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很尖銳，就像一柄寶劍架在陶鯉的脖子上，叫他緊張不已。

    他不是非要兒子不可，但爹娘說兒子才能繼承香火，希望第一個孩子是兒子，以後生什麽都沒所謂。他把話聽進心裏，就預想著孩子一定是兒子，兒子頑皮卻好帶，不似閨女那麽嬌養。

    因為他本不懂男女之事，更是第一次要當爹，他什麽也不懂，隻能聽爹娘這樣的過來人教過的那些話。可現在，娘子問如果是閨女怎麽辦？

    生了閨女怎麽辦？

    怎麽辦呢？

    陶鯉不知道，他腦子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想不起來。

    李青青等了許久都沒等到答案，一是不知道腹中到底是兒是女，二是為陶鯉一心要兒子而寒心。孩子是男是女早已注定，她沒法改變，她不想肩負必生兒子的重擔，生兒生女不是一樣嗎？都是她和陶鯉的孩子啊！

    “夫君，這麽簡單的問題你要想那麽久？你壓根就不想要閨女對不對？如果我生下來的是閨女，你是不是會不管我們母女死活？夫君，你不能這樣！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你是孩子的爹，你不能隻要兒子不要閨女。”

    說到後麵，李青青越想越心酸，聲淚俱下。

    “娘子，別哭別哭。”

    陶鯉著急忙慌的拿褻衣袖子給她擦淚，“娘子，是我不好，我傻，我不會說話，你別哭。”

    “陶鯉，你不傻，是我傻。”

    “娘子，你聰明。”

    她昂頭，臉上被淚水模糊了一臉，“夫君，你想我給你生兒子是不是？”

    “娘子，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麽會不知道？從我懷上孩子開始，你就老是說一定是兒子。這就透露出你隻想要兒子。陶鯉，你怎麽不想想，沒有女人，你是怎麽來的？兒子可以傳宗接代，女兒嫁到別人家為別人開枝散葉難道就不是咱們的女兒？”

    “娘子，你想多了，我沒那麽說。”

    陶鯉翻來覆去就隻知道說不知道，他當然沒說！

    但李青青腦瓜清醒，她冷靜地往下說道：“陶鯉，你別逃避這件事。孩子沒生，是兒子還是閨女，各有一半的可能。生了兒子固然好，皆大歡喜。可我是女人，要是我生下了閨女，爹不疼，那她活下去就是一種痛苦。陶鯉，我不希望你那樣當爹。我爹娘一連生了七個女兒，我家很窮，別人都罵我娘沒用生不出兒子，隻會生一窩賠錢貨。但我爹把七個女兒視若珍寶，家裏青黃不接沒東西吃，他寧願自己餓肚子也要給緊著我們這些女兒們先吃。你應該學我爹，當一個好爹，就算生了女兒也照樣疼愛。”

    陶鯉每次回舊宅，都是聽家人說青青一定生個大胖小子，生兒子什麽什麽好之類的話。第一次聽她苦口婆心地勸說，對當爹毫無準備也不知該怎麽做的他，找到了一個可以看齊的榜樣——李富貴。

    他內心有所觸動。

    李青青見他仍是沒反應，以為他話沒聽進去，隻能繼續講道：“夫君，我爹當你嶽父才一年多，但今兒個下午明知要下大雨，我爹還是送了一車柴來，又冒雨回去！他本可以在家呆著，趁著下雨好好歇著。但他冒雨前來，雨還沒停就回去，他為什麽要不辭辛勞的奔波？還不是想幫你我一把？一車柴，得去山上砍樹，再鋸斷好裝上牛車，大熱天的他除了要幹農活，還幫我們砍柴！他隻是希望女兒過得好，更希望女婿能對女兒好，不然他幹這些事情做什麽？”

    陶鯉也是莊稼漢，種田、砍柴都幹過，農活很多，去山上砍柴也不是易事，李富貴這個當嶽父的確實做得不錯。

    陶鯉終於開口道：“娘子，嶽父待咱們好，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就不要讓我爹娘失望啊！”

    “娘子，那我該怎麽做才不讓嶽父嶽母失望？”

    “疼愛我，不管孩子生下來是兒子還是閨女，都一樣疼愛，絕不能聽別人說什麽閨女賠錢貨之類的壞話。”李青青很忐忑，也不知陶鯉能不能聽進心裏去。陶鯉最好還是用心聽用心體會再把疼愛媳婦疼愛兒子或女兒這些字眼刻進心裏，她不想再為孩子還沒出生便鬧得夫妻不和。

    “好，娘子，我疼你，也疼咱們的兒子和閨女。好了，娘子別哭了。”

    陶鯉將她摟在懷裏，輕拍她的後背輕聲哄她入睡。

    在他喃喃細語聲中，她臉上的淚痕漸幹慢慢入眠。

    陶鯉卻睡不著，他怪自己沒用，又把李青青惹哭了。爹娘和奶奶一再叮囑他事事順著她的意思來，不要讓她發脾氣，更不要把她氣哭。那話怎麽說來著，懷了孩子後女人脾氣大，男人要忍著點。他盡量忍受她發脾氣，卻因為生兒子還是閨女的事，傷了她的心。

    聽她講了那麽多，他終於想明白一件事：不管孩子是兒是女，都是他的孩子，也是李青青吃了那麽多苦才能得到的，孩子不易得，他應該珍惜啊。

    怎麽能把娘子氣哭？

    他恨不得打自己兩拳。

    悔過後，他輕撫她滑嫩的臉龐，她呼吸輕淺，睡得安詳。是這個女人給了他當爹的機會，是這個女人讓他體會到有個好媳婦是多麽快活的事，以後再也不能惹她生氣了。

    然而，不管孩子是兒是女，孩子長得像誰？千萬要像娘子一樣聰明，若是像他一樣傻那可就完了！

    孩子現在隻有肉包子那麽大，好小好小……

    他天馬行空地想了很多事，昏昏欲睡時，懷中的心肝寶貝拱了拱身子。

    “娘子，要起夜麽？”

    “嗯。”

    陶鯉迅速起身，將她攙扶起來，走到恭桶旁時，把恭桶蓋掀開後再走出房去。

    自從有了恭桶，再加上陶鯉每次都醒來陪她，起夜變得不再是一件痛苦事。

    再度躺回床上，她打著哈欠問：“夫君，你一直沒睡麽？”

    “沒睡。”

    “想啥呢？”

    “咱孩子出生什麽樣？穿著什麽樣的衣裳？”

    剛出生的孩子穿著衣裳？

    李青青哈哈大笑。

    “娘子，你笑啥？”

    “傻瓜！人是赤條條來到這個世上的。”

    “赤條條？”

    “就是沒穿衣裳，光溜溜的。”

    那麽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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