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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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 海風, 海船, 海鷗。
五虎退站在甲板上, 手裏抱了隻小老虎緊緊跟隨著同樣抱了隻小老虎眺望遠方的自家審神者,自家的大將。
按照時政的規定,審神者返回現世時,會出現在當初離開現世的那個位置,五虎退以為他們大概會出現在大將的家裏, 還期待了好久大將的家會是什麽樣子的,結果沒想到當他們利用時空穿梭器來到現世,睜開眼的一瞬間就是被介入了一場海賊針對島上島民的屠殺。
紅色的鮮血,碧藍的天空, 手無寸鐵的民眾的失聲痛哭, 以及立刻反應過來的他家大將直接上手奪過了其中一位正要砍殺一個被母親抱在懷裏的小女孩的海賊手裏的大刀,反手就給了那邪惡的海賊一刀的英姿。
這是五虎退第一次麵臨這種殘酷的虐殺。
以往在東瀛曆史戰場, 他都是跟在兄弟們的身邊與溯行軍對戰的, 溯行軍長得基本沒有人形, 不會讓五虎退覺得是個人, 並且一次出場的數量也都比較少, 雖然說是一場戰爭,其實充其量就是一場以命相搏的比試, 而且哪怕是溯行軍殺人, 也不會失去理智到把整個村鎮的人全部殺光, 所以五虎退雖然害怕溯行軍的長相, 卻能夠逼著自己去戰鬥。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害怕殺戮的膽小的孩子,粟田口的家人們也一直將他護在身後。
直到今天,他來到了大將口中海賊遍地的世界。
他第一次以人的身份和思想見到那麽多的血,聽到那麽多絕望的呼喊,第一次意識到當實力強大的人把武器對準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們時,是多麽的殘忍和惡心,也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沒有害怕——
比起害怕,更多的是憤怒,是生氣,是心中湧起的怒火和對那些弱小者的保護欲。
於是第一次,在沒有大將的命令和兄弟的鼓勵下,五虎退收起了眼淚,拿著自己的本體衝了上去,衝上了這個單方麵屠殺的戰場。短刀的高機動值讓他在戰場上快速的穿梭,迅速隔開了平民和海賊,對著那些喪心病狂的人一擊必殺。
在莫亞的世界裏,一個人的力量是能夠改變戰局的——
例如在未來,就會有一支不到十個人的海賊團隊,憑借自己強大的實力和運氣鎮壓了一個國家的叛亂、改變了人魚與人類之間相互敵視的局麵、然後又拯救了一個被海賊控製的國家。
當五虎退和莫亞出現在平民們身前後,原本絕望的民眾逐漸平靜:
“連小孩和女人都為了我們和海賊拚命,我們怎麽可以就這樣站在這裏哭喊著被他們拯救呢?”
於是紛紛拿起家夥,與海賊死鬥。
等到接到通知的海軍船隻姍姍來遲趕來救援的時候,海賊早就被剿滅完畢,島上的居民各自抹眼淚收斂著自家親友的屍首,隻剩下一堆被砍得看不清麵目的屍體等著海軍來處理。
海軍們翻出了曆年下發的海賊通緝令,核對著這支海賊團的名字、海賊的身份,他的身邊跟著這座島上的村長(疑似),等把這支海賊團的身份確定下來後,他們的懸賞金就會在十天內送到這座島,供島上居民修複被海賊破壞的設施並補償失去親人的家庭。
島上的居民把自家親友的屍體收斂到島上某座山的後頭——
那裏有一塊集體墓地,男性居民已經挖好了坑,女性居民已經給每一具屍體收拾好了妝容穿好了衣服,島上的居民集中在墓地麵帶悲傷目送著每一位死去的親友下葬,然後擦幹淚水又轉過身對從頭至尾幫助他們的莫亞和五虎退表示了感謝,並說要為舉辦感謝的宴會。
五虎退很想拒絕這個宴會,他覺得有點難受。
雖然他已經以自己的最快速度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保護了他們,但是依舊有不少的無辜的人死在了他的眼前。
他覺得他配不上。
他應該更快的,他應該能護住他們的……
“對不起……”明明剛才麵對著凶惡的海賊都沒有哭出來的五虎退,在麵對島民們對他的善意時卻緊緊拉著自家大將的手,躲到她身後,把整張臉埋在小老虎的毛絨絨裏。
安撫他的,是他家大將。
從來不曾在本丸對他們任何一把刃表示過親近的大將在這個時候揉了揉他因為戰鬥沾染上鮮血的頭發:
“這不是你的錯。”
這是這個世界的常態。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一個海軍海賊革命軍分立的時代,本就意味著戰亂……名人輩出的世界,當然也就是民眾最苦的世界,他們每一個人都習慣了,這不是一個人可以改變的。”
你隻看到了每一次主角登場後為島上的居民趕走了壓製迫害他們的海賊/海軍,卻沒有看見在這些主角沒有來的前幾年,前幾十年,這些島上的居民又過著怎樣的生活。
你隻看到了這個世界有著數不清的傳奇人物,仿佛每一集都能冒出來幾個帶綽號的,卻不知道那麽多有名有號的人出場,意味著這是一個亂世,意味著民眾的苦難。
“那應該要怎麽辦?”五虎退下意識地問道。
原本撫摸著他腦袋的手放了下來,五虎退看著自家大將,自下而上,透過眼鏡框看到了大將堅定的眼神:
“結束戰爭。”
“所有的和談都是短暫的,想要和平,就隻有結束戰爭。”
“越快結束,這種景象就越快消失。”
盡快結束戰爭嗎?
五虎退突然間明了。
這就是大將……為什麽會讓他們不間斷的出陣,還登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其他審神者,呼籲大家聯合起來消滅溯行軍的原因嗎?
海賊的破壞力對於普通人而言是厲害的,但對於像莫亞和五虎退這樣武力值高的則不算什麽,莫亞沒有傷口,五虎退也沒有輕傷,兩人除了身上臉上沾染了鮮血汙漬看起來狼狽了些,實際上卻沒什麽大問題。
他們沒有接受島民們說的給他們舉辦宴會,雖說開宴會是這個世界表示慶祝和歡迎的常態,但在家家戶戶都有所損失和親人去世的時候開宴會,他們覺得還是不太好。一人一刃隻是借了其中村長家的浴室,洗了個澡,換了身帶來的幹淨衣服,就跟隨即將返航至海軍本部“馬林梵多”的船隻,搭個順風船,準備回莫亞的家鄉——
果果島。
……
……
果果島,是一個靠近海軍本部“馬林梵多”的小島,因為島上擁有偉大航路種類最豐富的水果,於是取名為果果島。
因為靠近馬林梵多的緣故,也因為果果島負責供應整個馬林梵多海軍的水果和蔬菜,與海軍來往密切,果果島比之前五虎退見到的那座島嶼要太平得多。
沒有海賊團會那麽沒腦子跑到這座島上進行食物補給,也沒有哪一夥革命軍,會在距離海軍大本營那麽近的地方搞地下活動,果果島的居民在海軍的保護下過著難得的歡快日子,女人們釀酒做精美佳肴,男人們則幫海軍搬運水果蔬菜還有種田。
“是一座很熱情很美好的島。”
哪怕是冷麵如他家大將莫亞,在提到果果島的時候也會柔和了麵容,與向她誇獎這座島和島上居民的海軍軍官們輕聲交談。
五虎退並沒有參與到那場對話中,也沒有發現自家大將因為回鄉而喜悅的心情,他被甲板上那群海鷗、被藍藍的天空、被波光粼粼的海麵吸引了注意力。
海風吹亂了五虎退的頭發,他鬆開了因為一直麵對陌生人緊張地拽住自家大將衣袖的手,抱著小老虎往前走了兩步,靠著欄杆低頭看著海中的水、海中的魚。
“這裏就是……大海啊!”
長著小孩子的外表也有一顆小孩子的內心的五虎退鬆快起來。
雖然從年紀上說已經是有些曆史的刀了,又一直生活在四麵環海的島國東瀛,但他的前主基本都是內陸作戰,偶爾有路過海邊,也沒有真的置身於大海之上作戰的,所以,這還是五虎退第一次見到大海——
“居然有那麽多水!”他在甲板的左側。
“裏麵真的有魚唉!”他又跑到了甲板的右側。
“咦咦咦那個紅色的那個是章魚嗎?小虎你看到了嗎?!”他忘記了之前看到甲板時候緊張的事情,在甲板上跳來跳去。
“啊,我說那個小鬼!”正在另一邊抽煙的一位海軍大叔看到這一幕笑著對五虎退招招手。
五虎退跑了過來,速度之快嚇了海軍大叔一跳。
“速度很快啊,等你長大了可以去報名海軍軍校試試,這個速度肯定能過的。”他笑道,然後指著大海。
“第一次看見大海?”
五虎退用力點了點頭,然後還沒反應過來呢,連同手上的小老虎一起被抱在了大叔的懷裏,雙腳脫離地麵,被抱出欄杆,當他一低頭,就發現自己已經騰空被抱起,被大叔的雙手抱著置空於大海之上。
他的下麵就是大海,滿眼望去全是藍汪汪的水,這要是掉下去是不是就要鏽掉了?他嚇得閉上了眼睛哭叫——
“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嗚嗚嗚,請放我下來嗚嗚嗚嗚。”
“哈哈哈,放心我不會放手的,好好看看大海吧!”那個大叔粗聲粗氣道。
大叔的手臂穩穩當當,即使在他閉上眼的時候也感覺不到晃動,這讓五虎退忍不住想起了此刻大概還在趕作業的大高個岩融。
雖然家裏兄弟眾多,但他總還是羨慕今劍能夠經常坐在岩融的肩膀上看高出的風景的。
慢慢的,適應了這種姿勢之後,五虎退睜開眼,看向了那片因為失去了桅杆和甲板的阻礙,變得更加寬廣和洶湧的大海。
好大啊,居然連海岸線都看不到……好可怕啊海水到底有多深,感覺看不到底……可是,這樣的大海又真的好漂亮啊……
五虎退看得被迷住了,大叔將他和小老虎重新放到了甲板上,揉著他軟乎乎的頭發:
“見過大海的男人就應該像大海一樣。”
“勇敢,寬容,深不見底,一往無前。”
“加油啊,未來的小海軍。”
大叔又抽了根煙,然後離開了甲板,留下五虎退和他的小老虎們在船邊排排坐,看著海鷗從頭頂飛過,各種魚順著船駛向的方向遊動。
半晌。
“我要勇敢。”他對自己說。
“我是……見到過大海的刀劍付喪神了!”他快速擼著小老虎。
……
……
莫亞並不知道五虎退在甲板上遇到了什麽,此時的她正在船內和負責這艘船士兵的少佐說話。
她回憶著自己當初在果果島和去馬林梵多的軍校學習的事情,然後向少佐打聽著如今海軍與海賊的戰況,詢問自己所親近的那些人是否安好。
畢竟她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隻有十四歲,而現在已經快過去六年了,在這個戰亂的世界裏,她哪怕不曾寄回過隻言片語,也不意味著她就不想念在這個世界曾經給予過她幫助和愛護的人們。
萬幸,從少佐的話語裏,她知道自己關心的那些人依舊安好。
於是她拜托前往馬林梵多的少佐替她帶口信給自己的老師澤法,交代了自己接下來會在這個世界待三天,並會在最後一天探望老師的事情,然後就帶著五虎退和小老虎們在果果島的岸邊下了船。
偉大航路,是一條神奇的航路,航路的盡頭據說藏著前任海賊王羅傑留下的寶藏,因為前任海賊王行刑前並未說清寶藏是什麽,於是眾說紛紜,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也開啟了一個海賊湧起,前往偉大航路尋寶的時代。
偉大航路也有幾個與其他航路完全不同的特點,比如它無法用外界的指南針,又比如航路內的島嶼四季不規律。
有些島終年嚴寒,有些島四季如春,有些地方剛才還是晴朗的天,現在就立刻刮起了龍卷風,而果果島,則是一年四季都是夏秋兩季,強烈的日照和雨水讓這片土地格外適合水果的生長,也讓整個島沉浸在一片綠色之中。
莫亞牽著五虎退往島的中央走,她知道中央有酒吧和小吃,有大量的居民,一路上,他們經過了許許多多的果樹和種植著水果的田地。
五虎退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就一直經曆著刃生中的許多第一次,第一次殺人、第一次看海、第一次想要變得勇敢,又比如現在,他第一次見到了許多連名字都叫不出的水果,而很快他還要經曆一個神奇的第一次——
不知不覺,一人一刃和五隻小老虎就來到了島的中央,一塊聚集著無數人的居民區。
陌生的麵孔讓島上的居民好奇不已,莫亞麵色如常往酒吧方向走去,五虎退跟著他家大將,五隻小老虎緊緊跟著五虎退,走在前列的莫亞推開了酒吧的門,來到了人不算很多但氣氛很是熱鬧的酒吧——
“你是?”酒吧的老板娘仔細端詳了一下進來的莫亞,看了好久,覺得很眼熟,又有些叫不出口。
在審神者圈子裏扮演著高傲角色一言不合就噴灑毒液的莫亞,到了這些曾經對自己有所幫助的人麵前態度軟得跟水之都的特產水水肉一樣,說話的語氣也親和得不可思議:
“普拉媽媽,”她叫道。
“我是莫亞啊。”
酒吧的老板娘又看了兩圈,整個人變得激動起來:
“哎呀,是小莫亞啊!”
她拉起了莫亞的手,另一隻手伸出來拉了拉莫亞的臉:
“真的是小莫亞啊,我的莫亞回來了啊!”
她笑著哭著叫著,吸引了酒吧裏其他的居民,其中一個喝啤酒的年輕人盯著莫亞看了幾眼,然後在眾人或感動或摸不著頭腦的時候突然間叫出了莫亞的真名——
“莫裏亞蒂·普拉普利普托·哈裏西弗斯·波塞冬!”
“……”
嗯?!
剛才念的那是什麽?
咒語嗎?
五虎退一臉懵逼。
五虎退是有設想過這樣的場景的,什麽迎麵遇到了大將的同學/朋友/鄰居,然後在那些不知情的人無意間,他會得知大將的真名。
他覺得他大概是本丸裏第一個知道自家大將真名的……
真名,對於任何一個生物而言都非常重要。
比如夏目玲子就能通過知道妖怪的真名,通過呼喚妖怪讓他們出現在自己麵前,讓他們聽命於自己(雖然她本意不是如此),比如刀劍付喪神,就可以通過得知審神者的真名對審神者進行神隱。
一旦神隱,整座本丸都會失去蹤跡,就連時政都找不到。
曾經也出現過類似的審神者失蹤案件,至今這些本丸和審神者都下落不明,隻有零星的一兩座本丸最後被時政發現蹤跡,但裏麵的審神者下場之慘烈,令人唏噓。
所以時之政府才會三令五申要求入職的審神者不可以透露真名,並安排狐之助時不時就要耳提麵命一下。
五虎退曾經設想過,若是他來到大將的世界一不小心得知了大將的真名的話,他一定會嚴防死守,絕不會把這個真名告訴其他刀劍,而他自己也一定會努力全部忘掉忘掉!也一定會向大將保證他不會說出口!
但他設想了一切場景,唯獨沒有設想到這種——
他確實碰巧聽到了大將的真名……
但他記不住大將的真名……
莫裏亞蒂……什麽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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