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拚盡全力掙紮出聲。

    一道金光從許大寶身上逐漸逸散，在金光的驅逐之下，她周身的壓迫感終於減輕了一些。

    這是當初白審言贈給她的護身法器被激發後護主的效果。

    她還記得蟻後就在自己身前不遠。

    因此不管眼前是不是幻覺，許大寶一麵召喚紅紗綾牢牢將自己護住，一麵朝著記憶中的位置，將那枚能正麵硬剛天雷的金環砸了出去。

    金環一擊即中，又自動飛回許大寶手裏。

    同時一個近在咫尺的淒厲慘叫幾乎刺穿了許大寶的耳膜：“疼啊！”

    許大寶眼前亮了一亮。

    一隻皮開肉綻渾身焦紅的蟻人步履蹣跚朝許大寶走來。

    她被金環當胸砸中，從左肩到胸口全被打得粉碎被打出了一條狹長的缺口。

    “疼啊，疼死我了！”

    她一麵走一麵撕心裂肺的哭。

    她的樣子太可怕了，許大寶甚至還聞到了皮肉被烤焦的氣味。

    “站住，別靠近我！”許大寶剛一開口，一股酸水從胸膛衝進了咽喉，又被她強行吞咽回去，激出她滿眼的淚。

    可那個蟻人還在往前走，她甚至朝許大寶舉起了手，五指的皮肉都燒光了，白骨上掛著點點黑斑。

    “啊！”許大寶嚇壞了，她在尖叫聲中再次舉起了金環，拚盡全力砸了出去。

    那個本就燒得半焦的蟻人又吃了金環一擊，就碎成了一地碎渣。

    她的哭聲倒是因此停了，可那股該死的烤肉味竟然一下子全都爆發了出來。

    許大寶這回再也堅持不住了，她彎腰狂嘔，恨不得把心肝脾肺腎全都一口氣吐幹淨。

    可這隻是個開頭。

    火光升騰，紅亮的火光照亮了四周。

    照亮了無數在火焰中痛苦掙紮的蟻人的臉。

    許大寶被圍在中間，哭泣的蟻人們從前後左右四麵八方像潮水一樣湧來，多的看不到盡頭。

    蟻人們脆弱的不堪一擊，金環一掃就能打爛一圈。

    可一圈接著一圈，她們多的打不完。

    許大寶吐得涕淚橫流直不起腰來，隨著越來越多的蟻人被打倒，空氣中的烤肉味也愈發的濃鬱。

    她不得不屏住了呼吸，因為每吸一口氣，都會讓她的五髒六腑翻江倒海。

    胃裏所有的東西早已吐光了，連金黃的膽汁都吐了一地，讓許大寶的口中充滿了苦澀的味道。

    許大寶帶著一絲希望飛了起來。

    可是沒有用，蟻人們緊緊跟在她周圍，她飛到哪裏，蟻人們也跟到哪裏。

    她們拚命的哭，拚命地朝許大寶身邊靠近，拚命地舉起手，隻為了能靠許大寶更近一點。

    許大寶在這哭聲中頭痛欲裂。

    她試著堵住耳朵，可是這哭聲直接刺到了她的腦海深處，讓她根本避無可避。

    她隻差一點就要崩潰了。

    “冷靜下來，許大寶，你要冷靜下來。”

    許大寶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她用力做深呼吸，給自己加油打氣。

    慢慢的，慢慢的，許大寶感覺到她耳邊多了一些聲音。

    那是很多人在說話，大家都很急，語速都很快，好像不趕緊說的話就永遠也沒機會說了一樣。

    這些話，都是遺言。

    許大寶明白了。

    她收回了金環。

    一個隻剩了半邊身子的蟻人掙紮著來到了許大寶的近前。

    她朝許大寶伸出了手。

    紅紗綾上騰起火光。

    蟻人的手被火燎著了，可她並沒有退縮。

    許大寶想了想，她收回了紅紗綾。

    她握住了蟻人的那隻手。

    同時也聽見了那個蟻人的遺言。

    她是個普普通通的工蟻，從蟻卵裏孵化出來後，就在地宮中，為伺候蟻後勞碌了十五年。

    到了年紀之後，就被帶去祭了夢火。

    這也是這裏所有蟻人的命運。

    一代又一代的南柯蟻都化作了夢火中哀嚎的亡魂，也正是她們的哀與怨支撐著夢火一直燃燒不滅。

    “我能為你做什麽？”許大寶問那個蟻人。

    “救命。”

    那個蟻人一開口說出這兩個字，她身後無數的蟻人竟然沸騰了起來。

    她們所有人都發出了同樣的呼喊：“救命。”

    護主的紅紗綾第一時間將那個蟻人打飛了出去。

    果然，那個蟻人落地之時，一條早就被燒的碳化的腿斷在了地上，可她竟然爬著朝許大寶挪過來：“救命，救命。”

    怎麽救？

    “你來替我啊，你替我去祭奠這夢火，將你的肉身讓給我，我就能活了！”

    所有的蟻人都高喊起來：“你替我！你替我！”

    許大寶剛剛有些顫動的心扉瞬間合攏了。

    她閉上了眼睛，任憑蟻人們一圈一圈被金環碾壓。

    蟻人們還敢撲上來，那就繼續打。

    總能打完的。

    一滴眼淚從許大寶眼角滑落。

    她實在是忍不住了。

    直到許大寶看到了一個熟人。

    蟻人們其實都長得差不多，起碼許大寶看不出差別。

    但老阿婆畢竟跟許大寶算是接觸的最多的。

    許大寶認出了她那雙特別大的眼睛。

    老阿婆也被燒的七零八落，整張臉上也隻剩了那雙眼睛了。

    她也看到了許大寶。

    許大寶感覺到老阿婆的視線，她原本想無視的，可那眼神太灼熱了，以至於她忍不住問了一聲：“你也要我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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