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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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邪氣入體,陰陽失調。

    溫涼裹著毯子,不得不伴隨著一屋子難聞的中藥味坐床上發呆。大夫開的藥方正放在他的邊上,那是剛才他一時興起拿來看看的,不過上麵大半部分的藥物看完後,溫涼都不知道具體藥性是什麽。

    神奇。

    溫涼心裏閃過這兩個詞語,他慢悠悠地往後靠了靠,鼻子有點堵塞,好在也是因為這樣,溫涼聞不到這滿屋子的藥味。他的手裏還拿著本書,不過頭腦有點昏沉沉的,書上講了些什麽基本沒看進去。

    銅雀剛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溫涼蒼白的模樣,愈發擔心起來,“格格,您可還有哪裏不舒服嗎?需不需要奴婢把大夫再叫回來,您看起來好蒼白。”

    溫涼回想著今天上午吞下的那碗藥,慢吞吞地搖頭,“不必了,這樣就好。”苦澀黏稠,即便是溫涼,也是有不喜歡的東西的。再神奇,能避免還是早些避免為好。

    銅雀仍有點擔憂,不過還是順從著退到了外間去,恰好坐在了門口的位置,能夠時不時觀察到溫涼的情況,免得他病情加深卻無人能幫手。

    溫涼在知曉如何替換衣裳後,大部分的事情還是親力親為,以前長久的經驗讓他不喜歡有人靠得太近。坐在床上認真地發了會呆,溫涼動作緩慢地下了床,徑直走到了衣櫃那邊,打開了滿衣櫥的衣裳。

    粉色,紅色,紫色,嫩黃色,淡青色,月白色,嫩綠色……

    衣櫥裏頭絕大部分都是各式新鮮漂亮的女裝,隻有角落那麽一點點的地方才放著幾件男裝。溫涼的視線直接略過了男裝挑選了件素淨的衣裳,既然無法解決,那便不要去想它。

    他隨意地在梳妝台上挑選了一根珠釵,然後亂七八糟地盤了個頭發,算不得淩亂,卻也沒好看到哪裏去。化妝更是漫不經心,也就讓人顯得柔和些。

    關上衣櫥,溫涼沉吟半晌,終究沒有選擇蒙上麵紗,然後大步往門外走去。等到他打開房門的時候,無視了銅雀一臉震驚,溫涼直接就出去了。

    銅雀連忙跟了上去,“格格這是要去哪裏?”

    “不出去,就在園子裏逛逛。”溫涼神色略顯疲倦,不過精神卻是不錯。他對銅雀跟上來的動作並無異議,兩人一前一後地朝著庭院中走去。四阿哥胤禛雖不是極得寵的皇子,然他的親額娘是受寵的德妃,與太子關係又不錯,負責修繕貝勒府的官員不敢敷衍行事,庭院的景觀帶著江南的秀麗與北方的大氣,溫涼不過走了幾步,因病而有點鬱鬱的心情變得好些了。

    如今的時節哪怕帶著微涼,絲毫掩蓋不住滿園春色,侍弄花草的人怕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方才令這景色如此淡雅美麗,叢花點綴,幽香沁人心脾。

    “格格,您該多出來走走。”銅雀看著溫涼的臉色稍顯紅潤,擔憂的情緒稍退,人變得活潑了些,“素日裏您都喜歡在院子裏待著,太久沒有活動了。”

    溫涼半心半意地聽著銅雀的話,微風吹拂過的感覺很好,實在令人愉悅。主仆兩人在園子內停留的時候,偶爾有侍從丫鬟匆匆走過,對這對不大熟悉的人有些好奇,不過銅雀的辨識度比溫涼多多了,有她在,倒也沒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

    可惜安靜的氛圍持續沒多久,很快便被園子門口的笑聲打破,溫涼沒有太大的反應,銅雀卻是不大開心。好不容易能讓格格歇息會出來走動走動,偏生這麽快又被人破壞了。

    來者在步入園子後,很快便意識到有人在,聲音漸小。然在有人發現了前者是誰後,這議論的聲音又大了起來。戴鐸混在人群裏麵,很快意識到那個倚靠在亭子石柱上賞景的不是別個,正是他念念不忘的溫姑娘。

    戴鐸投奔四貝勒已有數月,在貝勒府上的生活還算如意,也自戰戰兢兢地幫助胤禛,近些時日來提出來不少有益的建議,頻頻得到胤禛的讚許。這讓他在幕僚中也得到了不少另眼相看,而他也和沈竹等人結交成為好友。

    隻是這些事情中,唯有溫涼這件事情一直沒有什麽太大的進展。戴鐸曾打聽過溫涼的情況,然幕僚中對溫涼的看法毀譽參半。不少人認為和溫涼共事有礙觀瞻,對貝勒爺的聲名也不好。

    另外一小部分人則對溫涼的才思敏捷大度讚賞,認為這不是壞事。隻是溫涼畢竟是女子,她不出現,戴鐸也不可能主動找上門去,直至今日才又一次在私下的場合見到溫涼。

    沈竹卻是不大在意周圍人停下來的動作,反倒是徑直往溫涼那裏走去,戴鐸見狀,也跟在沈竹的後麵上前,其餘的人卻是在另外一處,麵上雖然不顯,卻頗有楚河漢界的意味。

    “溫姑娘,多日……你身體不適?”沈竹本想著打個招呼,卻沒想到近前來才發現溫涼透著病態的蒼白,雖然有點紅潤,卻絲毫掩蓋不了點點青色。溫涼的皮膚很白,是那種久不見天日的白,有任何變化都能一眼看得出來。

    溫涼咳嗽了兩聲,嘶啞地說道,“無礙,沈兄。隻是一點小問題,吹吹風就好了。”因著傷寒所帶來的暗啞,他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不過因為病情在身,倒是沒有引起沈竹和戴鐸的懷疑。

    沈竹皺眉,看著溫涼露在外麵的指尖,以前還能看到的粉色早已褪去,變成冰涼的白色,“你的臉色有點發青,還是早些回去吧。若是想外出走走,等身體歇息好了再出來也不遲。”銅雀也注意到了溫涼的不對勁,大抵是傷寒終究傷及了身子,這麽點風便有些受不住了。

    溫涼淡聲拒絕了他們的好意,“道理都懂,隻是到時候便不是現在的心情了。沈兄的友人都在等著你,你早些過去吧。溫涼過會便回去。”

    男女有別,沈竹不好再勸,身後的催促也不是虛假,隻能拱手一別。轉身的時候碰上戴鐸,見他溫和有禮,溫聲說道,“此前知道是溫姑娘的手令才讓戴某有機會入府,我正想尋個機會向溫姑娘致謝。”

    沈竹了然,讓開路子讓戴鐸前去,他則施然然地回到了友人中去。有人問道,“那溫姑娘又怎麽了,看起來和往日可不大一樣。”沈竹自然知道為何,溫姑娘身材高挑,相貌柔美,卻從來不顯笑意,不曾主動同他人打交道。那無形中的淡漠便於別個拉開了差距,自然讓這些同僚不滿。

    隻是今日溫涼身子不適,倚靠著石柱賞景的模樣有種異樣的脆弱美感,反倒令他們有點不大自在,就連沈竹剛才也隱隱約約有那樣的感覺。

    “好了,別背後道人長短,說回剛才的話題吧,我記得你不是不喜歡……”沈竹不動神色地轉移了話題,不想在背後議論溫涼。

    這廂扯開了話題,那邊靜立的兩人有點小尷尬。

    銅雀察覺到戴鐸有話要說,早已機智地避到亭下,這個距離既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也能好生看顧溫涼。

    “戴某對溫姑娘神交已久,聽聞乃是因為姑娘才讓戴某有機會入府,一直找不到機會當麵想姑娘致謝,今日終於有機會了。”戴鐸深深鞠躬,端的是誠意滿滿。

    溫涼額角突突地疼,風突然有些大了。

    原來的溫涼避開這些同僚是源於純粹的不喜,現在的他不出門則是不想麵對外頭鋪天蓋地的“格格”和“姑娘”。沒想到今日難得想出門,倒是全被叫滿了。

    “我隻是擔心有學之人被拒之門外,你既然被貝勒爺收下,自然有你本身的才華。貝勒爺才是你的恩人,與我無關。”溫涼說完後,半擋著嘴咳嗽了幾聲,喉嚨越發難受。

    銅雀見溫涼的臉色咳得微紅,頓時有些著急,“格格,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這風勢漸漸大了,對您身子不好。”情急之下銅雀三兩步上前攙扶著溫涼,更帶著絲絲緊張。溫涼在銅雀剛說話便知道不對,眉眼一掃立於身前的戴鐸,隻見他目光些許呆滯,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格格,除了稱呼皇家的女兒外,也可用來稱呼府裏最底層的侍妾,隻是少有人用上後麵的用法。但少見,不代表不知道。

    顯然戴鐸便是其中之一。

    溫涼從身邊伺候的人以及胤禛那邊的人都這麽稱呼他後,自然就知道總會有這麽一天的,就連同僚那邊也常有人因為這個原因而懷疑溫涼的能力。隻是一次又一次被溫涼的表現給鎮壓下去。

    但是少有人就這麽直接把質疑的神色擺在臉上,更帶著異樣的感覺。

    溫涼又咳嗽了兩聲,緩過勁來後才對上戴鐸詫異的視線,“我不是貝勒爺的侍妾,收起你的同情憐憫!”

    語氣平淡,卻讓戴鐸神情一斂,認真地說道,“那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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