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茲珣確實有些累了，回到了屋裏就斜靠在炕上，喬福把迎枕和被子都放在他身後。

    “老爺，您還是回上京，這身子折騰不起。”

    喬茲珣搖了搖頭：“喬福啊，我的身子骨自己清楚著呢，趁著還能走動，還能看看謙修就不想再折騰了，這裏挺好的，沒那麽多煩心事。”

    這話說的喬福心裏難受，卻強顏歡笑：“老爺您忘了？咱們可見著那金花人參了，隻要朱萬青能伸手，您就又能像十幾年前那樣了。”

    “十幾年前啊。”喬茲珣閉上了眼睛，恍若隔世的十幾年前，他都做了些什麽事情！當時如果知道喬振邦和萬紅菱如此的扶不上台麵，自己還守著喬家做什麽？留下了這一大攤子後患，想死都死不踏實。

    幸好謙修這孩子找到了，喬家興許還有機會。

    “喬福啊，那宅子裏的東西不可告訴任何人，有朝一日佳人得了東西，自然就明白我今日的良苦用心了，再有這謙修的性子，你可幫我好好看著點兒，以後的路長著呢，太年輕氣盛好也不好。”喬茲珣閉上了眼睛：“最壞的莫過於魏雲澤孤注一擲，真要讓魏家大姑娘嫁給了謙達，隻怕這邊兒就更難了。”

    門外，蕭佳人一把拉住了喬謙修，屋裏主仆兩個人的話真切的入了耳。

    “老爺，您可別信老奴的，老奴跟了您這麽多年，學不來您的一點兒皮毛，謙修少爺雖說倔了些，可心術正，這倒是像極了您，要想看得住啊，還得您親自出馬，老奴就守著您。”喬福說著轉身：“您歇著，老奴去準備參茶給您安安神。”

    喬茲珣閉上眼睛擺了擺手。

    喬福出門見門外站著蕭佳人和喬謙修，愣住了，剛要轉身被喬謙修攔住，示意他別出聲便帶著蕭佳人進去了。

    屋裏，燈光如豆，看不太清楚，躺在炕上的老人雙目緊閉，聽到了聲音緩緩開口：“喬福啊，你也一把年歲了，去歇了。”

    喬謙修過來坐在凳子上沒吭聲。

    過了好一會兒，喬茲珣歎了口氣：“我一時半刻還沒事，這麽守著做什麽？別自己嚇唬自己，這人怎麽說都是命，該井裏死的，大江大河都淹不死，去，去。”

    蕭佳人心酸的很，國商喬家在她心裏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如今這喬家掌家的人就在麵前，卻和所有老人家沒什麽兩樣，甚至比一些兒孫繞膝的老人更淒涼了一些。

    偷偷看喬謙修，這人越發的看不出什麽表情了，手裏拿著房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喬茲珣覺察不對勁兒了，睜開眼睛看到蕭佳人，目光微微一轉就看到了喬謙修，原本有些無力的目光瞬間就光亮起來，坐了起來就笑了：“喲，這不聲不響的進來，是給老爺子我磕頭拜年的？”

    蕭佳人過來扶著他坐好，還不等說話喬茲珣就把自己的煙袋遞過來了：“來，給老人家裝袋煙。”

    蕭佳人接過來煙袋放在一旁：“這東西對身體不好。”

    “沒事，裝一袋。”喬茲珣說著，竟像是個孩子一樣可憐巴巴的看著蕭佳人。

    蕭佳人怎麽受得住，急忙轉身去裝煙袋，遞過來的時候拿起了旁邊放著的火折子吹亮，給點了煙袋卻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

    嗒一口，嗆得咳嗽，喬茲珣隔著煙霧看一直都不肯說話的喬謙修，喬福說的沒錯，這孩子倔起來和他年輕時候像，像極了。

    接過來蕭佳人遞過來的帕子，笑了：“這孩子通透。”

    “喬老爺，我、我無功不受祿。”蕭佳人還是把房契拿出來了，她聽出來了，這房契不單單是房子那麽簡單，裏麵還有東西，至於是什麽東西她不想知道，也不該知道，真要給也得給該給的人，比如坐在旁邊沒表情的喬謙修。

    喬茲珣看了一眼房契：“這算什麽好玩意兒？拿著，這人沒有一樣的，你舅舅兩夫妻是人心不足的主兒，再這麽留下去，後患無窮，去上京買屋置地也需要時間，這屋就讓他們住著。”

    蕭佳人剛要說話。

    喬茲珣擺了擺手：“佳人啊，老人家我雖說現在沒多大本事了，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個房子送得起，再說了，以後他們住在上京，我不也有個說話的人了嗎？人老了就容易孤的慌，別推辭了。”

    蕭佳人被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會兒喬謙修起身過來了，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實打實的磕了三個頭。

    喬茲珣一下就愣住了，張了張嘴還不等說話，喬謙修已經起來出去了。

    “這倔小子。”喬茲珣笑了，那笑容滿足的讓蕭佳人都心酸。

    喬福過來：“恭喜老爺，少爺嘴上不說，心裏是明鏡兒似的，您這拚了老命也要護著的孩子，是喬家最好的一個。”

    “就你會說話。”喬茲珣眉開眼笑的：“是啊，我喬家能不能破而後立，就看他了。”

    轉過頭：“佳人啊，你們放手去做，我過幾天安排一下兩個小夥子下考場的事情，然後就帶著他們去上京。”

    蕭佳人起來福了福身：“麻煩您老了，佳人也這裏給您拜年了。”

    “去，去，人老了容易累，我要歇下了。”喬茲珣說著，擺了擺手。

    蕭佳人走出來就見到站在門外的喬謙修。

    “我去問問佳月。”

    “好。”喬謙修點頭。

    兩個人回到家裏，佳月正在哄著平安睡覺，回頭看著蕭佳人：“金花人參？”

    “對，你是不是都給朱萬青拿回去了？”蕭佳人問。

    佳月下了地，打開櫃子從裏麵把藥材搬出來：“喏，都在這裏呢，想要什麽盡可以拿走，姐，是給喬老爺治病？”

    “你知道？”蕭佳人擔心佳月瞎鬧，急忙說：“這可不是你能試的。”

    佳月笑嘻嘻的過來：“姐，我不行，我師父行啊，朱萬青貪財的很，有銀子難道還不讓你妹妹賺？”

    “瞎胡鬧。”蕭佳人把藥材收起來：“你別亂動這些藥材，明兒初一我也得去慈安堂拜年，順便問問喬老爺的病。”

    佳月知道大姐信不過自己，雖說心裏不服氣也知道不能亂來，乖乖的收了藥材，回頭就見蕭佳人出去了。

    除夕夜有守歲的風俗，大王莊家家戶戶都亮著燈，蕭佳人和喬謙修就站在院子裏：“明天去慈安堂。”

    喬謙修偏頭：“你對他倒是很上心。”

    “是啊，上心的很，以前覺得喬家了不起，其實不然，喬老爺在我眼裏還不如姥爺過的好呢，至少姥爺還有一個閨女能護著他。”

    蕭佳人抬頭迎著喬謙修的目光：“可他沒人護著，還要護著別人。”

    沉默下去了，兩個人就那麽站了好久，直到蕭佳人打哈欠了，喬謙修才邁步往外走。

    “你要走？”蕭佳人追上來。

    喬謙修腳步沒停：“嗯，回去聚義樓。”

    蕭佳人回身抿著嘴兒笑了，她就知道喬謙修不會不管，隻是這人心裏憋著氣，不說而已。

    轉身看看喬茲珣的屋子，蕭佳人去了前院。

    楊汝臣坐在炕上，閉著眼睛聽昭林在背書，旁邊昏昏欲睡的穀雨聽到門響，像是遇到了救星似的站起來：“姐，你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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