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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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陪著康熙帝下棋, 兩人也不知道對弈多久, 等到梁九功來稟報胤禛求見的消息時, 溫涼正垂眉看著棋盤上的棋麵。
溫涼和康熙帝兩人紛紛抬頭看了眼外麵的天色,頓時陷入沉默。
顯而易見,外麵晨光微熹, 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天亮了。
溫涼鎮定地打破了寂靜, “爺會發現此事。”
康熙帝隨手把棋子給丟開, “他總不會念叨到朕頭上來。”他的話語裏含著笑意, 似乎在等著看笑話一般。
溫涼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 淡聲道, “爺?那自然是會的。”
胤禛很快便跟在梁九功身後進來,他先是看了眼溫涼的模樣,又凝眉看了眼康熙帝,連行禮都來不及, 便沉聲說道,“皇阿瑪, 先生, 你們兩位昨夜不曾休息?”
溫涼和康熙帝兩人麵麵相覷,康熙帝低頭看棋盤, 獨留著溫涼看胤禛,“的確如此。”
胤禛當即臉色一沉。
康熙帝推去休息的時候,還有些氣呼呼的, “朕要擼了你這個不孝子。”
胤禛一臉平靜地說道, “皇阿瑪還是先行休息吧, 等清醒後,皇阿瑪想作甚再來言論。”
溫涼見勢不妙,早早便回去歇息了,等胤禛料理完康熙帝的問題後,溫涼早已經躺在床榻上。胤禛熟門熟路地入了溫涼的屋子,站到溫涼的床邊。
溫涼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著胤禛。
胤禛心中的確帶著火氣,在看到溫涼的模樣也忍不住無奈地說道,“先生怎麽跟著皇阿瑪一起胡鬧起來?”
溫涼默默地摸了摸肚子,整個事情就是從吃撐了肚子開始的。
“某錯了。”溫涼直接言道,這的確是他的問題。
胤禛看著這麽直白地承認自己問題的溫涼,索性在他的床邊坐下,“你這些時日有些不對勁,是哪裏有問題嗎?”他伸手把溫涼的被子又蓋了蓋,三月的天氣不是很穩定,胤禛早晨來的時候還是很冷。
溫涼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輕聲言道,“萬歲爺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
胤禛沉默了些許,“你在擔心皇阿瑪?”
溫涼的視線定在床帳上,半晌後道,“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有些事情的發展同曆史並沒有任何的差別,有些事情的發展卻相距甚大。這變幻莫測的未知的確是溫涼以前很是歡喜的事情,不過眼下他倒是希望沒有太大的差別。
胤禛摸了摸溫涼的側臉,輕聲道,“皇阿瑪要是知道先生如此,想必很是開心。”溫涼的情緒很少很淡,能聽到這般話語,的確很是難得。
溫涼撇開頭看著胤禛,“這又不是什麽大事。”
胤禛眼含笑意,先生應該去照照鏡子,一貫麵無表情的他流露出淡淡情緒時,那一刹那的感覺總是讓人心悸。
“皇阿瑪也是有感覺的。”胤禛握住溫涼的手腕,他很喜歡這個動作,有種親昵的意味,“溫涼也該知道,生老病死,這總是我們無法阻止的事情。”
溫涼的視線銳利了幾分,“確是如此,丹藥總是無用。”
胤禛失笑地看著溫涼,知道他這句話實際上是意有所指。胤禛崇尚佛道,這點溫涼也是知道的,而很久前便是因為溫涼的一次嚐試,才使得胤禛放下了煉丹一途,否則現在胤禛是否還在繼續沉浸在煉丹藥也未可知。
“先生不必擔心,我可是多年不曾觸碰這些了。”
溫涼抿唇,看著胤禛的模樣有點茫然,他熬了一夜,的確是有些累了。胤禛見狀,含笑道,“先生還是早些歇息吧,等你醒來後,我們再來說說你昨夜的事情。”
溫涼闔眼,手指狀似眷戀地勾住了胤禛的衣袖,隻能聽見他輕微的話語,“爺可以試試看。”
胤禛笑意更深,在溫涼額頭落下一吻,“好生歇息吧。”
溫涼在朦朧睡意中沉浸得更深更沉,胤禛望著溫涼酣睡的模樣,又摸了摸溫涼勾住他的指腹,收斂了笑意看著窗外。
康熙帝的情況,他又怎會不知道?
溫涼的擔憂,胤禛也是有的,不過是不曾表露出來罷了。
……
溫涼清醒的時候,已是下午時分,他捂著有些昏沉發脹的腦袋,深以為日後還是不能熬夜。隻是這個念頭已經不是溫涼第一次流露出來,不知下次打破又是什麽時候。
綠意聽到屋內的動靜,連忙給溫涼端來了銅盆淨臉擦手,溫涼在漱口後才言道,“皇上和爺呢?”
綠意輕手輕腳地給溫涼準備好服飾,“皇上早些時候便醒了,還派人來看過先生。王爺在先生歇息後便回去了。”
溫涼頷首,換了衣裳後,這才往著康熙帝園所而去。
康熙帝似乎早就意料到溫涼會過來,站在屋內的模樣更像是在候著他。溫涼覺察出這點不同,側頭看著他,“皇上打算做些什麽?”
康熙帝輕笑道,“你猜。”
溫涼搖頭,“某還是聽著皇上的意思便是。隻是昨夜那樣的事情,還請皇上不要再繼續了。”
康熙帝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昨夜是誰陪著他熬夜?
“過來,你這混小子。”
溫涼聽著康熙帝的話語同他一起走到窗邊,這才看到,原來從康熙帝這一處往外望去,外麵竟然是一麵湖水,深幽清澈的湖麵波光微漾,看來很是清爽。
“去泛舟。”康熙帝氣勢勃勃地揮手,立刻就有人去辦。
眨眼間,溫涼和康熙帝便出現在了湖麵上,這暢春園內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備著畫舫,想來是時時刻刻為著康熙帝準備的。
溫涼抬眸看著水光一色,淡聲道,“皇上的心情好些了?”
康熙帝輕啜著剛剛泡好的茶水,笑著說道,“溫涼在說些什麽?”
溫涼默然道,“沒什麽。”既然康熙帝不想說,也沒有繼續下去的理由。
康熙帝搖頭,放下茶盞,那輕微的觸碰聲把溫涼的注意力給拉回來,“溫涼,這些時日心情不好的人,可不止我一個。”
那看透人心的模樣很是銳利,溫涼已經習慣了。他伸手摩挲著身前的茶盞,坦然言道,“某的確是擔心皇上出事。”
康熙帝哈哈笑道,看起來很是舒心,“朕能出什麽事情?溫涼多慮了。”
溫涼鎮定言道,“皇上同某都知道,這的確是真。”聰明人說話總是簡單,然也是最令人厭煩的,當你想瞞著一件事情的時候,你會發現根本就沒有隱瞞的可能。
胤禛看得出溫涼心情欠佳,溫涼自也能夠看得出康熙帝心情不好。
康熙帝挑眉,看著對麵這個不知死活的混小子還在說道,“如果萬歲爺不想某知道的話,便不該讓某來暢春園。”
康熙帝“嘶”了一聲,“你這是在說朕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溫涼當真頷首,“如果是從這個角度來看,的確如此。”
康熙帝涼涼地看了他一眼,“純屬放屁。”
溫涼凝眉,“皇上慎言。”
康熙帝懶懶地伸腳踹了溫涼一下,靠在椅背上言道,“你這小子一點都不經逗。”他淡淡地移開目光看著外麵的湖麵,“你又知道什麽?”
溫涼道,“某什麽都不知道。不過希望萬歲爺的情緒能好些罷了。”
康熙帝哼笑了聲,把茶盞又給端起來喝了幾口,淡聲道,“好了,朕的確是不怎麽高興。禦醫總是在朕耳邊絮絮叨叨,那可真算不得是什麽好的事情。”
溫涼微蹙眉心,康熙帝不可能無緣無故提到禦醫。
“萬歲爺……”
“溫涼,現在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麽?”康熙帝像個小老頭一樣坐在對麵,雙手捧著茶盞看著溫涼。剛才那刹那的情緒已經收斂幹淨,看著溫涼的模樣就像是在閑聊。
溫涼斂去剛才的情感,認真言道,“四處遊曆。”
康熙帝像是聽到什麽天方夜譚一般擺擺手,“你南巡跟著走南闖北,難道還覺不夠?”
溫涼搖頭,“某是想出海。”
康熙帝眨了眨眼,這才意識到溫涼所說的四處遊曆並非傳統而言的學子四處遊曆,“你是打算到英吉利等這些國家去?”
這話有些籠統,但大抵都是正確,所以溫涼頷首。
康熙帝似笑非笑地看著溫涼,看起來不太相信,“朕倒不以為老四會放人。”溫涼可是個寶貝疙瘩,誰也不知道溫涼的能耐極限如何,出海風波甚大,海麵無情,要是溫涼在海上出事,誰能再賠一個溫涼回來?
溫涼也知道這點,眼下的航海技術尚未發達到日後的水平。隻是到了未來,也依舊有海難事故,這永遠都是未知數。
“萬歲爺隻是問某有何想做的事情,想做的事情不定是會去做的事情,難道有何不妥之處嗎?”溫涼反問道。
康熙帝輕笑著搖頭,招手讓人換茶。畫舫已經飄到了湖中央,溫涼能很清楚地看到了最中間小小的亭子,也不知道是何人造就了這一處景致。
溫涼想出海的念頭倒不是第一次,他的確有點想要去看看外麵的風光如何,不過這等想法並未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康熙帝問的是溫涼眼下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麽,出海隻不過是排列其中的第二個,實質上最想做的事情他已經得到了,其他的倒也沒什麽值得置喙的地方。
這艘畫舫很大,在湖中心停留下來後,康熙帝從船艙走出來,看著外麵湖光的模樣,笑著說道,“朕第一次注意到溫涼,似乎也是在湖麵上。”
溫涼斂眉,那可算不得什麽好事。被意外襲來的海賊堵在水麵上,拚死廝殺後才取得了勝利,要是康熙帝真的在湖麵上出事,後續的事情可不知道要麻煩上多少。
“萬歲爺當初並不相信此事。”
康熙帝朗聲大笑,看著湖麵拍著欄杆,“溫涼總是需要給人點時間,人總不會那麽輕易便相信旁人的話語。況且你瞧瞧老四當時的冷麵,誰能一口就答應下來。”說到最後,康熙帝又禁不住吐槽起了自個兒的兒子。
這些個兒子中,也就隻有老四的臉是最臭的。
溫涼漠然道,“畢竟也不是誰都有機會在拚命勸說後還得到截然相反的結局,還不得不陪著一塊兒去的。”
康熙帝撇嘴,像是個老頑童一般,被溫涼的話戳到後,撇開溫涼到了船艙另一頭去了,還強令溫涼半個時辰後才能回來。
溫涼長身而立,隻能站在船頭吹風。
溫涼是在早晨的時候便去歇息,到了午後才清醒。在康熙帝那處陪著他吃完了膳食後又來到湖麵,倒是親眼看到了落日的模樣。
暢春園是個漂亮的園林,然來去匆匆的時候總是顧不上欣賞這裏的美色,難得陪著康熙帝遊湖,溫涼靠在圍欄上倒是真正地把這燦爛晚霞給看到眼底。
梁九功遵著皇上旨意來尋溫涼的時候,隻見他背著手望著天邊的霞色,孑身而立的模樣有些縹緲出塵,意欲乘風歸去。
梁九功揮散了那種不切實際的想法,躬身道,“先生,萬歲爺有請。”
溫涼側身看他,淡淡言道,“皇上心情好些了?”
梁九功有些訕笑地說道,“那還是沒有。”老爺子看起來還是有些不太高興。但是那樣子跟真的生氣又不是很像,更像是在偷偷慪氣。
溫涼似乎猜到了會是什麽模樣,隻是搖了搖頭,就隨著梁九功一起進去了。
這畫舫也不知道在哪裏預備了小廚房,屋內早便備好了美酒佳肴,康熙帝正在屋內來回踱步,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半晌後把手裏的奏折丟給剛進來的梁九功,“留中不發。”
梁九功手忙腳亂地接住後,小心順著原路退出去了。
溫涼欠身道,“萬歲爺。”
康熙帝咳嗽了兩聲,一本正經地說道,“你來了。”
溫涼也一臉嚴肅地說道,“某來了。”
片刻後,康熙帝忍不住瞪了眼溫涼,直接破壞了原本的形象,沒好氣地說道,“坐下吧,還要我請嗎?”
溫涼順著康熙帝的意思坐下,“自然是不敢的。”
溫涼陪著康熙帝在暢春園度過了大半個月,這段時間內都是悠哉度過,康熙帝除了有幾個時辰花在屋內批改奏折,其餘的時間更像是丟開了朝政一般,悠閑起來的時候煞是愜意。就在溫涼以為便是如此時,某日陪著康熙帝對弈的時候,康熙帝猝不及防地說道,“朕不打算再立太子。”
溫涼夾著棋子的動作紋絲未動,半晌後落子,這才慢吞吞地言道,“皇上此舉甚好。”
眼下再立太子,不過如同此前的胤礽一樣是個靶子。
這盤對弈中隻有這句話,待這盤棋結束後,溫涼同康熙帝的對話便恢複了正常,好似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
數日後,康熙帝回宮處理事宜,溫涼也隨同一起回了王府。
彼時王府內的主人並未歸來,溫涼在門房稍作停留,便直接回到了小院裏。溫涼甫一進入,便看到了溫良趴在樹枝上的身影。
溫良衝著溫涼喵喵叫了幾聲,聽起來很是愉悅,不過她並沒有立刻衝下來撲到溫涼懷裏,而是慢吞吞地從樹枝上躍下,等到溫涼在屋內坐定的時候,這才感覺到腳邊有股暖意在蹭來蹭去。
溫涼端詳著溫良半晌,這才抱著她到膝蓋上。
不知不覺,連溫良也有些大了,對比起人類的年紀,溫良已經算是隻大貓。溫涼不知道貓能活多少歲數,不過也是十幾年的壽命。他擼了擼大貓的毛發,放縱著她在衣裳上打滾,那些散落的絨毛會毀了這身衣服,綠意也會很無奈地揪著溫良的後脖頸。
溫涼垂頭露出個小小的笑意,那點亮了所有寂然的畫麵。
胤禛直到溫涼抬頭才屈起雙指敲了敲門扉,邁進門檻來。如果他剛才不來,豈不是就略過了溫涼那轉瞬即逝的笑意。
能讓溫涼勾唇而笑是件多麽艱難的事情。
溫涼揚眉看著漸漸走近的胤禛,並沒有起身的打算在,隻是懶懶地給他挪了個位置,“爺什麽時候回來。”
“剛才你笑的時候。”
胤禛捧著大貓的肥肚肚挪過來,大貓也肆意地在胤禛的膝蓋上軟成一灘貓餅,很舒服地喵嗚了幾聲,看來很是滿意胤禛揉捏的力度。
溫涼凝眉,“爺這是在偷窺。”
胤禛不以為意,靠著溫涼道,“不然豈不是漏掉了先生這難得可貴的時刻?”他捏了捏大貓的肥爪子,然後抱著她給溫涼的衣服上印了一下。好在溫良的爪子還算幹淨,也沒留下什麽痕跡。
“爺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忙裏偷閑。”胤禛淡聲道,就在溫涼打算頷首的時候,胤禛又偏著頭笑起來,“這隻是表麵的原因。”
“多日不見先生,有些想念。”
溫涼勾起個淺淺的笑意,“那豈不是讓爺拋棄了該做的事情?”
胤禛一本正經地圈住溫涼,又撒手讓早已蠢蠢欲動打算跑開的溫良躍下,“那怎麽能算是拋開,不過是合理地利用了這時間罷了。”
溫涼抿唇而笑。
接二連三的笑意讓胤禛有些消受不住,他抵著溫涼的額頭無奈地說道,“你是不是猜中了我待會得走?”
溫涼清冷的眼眸中泛著些許狡黠,“爺也可以不走。”
胤禛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眼眸驟然深沉,要不是實在不成,眼下當真是幹柴烈火,難以抽身了。
胤禛的確是匆匆而來,也匆匆而去。
溫涼靠著枕頭半躺在榻上,溫良去而複返,咬著一隻麻雀跳到溫涼的胸膛上,嚐試著踩了幾爪子,然後心滿意足地把麻雀放到溫涼的衣裳上。
那麻雀並非真的有事,在溫良鬆口時便撲哧著翅膀在屋內飛,惹得溫良一個用力又開始在屋內撲蝶……不是,撲麻雀。
溫涼翻了個身看著喜滋滋的溫良,把思緒沉浸在更深層的地方,剛才胤禛回來,同時也告訴了溫涼一事,胤禎在四月裏將往西北去。
雖然康熙帝三次出征平定西北,最後清理了危險,噶爾丹已死,看起來應該算是個好結局。隻是準噶爾部一直不□□寧,有種蠢蠢欲動之感。邊境早已把這個消息上報,康熙帝並未忽視。
胤禎一直打算上戰場,此前在西北的表現也並未惹得前線將士的排斥,眼下胤禎再次請纓,康熙帝很痛快便應允了此事。
這或許是康熙帝鬆口的跡象,能讓胤禎這時候前往西北,又何嚐不是默認了朝臣的某些猜測。
阿哥所內。
完顏氏在命人幫著胤禎收拾東西,這不是胤禎頭次出門,哪怕這一次去的還是西北,不過完顏氏還是很淡定。
胤禎有些愧疚,眼下完顏氏還懷著孩子,他在這個時候離京的確會讓她心思不寧。他伸手摟住完顏氏的肩頭,“我這次定然不會出事的。”
完顏氏笑著說道,“爺可不要說這樣的話,上次也是平平安安歸來,這次定然也是能的。”
自從嫁給了胤禎,完顏氏便知道早晚有這麽一天,胤禎不是個能安分的性格,讓他一直呆在京城是不可能的。完顏氏不能阻著胤禎的步伐,便隻能看著胤禎不斷前進了。
“爺,福晉,雍親王來了。”
完顏氏站起身來,“爺,妾身先行告退了。”若是別時也便罷了,眼下完顏氏懷著孩子,還是避嫌些為好。
胤禎攔住她,“我同四哥出去說話便是,你就別亂動了。”
胤禛並未入內,而是站在外麵看著庭院,些許碎光打在他側臉上,反倒顯得有些冷硬。胤禎從屋內踱步出來時,便看到了胤禛的臉色不是很好。
胤禎湊到胤禛身側,側著臉看他,“四哥,是誰又惹你了?”
胤禛回頭看他,淡聲道,“早前是沒有,不過你要是繼續這般逗弄的語氣,便是你惹了我。”
胤禎不滿地小聲嘀咕,這怎麽看起來更像是欲求不滿的模樣。隻是他以為,胤禛這些年都禁欲寡歡,這隻是他的胡言亂語,也算不得真。
胤禛扭頭看著庭院中的模樣,正色道,“你這次出行,應當多加小心。皇阿瑪不是隨意而為,這一次定是有所動作。”
胤禎朗聲笑道,“四哥,這我也知道。皇阿瑪能再次答應此事,肯定不是隨意而為。”去年他也曾經打算求皇阿瑪讓他離京,隻是那個時候康熙帝似乎有所打算,最後胤禎還是不能成行。
胤禛特意進宮就是為了囑咐胤禎此事,這讓胤禎心裏也很是溫暖。他看著胤禛道,“多謝四哥。”他知道皇阿瑪能再次提起此事,其中定然是胤禛出了些力氣,不然依著皇阿瑪的意思,也不一定會選中他。
胤禛淡聲道,“這本是你的能耐,與他人無關。”
胤禎露出笑意,本是打算再同胤禛再聊幾句,不過眨了眨眼,似乎又想起一件事情來,有點遲疑地說道,“四哥,先生是不是還未娶妻?”他驀然想起完顏氏,才有此一問。
胤禛挑眉,似是沒想到胤禎會突然提起此事,“確是如此,難道你還想著同先生做媒不成?”
胤禎回想起溫涼麵無表情的模樣訕笑,“這怎麽可能,我又不是自找事。隻是剛想起來先生似乎還未成婚,難道他沒打算留個子嗣?”
胤禎沒料到他的話給胤禛留下的影響,還在碎碎念,然後打算揪著胤禛去看望德妃,剛一抬頭。
謔!
這臉色黑得跟鍋底一樣,胤禎有點蒙,又是怎麽了啊!
胤禎感受著這森森的冷意,完全不知道到底剛才哪句話戳中四哥的爆點,有著瑟瑟發抖的錯覺,“四哥,你怎麽了?”
胤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無礙。”
你這看起來完全不像是無礙啊!
簡直是有礙到了極點!
溫涼下午送走胤禛時,可沒想到晚上迎回來的會是個冷罐子,當他看著胤禛帶著一身寒意入屋時,微蹙眉心,胤禛顯而易見不是那麽高興。
他看了眼蘇培盛,蘇培盛在後麵比劃了個十四,剛放下手就被胤禛瞪了眼,“你出去。”蘇培盛還以為剛才的動作被胤禛發現,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溫涼從軟塌上坐起身來,“爺心情不好?”難道是在十四阿哥那裏出了什麽問題?
胤禛躺在溫涼的膝蓋上,合著眼說道,“事情有點多,頭疼。”他的嗓音透著些許沙啞,這些時日他確是在外麵奔波勞累,隻是溫涼以為,按著胤禛勞碌性格,這應該不至於惹來怒意。
該是有別的事情發生了。
溫涼伸手給胤禛揉著額間,淡聲道,“要是爺不想說便安心歇息吧。”
胤禛翻了個身握住溫涼的手腕,凝視著溫涼的手指。溫涼的手指幹淨纖長,指甲修剪得很圓潤。他伸手摩挲著溫涼食指指腹,從指尖滑到指根,那動作緩慢又悠然,直到把指腹都摩挲得發紅後,胤禛才開口。
“溫涼可曾想過子嗣的問題?”
溫涼挑眉,抽回食指,又用著指尖戳了戳胤禛的眉心,“難道爺剛才在猶豫的便是這個問題?”
胤禛肅穆著臉色,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
溫涼淡漠言道,“某不會有孩子。這件事情不是同爺在一起後才有的,也不是因為爺才不願有孩子,這兩者根本上便是不同的。”
溫涼此生不會有任何一個孩子,不論是因為任何的因素,哪怕他所愛的人是位女子,此點依舊沒有任何的不同。
胤禛知道溫涼的過往,也知他的心結猶在,直到今日溫涼依舊不願慶生,偶爾能陪著喝酒便是極為難得了。他又圈住溫涼的手腕回來,淡聲道,“我不是擔心此事,隻是這的確是不公。”
溫涼輕哼了聲,“某願便不是不公,爺不必想太多了。且要是某打算留下子嗣,爺能如何?”
胤禛眼神驟冷,“那自然還是有法子的。”他勾住溫涼的脖頸下壓,兩人就著這略顯扭曲的姿勢接了個滿是血腥味道的吻。
胤禛的動作恣意,握著溫涼手腕的力道甚大。
溫涼心知胤禛本質上仍舊如此,他為溫涼讓步,隻因為溫涼是溫涼。善待內院的女子,也隻是不願惹來事端。可在旁的事情上,若是有阻溫涼同他的關係,胤禛的手段定是狠厲異常。
溫涼舔了舔唇角的傷痕,胤禛是自私,他自也是,也沒什麽不同。
“某明日不出門。”
胤禛笑起來,“難道先生是在暗示些什麽?”
溫涼眨了眨眼,示意他看自個兒的嘴角,“爺不用想太多。”
胤禛看著溫涼被他折騰出來的傷痕,露出個心滿意足的笑意,誘哄地說道,“先生不必擔憂,皇阿瑪明日要召見外卿,該是不會再召見你了。”
溫涼斂眉,外國的使者?
他可還記得,此前康熙帝剛從他嘴裏扒出來最想要做的事情……是四處遊曆。
胤禛看著忽而陷入沉思,又突然起身的溫涼,“先生怎麽了?”
溫涼淡淡言道,“明日若是皇上召見某,總不能用著這模樣去見皇上。”康熙帝知他並沒有屋內人。
胤禛得知前因後果,好笑又無奈,隻得賠不是,“是我的罪過。”他拿著藥水給溫涼擦拭著嘴角,半晌後搖頭,“嫉妒難忍。”
溫涼低聲道,“爺覺得抱歉?”
胤禛舒了口氣,收拾了藥瓶,“先生打算如何報複?”
溫涼抬頭想了想,似乎也沒什麽好說的,複又搖了搖頭,“沒想到。”
胤禛失笑,摟著溫涼道,“先生太過實誠了。”
溫涼同胤禛的留宿問題早在很久前變得模糊,不是溫涼在外書房過夜,便是胤禛特地跑來,倒也沒什麽不同。
次日,溫涼起身後,剛覺出不太對勁的地方,便扭頭往銅鏡而去,半晌後倒是頷首,這樣子也好。
胤禛比溫涼慢了一拍,看著溫涼的模樣有些回不過神,“先生怎麽了?”
溫涼腳步輕快,在架子處擰了擰帕子,“隻是嘴角起了個小泡。”胤禛聞言蹙眉,起身看了幾眼,的確是上火了。隻是那個位置巧妙,剛好蓋住了溫涼昨夜新有的小傷口。
胤禛無奈搖頭,“還是讓大夫開個方子。”
溫涼難得有這般上火的模樣,這讓胤禛又絮叨了半天,鐵定是在暢春園的時候又熬夜了。溫涼看著身後還難掩睡痕的胤禛追著念叨的模樣,忽而道,“爺該洗漱了。”
胤禛抬眼看了下西洋鍾,的確是到了時候。
他挑眉看著溫涼,遙遙點了點他,示意此事沒完,這才命人進來。
溫涼收拾好後,胤禛早便匆匆吃了早膳離開。他出去庭院練拳,而後才回來吃早點。
綠意早就注意到了溫涼那嘴角的異樣,輕聲問道,“先生,剛才爺出去前囑咐讓陳大夫過來一趟。”溫涼蹙眉,片刻後又恢複了正常,“知道了。”
康熙帝並沒有在頭天就把溫涼召來,而是在溫涼連續喝了好幾日苦藥後,才突然派人把溫涼招進宮內。原本康熙帝正垂頭看著奏折,聽著聲音抬頭時,皺起眉來。他看了好一會才謹慎地說道,“你看起來像是上火了。”
溫涼頷首,“快好了。”
在暢春園也不知怎的,的確是比往常休息的時間晚了許多,好在回了王府後倒是正常了許多。康熙帝似乎想到了原因,露出淺淺的笑意來,“你的體質還不如我呢。”
溫涼並不在意,康熙帝的身體好,那才是好事。
“皇上是有事召某前來?”溫涼在康熙帝的示意中坐下,那召人的內侍神態看起來不如往常。
康熙帝笑道,“你此前不是想著出行,正好有著外朝的人來,你來見見也不是壞事。”
康熙帝能把溫涼說過的話記住,也是真的把溫涼記掛住了。
溫涼抿唇,“多謝萬歲爺。”
康熙帝擺擺手,不以為然,命梁九功把外國使者給傳喚進來。溫涼凝眉,康熙帝對這些外國使者的態度,依舊沒有想象中那麽敬重。
溫涼抬眸看著門外,一個熟悉的大胡子首當其衝地進來,在看到溫涼的時候驚訝地叫道,“原來是你!”雖然還是在旁人看來嘰裏呱啦的鳥語,不過有著傳教士的翻譯,倒是讓在座的人聽得清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