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結束得很晚, 隻剩三三兩兩的工作人員在拆設備。淩白坐在場邊等經紀人, 打了個哈欠, 忽然聽到外麵一陣騷動。

    他轉頭, 正好看到一個抱花的年輕男人站在門口。

    片場的燈熄了大半, 那人立在有些灰暗的光線裏, 捧著巨大的玫瑰花束。龐大的花束幾乎淹沒他的臉, 隻餘一點墨鏡折射的冷光。數也數不清的紅玫瑰, 沾著露水, 擠在高檔卡紙裏散發著甜膩過頭的氣息。

    與其說是花香, 更像是鈔票燃燒的味道。

    淩白無趣地收回視線, 看了眼在旁邊卸完妝又在粘假睫毛的女主角, 心想八成又是她的哪個俗爛追求者。聽說她入圈前是個頗有人氣的直播網紅, 一群闊佬排著隊送鑽戒的那種。拍攝的這些天裏，鑽戒沒見到，成天送花的倒確實不少。

    女主角此刻也在疑惑, 她記得今天沒有請人送花。

    ……難道真是她的追求者？

    疑惑間，抱花的男人已朝著她的位置走過來。

    女主角驚喜難掩，看來自己的猜測是真的。她的目光從懷中那束不菲的花束移到他臉上七位數的眼鏡, 越看越心動, 趕緊調整好姿勢, 挺胸以待。

    “等很久了吧？”出乎意料的，男人停在了埋頭玩手機的青年麵前。

    淩白勉強從遊戲中抬起頭, 隻來得及看到一團晃動的紅色虛影, 那束大得離譜的玫瑰花束就砸到了他的懷裏。

    對方雙手撐下來, 按在椅子兩側，這個姿勢像是隔著滿懷的玫瑰將他圈在懷裏一樣。

    對方笑容滿麵地，“喜歡嗎？”

    白白的牙齒，遭人恨的天真爛漫。

    看到他的笑容，淩白總算有了點印象，“……是你？”

    他記得試鏡那天，這家夥坐在評委席上好像就是這麽笑的。淩白懶得想這個死變態是怎麽找過來的，他現在隻想把懷裏的那堆草甩到他的臉上。好吧，他也確實這麽做了。

    孟若洋張著一口剛拍過牙膏廣告的大白牙，沒預警地吃了一嘴花瓣，頗委屈地，“你早上還跟我說，你最喜歡玫瑰的……”

    “神經病。”

    喜歡你個頭。淩白嫌棄地看他一眼，拿上桌上的手機起身離開。

    快走到電梯口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經紀人沈秋打來的電話，上來就激動地問，“陳洛陳洛，你見到孟若洋了嗎？”

    淩白沒空管她的胡言亂語，他關心的隻有，“你什麽時候來接我？我都等了半個小時了！”

    要不是最近係統精神有點奔潰導不了航，他早就自己回去了。

    “不要急，我有點事去不了了……這樣吧，你陪孟若洋吃個飯，然後讓他送你回去。”沈秋切換著六個帳號回著微博評論，不忘提醒他說，“態度友好一點，你知道這是多好的機會嗎，啊？”說著就掛了。

    孟若洋……又是這個名字。

    淩白覺得心煩。從早上到現在，已經不知道多少人跟他提起孟若洋這個名字。

    今天大批的記者在門口堵了一整天，半個小時前才剛離開……沒完沒了，人人都挖空了腦子從他這裏挖出點料，偏偏他這個當事人一頭霧水。日了係統了，他可不覺得自己有本事去哪裏認識那麽個厲害人物。

    “喂，你等一下。”電梯亮的時候，男人追上來，跟在淩白後麵進了電梯。

    他的身上沾著許多還沒有清理幹淨的花瓣，他卻也不在意，隻笑嘻嘻地看著他，伸手摘下了自己臉上一直戴著的墨鏡。

    與他孩子氣的笑容截然相反的，深邃的眼眸像是一片憂鬱的星海。連帶著他的笑容都虛渺起來。

    “還沒有來得及自我介紹。你好，我是孟若洋。”

    ……

    ……

    已經很晚，淩白本以為又要去體驗一番酒吧文化，結果孟若洋隻是帶他去了家自己常去的素菜館。

    是他一個朋友開的店，全天營業，進去就是定好的包廂，十二頁的菜單上全是根根葉葉。孟若洋輕車熟路地點了幾道菜，轉頭問他喜歡吃什麽。

    淩白看完菜單索然無味，說了句隨便。

    菜上得很快，一桌綠色生意盎然。淩白勉強嚐了幾筷子，味道竟還不錯。

    係統：“小淩淩，我還活著嗎……我現在哪呢……”

    自從在幻境裏完成懲罰吞了十斤苦瓜被丟出來後，係統就一直有些神智不清。

    這種狀態下根本無心男色，精神恍惚地在淩白胸口飄了會，定睛看到桌上又是一大盆苦瓜，難以抑製的嘔吐欲.望。然而，他並沒有能完成這項使命的器官，隻好過幹癮般的發出噪音，一下一下汙染著淩白的耳朵。

    &nm在吃飯呢。”

    係統：“小淩淩，我可能是懷孕了_(:3」∠)_”

    淩白：“……”

    係統：“我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叫淩愛統。”

    孟若洋看他臉色不太好，問道，“怎麽了？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

    他看了眼滿桌的素菜，也難怪對方會吃不慣。從他剛剛點菜的樣子就能看得出來。試過很多地方，這家店已經是他吃過素菜做得最好吃的一家了。可是素菜再好吃，有時候也比不上一串炸肉來得誘.惑。

    “不好意思，因為我最近需要控製飲食，忘了問你的意見就帶你過來了。我已經很久沒跟人一起吃飯了……”孟若洋看著他說。

    “哦。”淩白對他的解釋不感興趣。

    雖然不是那個原因，但他現在也確實沒了胃口。早早擱了筷子，巴不得這頓飯早點結束。

    孟若洋倒是一點都不急，還有空將兩人的幾次相遇的場景都描述了一遍，不無回味地，“當時我就覺得，你真是有趣，有機會真想……深入地了解你。”

    淩白畢竟不是老司機，沒明白他的暗示，見他也不吃了，直接問道，“可以走了嗎？”

    結完帳，孟若洋開車送他回去，一路送到了公寓前的路口。

    淩白奇怪他怎麽知道得那麽清楚，就見他揚了揚手邊的一張資料表，是他上次試鏡前填過的那張。真是可怕，淩白記得上麵還有他的三圍。

    “對了，後座上有給你的禮物。”孟若洋提醒道。

    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紙袋，看logo就知道絕不便宜。淩白記得，他在之前在某個世界當富家公子哥的時候，常常有人送禮給他，一般都是為了跟他攀交情做朋友。

    “你想跟我做朋友？”淩白恍然。

    “不，我在追你。”

    ……

    碰上這麽個基佬，淩白的安穩日子算是徹底over了。

    第二天影帝孟若洋出櫃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配圖就是昨天深夜孟若洋送他回家的偷拍照，角度選得刻意而曖.昧，配上孟若洋那看狗都深情的眼神，幾乎人人深信不疑。

    成萬上億的孟夫人殺到了淩白的微博下麵詛咒他的小jj早日折斷。淩白的微博三天漲粉兩千萬，黑粉後援會新增一千九百萬，都是可以上門潑油漆的死忠黑。他代言的眼線筆銷量一路飆升，據說都是被孟若洋粉絲買回去罵的時候折著玩，驚得廣告商趕緊又丟了一年的合同過來。

    淩白連著幾天都被堵在公寓裏不敢出門，隻好跟劇組請了小長假。

    “陳洛，網上都說你為了蹭熱度勾.引孟若洋，還說你是那種，呃……社交名媛。”邱洺當然不相信那些謠言，隻是他也想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你真跟孟若洋在一起了？”

    “他倒是想出櫃，我是被出櫃。”淩白越想越來氣。

    “你，直男？”邱洺難以置信。

    “這很好笑嗎？”

    邱洺好不容易從笑岔氣的狀態扭過來，“我也很想相信你，不是……大哥，你前一陣還在偷看我換衣服呢。”

    “……”淩白想不出反駁的話。

    邱洺見他實在不高興，索性也不追問了，出門前不忘提醒他說，“你這幾天別上網了，孟若洋腦殘粉比腦殘還多，省得看了更心煩，一張照片又不是捉.奸在床，不如先等著看孟若洋那邊什麽回應。”

    邱洺今天沒有拍攝，他是接了霍閑的電話出去的。

    自從知道對方的身份後，邱洺對他的態度已與之前截然不同。霍閑偶爾會帶他出席一些業內飯局，不需要說話，隻要站在他的身邊，就有大把的人遞名片過來。霍閑在兌現自己當初的承諾，好玩抑或真心，邱洺並不在乎，他隻知道那是他的一個機會。

    即使，這個機會明碼標價。

    邱洺攥著房間卡，冰冷的卡片攥得發燙。明明有準備的，卻還是走不出這一步。他才20歲，還對愛情有可恥的憧憬。

    “你到底還要在外麵站多久？”門開了，霍閑撐著門板，脖子上掛著擦頭發的毛巾，顯然剛洗過澡。

    “霍導……”邱洺有點被嚇到了。

    “恩？”

    “這次能、能先賒賬嗎？”沒等對方回答，邱洺閉眼親了上去，觸了下唇就鬆了手。

    轉身就跑。

    電梯裏，惴惴不安的邱洺摸著還有餘溫的嘴唇。那瞬間，清爽的沐浴露夾雜著成熟男人的氣息，沒有想象中那麽反感。

    或許他也不是做不到。

    可又怎麽樣呢……對霍閑來說，想爬他床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他這個年紀的人，根本沒空跟他玩這種純真把戲吧。他挫敗地垂頭，知道自己徹底搞砸了。

    “幹嘛跑那麽快，我是洪水猛獸嗎？”是霍閑打來的電話，聽聲音沒生氣，有些好笑地，“你該不會覺得我要潛.規.則你？”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了。我隻是以我個人的身份約你，這是有區別的。你答應得那麽爽快，我以為你也對我有意思呢？”

    “沒有沒有，怎麽可能，我又不喜歡你！”邱洺話說出口才覺得不對，“我是說……現在還沒感覺。”

    “看來我需要更加努力了。”霍閑沮喪的聲音一出來，兩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邱洺掛掉電話許久，笑意仍然掛在嘴角。

    ……

    邱洺和霍閑的進展不錯，磁場相吸，兩情相悅也是遲早的事。淩白知道後放心不少，雖然自己身上破事攤了不少，好在邱洺的主線沒受到影響。

    鬧了好幾天，孟若洋那邊總算有了回應。

    先是官方的申明，隻澄清了兩人非情侶關係。孟若洋隨後發了一條微博，什麽也沒說，隻發了一張愛心拉花的卡布奇諾。不用猜都知道他是發給誰的，粉絲們一下又炸了。

    “(ノ-_-)ノ┴-┴瘋了瘋了，為了當一個合格的孟夫人，我每天分析你三遝前女友資料找相同點，結果你跟我說你喜歡男人！早說啊，為了你我jj都割掉了！！”

    “那種社交名媛有什麽好，那會畫眼線的妖豔賤.貨就那麽讓你念念不忘嗎，暴風式哭泣。”

    “我好不容易換的牆頭又塌了，有毒，好好的男神不是喜歡網紅就是喜歡名媛，愛我不行嗎！！！”

    “陳洛老賊，還我老公！！”

    ……

    淩白問係統，“社交名媛什麽意思？”

    淩白閑著翻著評論，很多都出現了這個詞。他記得上次邱洺也提過。他又不是女人，名媛什麽名媛。

    係統：“嘻嘻，就是技術很好的gay。”

    淩白：“我看起來技術很好嗎？”

    係統：“小淩淩，這不是一個直男暗爽的時候吧？這可是是形容基佬……”

    淩白沒說話。

    係統有點慌了，“小淩淩？”

    “嘀——已檢測到屏蔽詞‘小淩淩’，將進入紅鎖模式，違反者隨機獲得懲罰，倒計時5、4、3……”

    “怎麽會……”係統大驚失色。連這個詞都屏蔽了，那他以後可怎麽活啊。

    淩白看著他一點點被拖進虛空，嘴角略微勾起了些，“以後，叫我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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