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行睿正在巡查項目進度，手機屏幕忽然亮起來。看到康宇兩個字，他本來是要關掉的，接著便看到了簡緒的照片。

    沒什麽特別的，他隻是坐在那裏。

    穆行睿的眼睛忽然有點幹澀。這個畫麵他有多久沒看到了……

    在那些灰暗的日子裏，他曾經很討厭回家。這種厭惡，甚至超過了被同校跋扈子弟的欺淩。至少他們本身就是不需要對他留情的外人，可這個屋子裏的人，他流著跟他們身上一樣的血，他卻被他們看作是個賤.種一樣對待。這種痛苦，更加煎心。灰暗的日子過久了，便慢慢忘記了被陽光照耀的滋味，算了，認命吧，穆行睿也對自己說。

    可是一個人的出現，改變了他。

    日光充溢的午後，少年站在他麵前，仿佛一道光，刺眼又灼痛的，照進他黑暗的世界裏來。

    穆行睿從沒想過，有人會來救他。這個人他認識的，常常會出現在他家的宴席上。他常常偷看他，而對方卻很少會注意到他的存在。本來，天之驕子簡緒，就是他這種人遙望不可及的。

    穆行睿對痛苦早就麻木，可那一刻，沉積太久的心酸忽然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他爬也似地想要抓住他的衣袖，妄圖從他的身上得到一絲溫暖，對方猶豫了下，俯下身，抱住了一身狼藉的他。

    穆行睿這才知道自己是有心的，他的心會跳動，會心酸，會心痛，會對一個人產生這麽多種情感。

    他開始喜歡回家。因為那個人有時候會坐在那裏，出現在那張沙發上。閑散的眉眼帶著點年少輕狂，看到他的時候會不自覺地舔一下嘴唇，會伸手讓他過來。他並不是每天都來，他卻是每天都在期盼著。他多麽慶幸，他可以離他這麽近，可是不夠，不夠，他還想要每時每刻地都看到他……

    後麵發生的事情像是一段脫軌的列車，誰也無法預料到會是那樣的結局。

    不知不覺間，這個位置，已經空了五年了。

    穆行睿回到家裏，有時，會對著那個位置打招呼，或者說會話，幻想著他還在那裏。可是人終究是無法欺騙自己，他不在，他不在，他每天生活的地方無論哪裏都沒有他。任憑他思念如潮痛苦難眠，對方依舊是不想回來見他。

    穆行睿看著照片，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他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可怕，也會痛恨自己的不擇手段。可是，他回來了。他回來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照片上的簡緒高了瘦了，看起來已經是個成熟男人的體格，隻是眉眼間還未被時光打磨幹淨的桀驁輕狂卻和記憶中一樣。那是他的簡緒哥。世間有無數比他好看的皮囊，可在他眼中，那些全部加起來都及不上他的萬分之一。

    他本該就在那裏的。在他的身邊。

    ……

    ……

    “一直看我幹嘛？”在他麵前，淩白也懶得裝好脾氣。

    “因為我一點兒都看不出來，你到底有哪裏吸引他了。”少年挑釁意味十足。

    淩白勉強抬起眼看他一眼，“哦，也就比你好點。”

    輕飄飄的一句話落到康宇耳朵裏，直接就炸了：“你這話什麽意思，我不如你？！！我比你年輕，長得比你好看，愛我的粉絲多得能從這裏排到市中心再排回來……”

    耐著性子聽了幾句，淩白問係統：“……這話自己說出來，真的不會覺得羞恥嗎？”

    係統：“不會，很爽的。”

    “……你這個又老又醜的老男人有什麽資格跟我比？你說啊，你說你哪裏比我強？！！”康宇還在不依不饒。

    淩白懶得理會他的好勝心。

    他掀了下襯衫下擺，用幾秒鍾展示了下自己存在感十足的八塊腹肌。

    康宇：“……”

    少年不說話了。他想起了自己一片平坦的腹部。無邊無際的挫敗感朝他襲來，沉默中把已經自己放到了失敗者的位置上。

    他想，這幾年多練練，大概還是有希望的吧。大概吧。

    ……

    穆行睿回來的時候，淩白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主要是被某人給煩的。

    “他怎麽在這裏睡？”穆行睿看著臉色不太好，陰晴不定地看著沙發上的男人。

    還以為他是在生氣，康宇幸災樂禍地補刀：“我已經提醒過他了，是他自己要……”

    “這麽睡會著涼的。”穆行睿俯下身，本想叫醒他，快碰到的時候又把手收了回去，轉頭拿了塊薄毯給他蓋上。

    他竟然沒有生氣。這怎麽可能呢？

    康宇難以置信，仿佛站在麵前的人不是穆行睿一樣。若不是當初麵色駭人的穆行睿還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腦海裏，他會覺得那隻是自己的做的一場夢。

    穆行睿的目光，深深的迷戀中又包含著無法忽視的敬意，仿佛麵前的男人，是他仰望著的人一樣。康宇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一時愣住了。他曾以為自己得到過他的寵愛，可相比起來，他給予他的那一點在這無邊無際的柔情麵前，根本什麽都不是。

    他忽然覺得他今天是在自取其辱。

    “我……我……”康宇臉色分外難堪，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發照片時的狡猾惡意，全變成了此刻的心虛忐忑。

    穆行睿看了他一眼，說：“既然來了，就留下來吃飯吧。”

    康宇很想掉頭就走，可他不敢。隻好點頭。

    ……

    淩白：“我睡了多久了？”

    係統：“不長，也就穆行睿跟他的小情.人來兩發的時間。”

    淩白：“他回來了？”

    淩白坐起身，揉了下脖子，立刻有候在一旁的仆人跑過來通知他去餐廳。

    淩白過去的時候，穆行睿跟他的小情.人正在互相投喂，看起來其樂融融。不過若是仔細聽，會聽到穆行睿對著咬耳朵的聲音，“快點笑，高興一點。”

    淩白：“……他這是在刺激我？”

    係統：“小淩淩，≧▽≦你突然好聰明啊！”

    淩白：“說話請不要像個智障。”

    淩白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來，正好在穆行睿的對麵。

    穆行睿沒跟他說話，繼續一筷子一筷子地不停給小情.人加菜，就跟沒看見他一樣。期間伴隨著數不清的耳語威脅。說實話，有點好笑。淩白不知道他在搞什麽鬼，不過他是真的有點餓了，幹脆自己盛飯吃了起來。

    淩白吃飯一向效率，沒多久就擱了筷子。

    見他毫不猶豫地拉椅子起身，穆行睿的臉色黑到了極點，從剛才沉默到現在總算說了第一句話：“你去哪？”

    “吃完了，走了。”淩白說。

    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穆行睿捏緊手裏的筷子。可怖的臉色嚇得身旁的少年身體發顫。

    他就一點都不會在意嗎？

    隻要一點點，一點點，至少不要表現得這麽的無動於衷。

    係統：“小淩淩，你幹嘛呀，這麽冷淡，你明明知道都是假的啊。”

    淩白：“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有點不爽。”

    係統：“嗯？”

    淩白：“所以才懶得理他。”

    係統：“小淩淩，可你這樣不行啊。￢_￢目標的黑化進度條又上升了。就剛剛。”

    隻許他跟他鬧臉色，還不許他無視他了！！淩白忍不住爆了句粗，轉身往回趕。

    淩白分風風火火地回到餐廳，穆行睿還坐在位置上看著門口出神，姿勢都沒換過。

    他似乎也沒想到他會回來，詫異漲滿了眼瞳。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被人一把從座位上粗魯地拎了起來，“穆行睿，你就這麽想要逼瘋我是不是！！”

    看著麵前暴怒中的男人，穆行睿的剛剛冷掉的心卻一點點地熱了起來，幾乎要激動地落下淚來。

    可他麵上依舊是平靜地，“我不明白你是什麽意思。”

    “說得好像有多麽喜歡我，我不在的時候還不是一個接一個情.人的換。剛剛不是還很開心嗎，說啊，這個小子是第幾個？”

    簡緒哥……他在為他吃醋嗎？

    按耐著內心的狂喜，穆行睿臉上依舊冷硬，“這不關你的事。”

    “要找替代品也找個好的，連這種貨色都看得上，你想讓我誇你什麽好呢？”

    什麽叫這種貨色，康宇氣不過上前想要說些什麽。

    “滾！”淩白冷冷地瞥他一眼，光是這個眼神中威壓就讓他喘不過氣來。

    這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冒了一頭冷汗。

    淩白冷笑，“還不走，是想等我把這裏的飲料都倒你頭上嗎？”

    康宇總算想起來了，他、他是當時酒吧裏的那個人。想起來的同時，覺醒的還有當時的恐懼。現在可沒人幫他。也顧不得什麽丟不丟人，便逃命似地朝門口跑去。

    “你現在是我什麽人，要管我這麽多。”穆行睿還在試著激怒他，“嗬，你反正對我的身體一點興趣都沒有。”穆行睿仰頭看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眸充血般地盡是紅色血絲，不知道在渴求什麽。

    “是嗎？”

    他是有興趣的。至少有個地方。

    淩白看著他脖子上的齒痕，用拇指摩挲了幾下那幾乎快消失的印跡，眼眸深沉，他俯下頭，幾乎是對著原本的齒痕咬了下去。

    芳香撲鼻的血液融入口齒，如美酒般令人迷醉的醇香烈口，在腦海中翻開連篇綺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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