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用衣袖擦拭刀刃，他的右手沒有手掌，動作很不方便。

    他的刀上次見血是在初春。

    一隊戟川河西麵的外來商隊，領頭並不知道這一路不安全，居然毫無防備的讓商船靠岸，他們殺死所有男人，包括兩個孩子。

    搶走食物女人和金銀，沒有放過任何求饒的人，領頭商人一邊求饒一邊被砍斷脖子。

    護衛中有一個扈從騎士，身材高大，穿著精良鏈甲和皮甲，接連砍翻他好幾個弟兄，但最後被機靈鬼偷襲刺中後肋。

    人的視野是有限的，他再強大始終不是人多的對手。傷痛讓他失去行動能力，兄弟們每人賞他一劍，但都沒有殺死他，讓他在緩慢的失血中痛苦死去。

    這是一種複仇更是一種威懾。

    如果沒有殘忍的報複，就沒人會畏懼他們，於是他不斷告誡自己，隻有殘忍才能生存下去。

    隻是多年之後，比利開始分不清他們到底是為恐嚇別人謀求生存，還是放出心中嗜血的野獸，隻知道這樣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了。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果沒有食物，他們活不過這個冬天。

    他手下有四十多人，他們也活不過，如果沒有食物，作為首領的他必然成為最先死的人。

    .......

    他們幾乎聯合周邊所有強盜，最遠的甚至來自戟川河東岸，活動在沼澤區。

    他們總共十幾支隊伍，少的隻有十幾人，人數最多的是來自南邊的“獨眼”，他手下有超過一百人，趾高氣昂，所有人都對他避之不及，他也絲毫不謙讓，自顧自指揮起所有隊伍。

    雖然有人不服氣，但麵對人多勢眾的“獨眼”根本無從反抗。

    比利也在告誡手下，不要和“獨眼”的人起衝突，這時候他們必須合作，一旦奪下高林的秋收糧食會發生什麽還不知道。

    大家就地拿到屬於自己的，然後各奔東西誰也見不到誰是最好的，但如果有人不願意，那才是動刀子的時候。

    .......

    至於為什麽會盯上高林，因為這是整個歐林南邊最弱小的領地。根據情報，那裏的士兵不足兩百，領主懦弱而無能，領地貧瘠而領民羸弱。

    他們當然想搶富饒的領地，比如對岸的黑荊棘家族，但問題他們要能有命活下來。

    曾經陰月堡的十幾名“蚯蚓戰士”就擊潰黑水河北部最大強的一夥強盜，他們老大叫做黑魚，是個沒腦子的北方人，和比利還認識，他至少有著正式騎士的實力，手下接近百人。

    但他們根本不是十幾條蚯蚓的對手，那些全身傷疤的怪胎根本不怕疼痛，不懼死亡，殺人就像殺小雞一樣，比身為強盜的他們更加凶狠。

    搶劫黑荊棘的領地等於自殺，南邊的歌瑞斯草原太遠，北上就是暮光騎士的轄區更是不用想，於是隻剩下高林，弱小的高林領。

    可憐的地方，可憐的人們，要怪就怪他們不爭氣的領主吧，弱小等同罪惡，比利從年輕的時候就開始明白。

    ........

    他的家鄉在基山守候下的鬆嶺領，他是個天才，十六歲就成為一名精銳戰士，同年人根本沒人能做到，所有人都對他讚不絕口。

    十八歲那年，他娶了村裏最漂亮的女孩做妻子，然後在他二十歲的時候成為扈從騎士，帶領和管理一隊衛兵。

    一年後可愛的兒子出生了，生活越來越美好。

    他本以為自己會不斷提升實力，然後一帆順風，成為領主麵前的那些大人物一樣，領著用不完的銀幣，有屬於自己的戰馬和戰甲，接受所有人羨慕的眼神。

    直到有一天他外出巡邏回家發現他不滿三歲的孩子慘死在門口，美麗的妻子被赤裸裸吊死在家門口的樹上，大腹便便的領主帶著他的精銳騎士站在家門口。

    瞬間他的整個世界崩潰了，他紅著眼睛問自己曾經效忠的領主大人怎麽回事。

    結果他毫不隱瞞的回答了。

    領主路過他家的時候看上他美麗的妻子，想要施暴，結果招致反抗，於是將他的妻子和孩子全部殺死，而領主等在家門口並不是為祈求他的原諒，隻是為殺他滅口！

    怒火吞沒了他，他嘶吼著衝上去找領主拚命，但根本不是首席騎士，一位強大上位騎士的對手。對方自由吞吐閃爍的銀光輕易切開他的鎧甲，瞬間把他擊倒在地。

    肥豬一樣的領主狂笑著高聲道：“你根本沒資格跟我鬥。”然後剁了他拿劍的手掌，讓首席騎士把他扔進黑水河下遊。

    .......

    好在高山之神保佑，首席騎士是一位真正的騎士，他沒有把比利丟進黑水河，而是在河邊的樹林裏把他放了，並且給他兩枚銀幣，讓他離開那個地方。

    從此之後他淪落為強盜。

    他日夜想複仇，但他明白那根本不可能，隻要踏入鬆嶺領一步他就會死，還會連累當初好心就他的首席騎士。

    每天夜裏他都能夢到妻子和兒子死去的慘狀。

    沉重的過去注定縈繞他半生，讓他不得安息。可悲的是他手中早已沾滿無辜者的鮮血，現在的他沒有資格審判任何人。

    命運總是捉弄人。

    .......

    夜色降臨，比利從思緒回神，下一次殺戮即將到來。

    “獨眼”站在隊伍最前麵，他身後跟著他的兄弟們，誰先進入領地就能得到更多的油水，但這種情況下誰都不敢和他搶。

    他們的位置在一個小山坡的頂端，這裏有低矮茂密的樹木隱藏他們的身影，還能看到高林的情況。

    獨眼興奮的看著遠處明亮的燈火，時機到了!

    “兄弟們！衝過去，殺死所有男人，女人、金銀和食物都是我們！”他嘶吼道。

    所有人都激動的歡呼起來，像是看到羔羊的餓狼，一切唾手可得。

    所有人點亮事先準備的火把，樹林裏一下子明亮起來..........

    就在這時候，對麵山頭的黑暗中突然傳來一聲震動山林的巨響。

    所有人都一愣，怎麽回事？

    響聲還在山穀中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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