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生澀遙遠的曲調, 一個溫暖寬厚的胸膛，一雙結實有力的手臂將她從混亂破碎的碎片深淵中拽了回來。

    蘇沫難得做了個甜蜜溫馨的美夢。

    夢境中, 艾蓮娜在廚房裏做著早餐，美麗溫婉的臉上掛著故作嚴厲的神情訓斥著偷吃被發現的她和被她推出來頂鍋的埃裏克, 雅各布提著文件包從樓梯下來，女孩立馬歡呼雀躍著奔向雅各布，被男子一把抱住往上一拋，在她嫌棄的驚叫聲中用滿是胡渣的下巴作惡般的蹭了蹭女孩柔嫩的臉蛋。

    畫麵一轉, 埃裏克出現在她眼前, 清秀的臉龐微微泛紅, 淺色的眼珠像是商店裏漂亮的玻璃珠。

    “芙蕾雅，你喜歡他嗎？”他問道。

    芙蕾雅是誰？

    她迷茫的歪了歪頭，想開口問埃裏克，卻發現他的臉被一片霧氣籠罩, 身高也驟然拔高，從少年人的體型變成了一個高挑修長的成年男子。

    男子臉上的霧氣漸漸稀薄，一雙閃爍著陰冷狠毒的綠眸仿佛淬染著毒液危險而美麗, 聲音低沉柔膩，如同冰冷的毒蛇吐著蛇信。

    “芙蕾雅，你喜歡他嗎？”

    一字一句, 飽含殺意和威脅。

    蘇沫猛地睜開了雙眼, 黑眸迷蒙而惶然, 她抬起手捂住眼睛, 額頭被汗水浸濕, 黏黏膩膩有些惡心。

    她從床上坐起來，發現身上單薄的絲綢睡裙都被汗水浸了個半濕，可見這一覺睡得並不安寧，就連之後的甜蜜美夢都被淬不及防的轉折給驚醒。

    身上的粘膩感覺很難受，她揉了揉發暈的腦袋，走進浴室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的衣物，渾渾噩噩的腦袋頓時清醒多了。

    但是房間裏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一個女人。

    一個成熟美豔的女人。

    “抱歉，我打擾到你了嗎？”

    她微微一笑，眉眼裏的風情便傾瀉出來，那雙甜蜜醉人的琥珀色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眼底似乎沉澱著濃鬱而莫名的情感。

    她是個非常有魅力的女人，從她的行為舉止和細微表情可以看出她是個擅長揣摩並駕輕掌握談話主導權的一方，但此刻從她微顫的眼睫和嘴角緊繃的笑弧，可以感覺到她的微妙緊張和忐忑。

    這種失誤在談話間流露出來是不明智的，相當於把自己的主導權交給了對方，不過這前提是，談話的對象是和她旗鼓相當並且毫不遜色於她的心理專家。

    顯然，蘇沫和心理專家完全搭不上一點關係。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這個性感而美麗的女人，嘴裏下意識的喃喃道：“瑞雯……”

    麵前的女人和記憶中羞怯瘦弱的變種人小女孩沒有一點相似感，可是那股奇異的熟悉和肯定令蘇沫下意識的叫了出來。

    女人身體一僵，眼睫毛抬起，嫵媚的雙眸凝視著女孩半響後，似滿足又古怪的喟歎出聲來。

    “你好。”女人笑容燦爛：“我叫瑞雯，瑞雯·達克霍姆。”

    ……

    這太不可思議了。

    蘇沫坐在梳妝台前，看著站在她背後正在給她認真梳理頭發的女人，她的動作溫柔而細致，像是在做一件莊重而神聖的事情。

    “瑞雯。”蘇沫忍不住開口道。

    “嗯，我在。”女人輕輕應了一聲。

    “瑞雯。”蘇沫又叫了一聲。

    女人愣了愣，嘴角勾起了笑容，好脾氣的回答道：“我在哦。”

    “瑞雯！”女孩繼續歡快的叫道。

    被她的歡喜和雀躍所感染，女人低歎出聲，終於不再克製自己，伸出雙臂，從背後抱住了女孩。

    柔軟又纖細，脆弱又美麗。

    真不可思議，曾經需要她仰望的女孩，現在被她輕鬆的抱在懷裏。

    這小小軟軟的身體，像是一團甜蜜的奶油蛋糕，散發著蠱惑誘人的氣息。

    瑞雯將臉放在女孩的肩膀上，鏡子裏倒影出兩人親密的姿勢，綢緞般的黑發和耀眼的金發交纏在一起，又衍生出幾分說不清的旖旎曖昧。

    “這不公平。”女孩埋怨的嘟囔了一句：“明明我才是姐姐。”

    瑞雯忍不住笑出聲來，她用臉蹭了蹭女孩鼓起的小臉，玩笑般的調侃道：“親愛的，我們現在的模樣，就算我叫你姐姐，別人也不會信吧。”

    女孩站起身來，和瑞雯麵對麵，結果更加沮喪了，和高挑成熟的瑞雯比起來，她就像還沒長大的小姑娘。

    瑞雯低著頭，視線落在身高剛到她肩膀的女孩臉上，眼神有些恍惚。

    瓷白如雪的肌膚，精致無暇的小臉，蝶翅般的長睫毛下撲閃著攝人心魄的黑眼睛，紅潤的唇瓣嬌豔瑩潤，她美的像是一個謊言。

    一個不存在的，謊言。

    她曾經懷疑過，女孩的存在或許隻是她的幻想，一個自己虛構出來的精神寄托，她或許隻是需要對方的認同，認同真實的她，而非那個她偽裝出來的虛假美貌。

    “瑞雯，我想看你原本的樣子。”女孩撒嬌的語氣像貓咪討食一樣嬌軟可愛，她睜著那雙瀲灩惑人的眼眸亮晶晶的望著她。

    沒有人能拒絕，她也不能。

    瑞雯深吸了一口氣，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緊，同時像是五彩斑斕鳥兒的羽毛一樣的鱗片脫變一般從她的肩胛骨一路擴散，屬於人類的外表和衣物被藍色的皮膚和豹紋狀的斑點覆蓋，耀眼的棕紅色頭發替代了金色的微卷長發。

    變形的過程很短暫，兩秒鍾過後，站在蘇沫麵前的美豔女人消失不見。

    女孩清澈漂亮的黑眸裏，倒映出一個藍皮膚的怪物。

    蘇沫睜圓了眼睛，像是被嚇傻了一樣愣愣的看著她。

    驟然的尖銳痛楚彌漫全身，瑞雯繃緊了身體，琥珀色的眼瞳銳化成了豎瞳，中間的黑點被反複拉伸，這是她情緒失控前的征兆。

    她早該想到的，沒有人會認同那副連她自己無法直視的麵目，女孩曾經的驚歎，也隻不過是因為好奇和新鮮而已。

    “我的天——”蘇沫捂住發紅的臉蛋，眼裏的星光閃亮的仿佛夜空中的繁星，她目不轉睛看著瑞雯，像是在看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跡。

    她興奮的直咕噥，然後開心的抱住了瑞雯。

    ……

    “漢克！漢克！”

    自從來到澤維爾學校後，這是蘇沫第一次這麽開心，她迫不及待的想和自己的新朋友分享自己的喜悅，但是來到漢克常呆的實驗室後，卻隻看到了一堆淩亂的實驗桌和摔倒在地上的瓶瓶罐罐。

    漢克一向很珍惜這些東西，總會將它們歸類放好在該呆的位置，有天蘇沫突然感興趣了，青年一改之前古板靦腆的形象，像個炫耀自己心愛之物的小孩子一樣自信而興奮的嘮叨不絕，盡管蘇沫聽的一頭霧水，但是看著漢克的另一麵也頗感新奇。

    蘇沫在實驗室轉了一圈不見漢克的身影就打算離開，忽然眼角掃到一團藍色物體。

    好奇的走了過去，由於雜物遮住了視線，蘇沫隻能看到一坨毛茸茸的藍色。

    是毛絨玩具嗎？沒想到漢克也會有這樣的愛好。

    隱形毛絨控的蘇沫忍不住伸出了罪惡之爪揉了揉。

    藍色物體驟然一僵。

    活、活的？

    蘇沫驚奇的睜大了眼睛，然後隨著藍色物體的站起，她的脖子也跟著抬高，最後不得不退後幾步才能看清楚藍色物體的全貌。

    一隻高大強壯的藍色毛茸茸生物。

    他太高了，蘇沫得仰著頭才能看清他的臉，她被籠罩在對方的陰影裏，覺得視線阻礙，便再次後退了一步。

    這個舉動卻驚了對方，藍色毛茸茸像野獸一樣呲牙發出威脅的低吼聲。

    他的背脊微微弓起，瞳孔成梭狀，像是隨時準備進攻的姿態。

    或者他隻是想虛張聲勢嚇跑她。

    事實也確實如此。

    漢克沒想到就在他被實驗失敗波及恢複獸化時，女孩會突然闖進他的實驗室裏，慌亂之下打破了一些實驗器具，本想藏起來等她離開，卻不想女孩發現了他的存在。

    他並不否認自己對女孩有那方麵的喜歡和心動，但這一點也不奇怪，若是對她無動於衷才令人驚奇吧。

    而漢克一直沒告訴過蘇沫關於他這個形象，畢竟他不認為會有正常女孩能夠接受得了一個藍色怪物。

    一想到女孩發現他真正麵目後會恐懼厭惡疏離他，漢克就堅定了絕對不能被她發現的想法。

    “噯、你怎麽穿著漢克的衣服？”

    糟了！

    漢克腦袋裏一片混亂。

    忽然一雙柔軟的小手摸上了他的手臂，好奇的捏了捏，像初生的幼貓不知所謂在凶惡殘忍的老虎身上作死的試探底限。

    推開她還是任由她作為？

    兩個選擇在腦海裏麵交戰，女孩柔軟又脆弱，如果他推她，一失手就很容易令她受傷。

    於是漢克選擇了容忍。

    直到女孩的手摸到了他的胸膛，嬌小的身體幾乎被他圈在懷裏，鼻腔裏滿是她甜蜜誘人的體香，他幾乎感覺到自己的口腔在分泌唾液了。

    漢克身體僵硬的跟石像一樣，他幾乎忍不住哀嚎了，上帝，沒人告訴她應該遠離可怕危險的未知生物嗎，明明看起來膽小的要命，怎麽該怯懦的時候反而膽大妄為起來。

    她得受點教訓才知道什麽叫害怕。

    於是他低下頭，豎瞳直勾勾的盯著女孩，露出森森的尖銳利齒，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聲。

    “乖哦乖哦。”女孩不但沒被嚇到，反而得寸進尺的撓了撓漢克的下巴。“我不會傷害你的。”

    漢克看著女孩，思維陷入了荒謬的呆滯中。

    是誰給她的勇氣，覺得她能夠傷到他。

    漢克不知道世上有種叫做毛絨控的奇特生物，他們為了擼毛茸茸，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恐懼。

    就在蘇沫擼毛茸茸擼的興起的時候，實驗室門口傳來了查爾斯的聲音。

    “抱歉，打擾一下。”

    成熟版本的查爾斯對蘇沫而言就跟嚴厲的家長或者上級一樣的存在，盡管他溫和親切，一點也不嚴厲冷漠，但是那種陌生的無形距離感讓蘇沫很難找回以前久遠回憶中的相處模式。

    而查爾斯對待她的態度和其他變種人學生無異，包容友善，同樣也溫和疏離。

    所以即使再度見到了曾經的友人，蘇沫也不知道該怎麽和他相處，簡短的幾次會麵，也隻是平常的問候，更多的話堵在了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口。

    她戀戀不舍的停止了擼毛茸茸的舉動，像是被老師發現課堂上做小動作的學生一樣規規矩矩的站到一邊背著雙手等訓斥。

    漢克緊繃的心跳總算緩了下來，對上查爾斯蔚藍如海的雙眸，他拚命打眼色。

    小教授不動聲色的斂了斂眸，目光轉向女孩，擁有著連女性都忍不住嫉妒的唇色在他臉上卻無一絲違和感。

    他的唇角彎了彎：“方便敘敘舊嗎？”

    長睫毛下的藍眸微光閃爍。

    舌尖抵著上齶，低緩而柔軟的發出喟歎的音節。

    “——liya。”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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