你買的也不少，花了大價錢吧？”

    “我找娘要了銀子，可是不夠，百裏先生借了點銀子給我。”

    燕窩和鮑魚很貴，不夠錢也正常，但陶鯉找百裏燒借錢？“你找百裏先生借了多少銀子？”

    “好像是二十兩多幾錢銀子來著。”陶鯉努力回想，卻還是記不清楚。

    陶鯉竟然連借了百裏燒多少銀子都不記得了！李青青埋怨他，“你怎麽不早點說？昨兒個你就該告訴我，我把銀子給招娣，讓招娣代我們還給百裏先生。”

    “百裏先生說不用還。”

    “不用還？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咱們現在不窮，斷然沒有貪他二十多兩銀子的道理。你可別忘了，百裏先生要娶招娣，正是攢錢娶媳婦的時機。”

    “娘子，你說還就還。”

    陶鯉態度忒不端正，李青青趁機教育他：“夫君，你借了人家錢不還，那就是欠人家人情。日後相見，怎麽好意思？咱們又不是還不上錢，完全沒必要貪那麽一點小便宜。百裏先生的二十多兩銀子要還，娘給了你多少銀子，你告訴我，我拿銀子給你還給她。”

    “娘早說了，不用我還。”

    李梅花不要陶鯉還銀子，那是因為銀子取之於陶鯉和李青青啊！可是，那銀子已經被她給出去，不再屬於她自己。“咱們還不還是一回事，娘收不收是另一回事，一碼歸一碼。”

    “娘子，為啥要還錢給娘？娘是我親娘，她說了給我錢是應該的。”

    “你小時候沒能力掙錢，娘養活你供你吃穿在你身上花很多錢是應該的。可你現在長大了，都快當爹的人了，哪有再讓娘給你錢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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