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到了胡府門口，顧盼正打算下車，忽又想了想，讓馬車直接往城門而去。

    出了城，顧盼下了馬車，給了車夫幾塊碎銀子，叫他找個地方歇腳等著，自己則按著記憶，向那樹林而去。

    也不知算不算幸運，顧盼又迷路了。

    卻被胡彬找到了。

    因著天氣轉涼，胡彬穿得厚了些，手中抱著手爐。

    與上次相比，他整個人清瘦了許多，笑容也顯得有幾分憔悴。

    “姑娘怎的來了？”謝彬笑問，將身上披著的鬥篷遞給了顧盼。

    顧盼擺擺手：“你怎麽也在這？”

    “閑來無事，隨處走走罷了。”

    顧盼本來想坐在地上，見旁邊葉子上蓄著的水霧，想了想，在附近找了塊石頭過來坐著。

    嗯，還是濕冷。

    “拿這個墊著吧。”胡彬遞過一個軟枕，向來是他背後墊著的。

    “不用，我不坐。”

    “無事，在下本也不喜歡這物什——姑娘先是拒了鬥篷，又不要這軟枕。可是覺得這些是在下用過的，不願觸碰？”

    “你說這話，怪有違和感的。”顧盼道，還是接過了軟枕，墊在石頭上坐下去，又暖又軟，實在是舒服極了。

    “幸好我沒去胡府，不然吃了閉門羹，隻怕還要怪令尊故意騙人。”顧盼笑道。

    “姑娘也是來勸在下莫要娶季三姑娘的麽？”胡彬問道，顧盼見他雖一樣的坐得筆直，可手不自覺地在輕顫。

    想來他是剛能起身，便悄悄出門了吧。

    “你猜。”

    “之前種種，的確是季三姑娘與季府的不是。在下替他們，向姑娘致歉，也致謝。”胡彬頓了頓，“若非姑娘出言相助，季府哪還有今日。”

    “幸好我求情了，要不然......如果，我是說如果，三姑娘被充作了官奴，你會如何？”

    胡彬想了想，認真道：“在下會傾盡所有，將三姑娘救出來。”

    顧盼聽他這個意思，似乎是不惜一切，於是試探性地問道：“哪怕是劫獄或者......”

    “若真到了此番地步，仁舟願意全力一搏。”胡彬道，聲音雖有些弱，可卻異常的決絕。

    “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顧盼抱著膝蓋。

    “在下已與季伯父定好了婚期，便在下月十六。”胡彬笑道。

    “十六啊，是個好日子。可你家這邊呢？他們......會去嗎？”顧盼小心地問道，謝彬忽的便沉默下來。

    顧盼歎了口氣：“你這事，一開始就走錯了。與其一開始便大張旗鼓的，倒不如先悄悄與季府談妥，弄些小手段，先與三姑娘有了夫妻之實——雖對聲譽不好，可此事也不必向外宣揚，隻叫令尊得知你對不起人家在先，不得不應了，雖也會有些問題，可總好過現在。”

    胡彬搖了搖頭：“父親不同意這門婚事，並非因為季府失勢——父親本不是那等拜高踩低之人。父親為著的，是季府已惹了聖上不快，此時，若有誰與季府走得太近，定也會招致聖上的不滿，稍有不慎，便是大禍。因此，即便按照姑娘的法子做了，父親也隻會想辦法封住季家上下的口。”

    “這樣啊......”顧盼把頭擱在膝蓋上，歪著腦袋想了想，忽的便有了個主意：“如果聖上改變了態度，是不是就可以了？”

    “君無戲言，怎麽可能輕易恕了季家？”

    “不必恕季家，隻需饒恕三姑娘便是——拜高踩低的乃是季祖隆，三姑娘與你，早是兩情相悅。被迫與燕璋定下婚事後，卻不願負了你，便離家出走，本想尋一處幹淨的地方死了算了，卻被季家人找到帶回。如今仁舟你願履行二人之間的承諾，隻求聖上開恩，許三姑娘留下，叫你既不負父母養育之恩，又不負與三姑娘之間海誓山盟之情。仁舟覺得如何？若是可以，我便入宮去。”

    雖然荒誕了些，可胡彬不得不承認，要想讓自家父親鬆口，楚帝的態度，占了很大一部分。

    拋卻父母與季瑤宸遠走他方，是極為困難地抉擇。若有方法能以兩全，即便是微乎其微，他也要試上一試：“姑娘所言，的確有幾分可能。隻是此事若是一個不好，便能招致聖上惱怒，姑娘還是莫要參與的好......”

    “你可別去啊。”顧盼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且不說聖上的態度如何，你並無官職，要怎麽才能見到聖上？”

    胡彬凝眉：“可在下不能讓姑娘涉險。”

    “我沒那麽傻。”顧盼擺了擺手，“我是去東宮，請太子妃想辦法進言。她與太子殿下，不論哪一個提及此事，都比你我二人合適得多。”

    胡彬想了一想，抱拳道：“謝過姑娘。”

    “客氣了不是，我當你做朋友，才會如此，你可別跟我太生分了。”顧盼笑道。

    胡彬似有幾分動容：“姑娘如此，叫胡彬不知該如何感謝才好。”

    “是感動，還是意外。你本以為我對季家恨之入骨，是來勸你離他們遠些的吧。”

    胡彬搖了搖頭：“在下從未如此想過，且在下也深知，姑娘絕非落井下石之人。”

    “可季家害了我。”

    “所以他們理應受罰。”胡彬道，“姑娘心中是非分明，不會姑息養奸，也在懲罰過重時，直言不諱。”

    顧盼心虛地撓了撓鬢發，她沒那麽偉大，隻是自保而已。

    “總之，這件事交給我周全。你身子不好，又受了傷，這林子太陰冷，快入冬的天氣，更是透心肝的涼，還是少呆為好。”

    “是。”胡彬點點頭，“姑娘也要一起回去嗎？”

    “走啊。”顧盼說著起身，拿起軟墊，才發現它已經濕了不少。

    這個樣子，自然是不能再用了，便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我拿回去洗幹淨給你送來。”

    “不必麻煩。”胡彬含笑伸出手，顧盼隻好還了回去：

    “下次我來之前，一定把東西準備齊全。”

    胡彬忍不住一笑：“快入冬了，姑娘也少來的好。”j3k5bl1gfwhvzeeinsofvcxk59m4qvzjsopcaamffdwzkxd6wxbcyffalk5jumla==

    說罷，與顧盼的視線一個對撞，二人默契地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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