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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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高思安聽說自己的兒子殺了人的第一反應是不相信,她知道小兒子在她比起大兒子更多的寵愛下成長得有些跋扈任性, 但盡管如此, 他也絕不可能任性到隨意剝奪他人的性命。
因為某些原因並未直接抓人而是在提醒過後將證據寄給了他們, 在小兒子看到內容那一刻驟然慘白無措的臉色告訴她,他真的做了這樣的事情。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聽到丈夫慍怒的語氣後, 高思安也轉頭看向黎懷康。
黎懷康表情十分失措,在他在慌亂和緊張的表情裏還隱藏著一絲恐懼和緊張,然而此刻的高思安和黎知銘都沒有發現。
“我我……”
殺死蔣遠被查出來這件事發生的太多突然,黎懷康額頭上布滿冷汗,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找出一個自己合理殺死蔣遠的理由,畢竟無論在誰看來, 蔣遠都並沒有得罪過他。
何況,那個人不是說過會幫他收拾後麵的事情,為什麽現在這件事反而被曝光了?
如果父母知道了他殺死蔣遠的原因, 或者查出來他不是他們的親生兒子蔣遠才是, 那麽他的一輩子就都毀了。
現在不讓他們追查這件事才是當務之急, 黎懷康想到。
“我之前與他發生過一些衝突,這次隻是叫人想要教訓他一頓,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我沒想到那些人會殺了他還把他丟到海裏的……”
高思安想到資料上看到的東西, 本來還驚疑的神色冷了下來:“你怎麽知道那些人把那個人丟到了海裏。”
“我、我……”
這件事實在猝不及防, 黎懷康根本沒有想過會被查出來的可能性, 畢竟那個人答應過他的所有事情他都做到了, 這也是黎懷康如此肆無忌憚的原因。
所以被一再追問, 他亂成一團的腦袋實在想不出什麽理由來糊弄過去,而且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沒有那麽容易糊弄,更何況還有他哥哥。
黎懷錦剛到公司接到電話匆匆趕回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他先將資料看了一遍,然而表情黑沉的看向黎懷康。
黎懷康連忙抓住黎懷錦道:“哥,你幫幫我,我不想坐牢啊。”
黎懷錦看向父母,發現父母神色都十分冷沉,道:“這個文件發過來就表示你必須進去一趟,至於能不能出來又是怎麽出來,必須看你到底是為什麽做這件事情還有你是不是這件事的主使者。”
在黎懷康不敢相信的視線下,黎懷錦道:“但是顯然你是參與了這件事情,所以明天你自己去自首,後麵的事情我們會解決。”
“我不要自首!”黎懷康道:“這件事本來就不是什麽大事,哥、爸媽,你們和那邊打一聲招呼不可以嗎?我保證不會犯第二次了。”
黎懷錦神色一冷,他這個弟弟小時候還算是乖巧懂事,可是在小妹夭折之後,母親就越發的溺愛他,像是想把妹妹的份一起補償在他的身上,導致他越長越偏,現在殺了人竟然還敢讓他們幫他開脫。
從小到大,因為他是他的親弟弟,他不知道幫他收拾了多少個爛攤子,現在發生了這種事情,已經不能用失望來形容他的心情了。
不僅僅是對黎懷康的失望,也是對縱容他長成這樣的父母的失望,更多的還是自己的失望,如果當初他答應陪妹妹去水上樂園玩耍也就不會讓她走丟溺亡了,也不會讓家裏因為妹妹的死備受打擊。
不僅僅隻是母親,父親更是在那之後就蒼老了許多,甚至等到他畢業就直接將公司推到了他的身上,讓他不僅僅要手忙腳亂的開始管理公司,還需要日複一日的為自己的弟弟擦屁股。
這個家,早就在黎懷欣死亡的那一刻,支離破碎的差不多了,小時候他還想盡力維護補償,可是越長大他才越發現沒有用,因為就連恩愛的父母都因此而產生了芥蒂。
想到父親在知道妹妹離世並且追查妹妹離世的原因之後越來越蒼老的模樣以及他對母親越來越別扭冷淡的態度,大概就是從那時候起,父親就有些責怪母親沒有看好妹妹了吧。
現在又發生了這種事情,即便他早就可以在公司獨當一麵,但是麵對這個看似和諧溫馨實則早已經生滿間隙的家裏,他還是覺得有心無力,所以才會極少回來。
隻是現在這件事情,他絕對不能再交給父母處理了。
若是按照之前父親看似嚴厲實則沒有什麽實質性懲罰的方式以及母親看似講道理實則維護的方式處理,這件事一番爆出去,對黎家以及世雲集團會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而且,對那個無辜死去的年輕人也並不公平。
即便黎懷康是他的弟弟,他也無法縱容放任他到肆意剝奪他人生命的地步。
“這件事我們不可能包庇你。”
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高思安竟然堅定而冷靜的拒絕了她最疼愛的小兒子的哀求。
“媽媽……”
高思安搖頭,事實上從她知道自己的小兒子真的殺了人的那一刻起,她都一直不相信他會坐吃事情,甚至會猜想他是不是有什麽不願意告訴他們的原因。
可是在聽到小兒子不以為然的向他們求情甚至理所當然的說出讓他們去幫他開脫以後,她才知道自己錯的多麽離譜,這個孩子早已經不是小時候軟軟的一團倚在她的懷裏那個孩子了,他必須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
最重要的是,她發現他對生命沒有絲毫敬畏之心。
那個因為因為妹妹離世而哭成一團甚至高燒一整夜的孩子仿佛是雲煙一般離去,隻留下眼前這個明明已經成人卻沒有絲毫成人該有的成熟善良的成年人。
“你把你做過的事情完整的說一遍。”黎懷錦道,“如果你不是主謀,我會讓律師盡量減輕刑罰。”
不論如何,他終歸是他的弟弟。
黎懷康卻絲毫沒有感受到家人的良苦用心,他想到自己的身份可能會被發現就慌得失去了理智,他大聲道:“那不過就是一個什麽價值都沒有的垃圾罷了,死了就死了有什麽可說可追究的!難道還要我給他償命嗎?”
黎懷康話落的同時,有人叩叩的敲響了書房的大門,書房裏所有人都停下了聲音,站得最近的黎懷錦去打開了門。
幫傭王姨出現在門外,看見黎懷錦在家還有些意外,剛剛出去買菜的她並沒有看到黎懷錦回來的場景,她驚訝過後交給他一個文件袋,道:“大少爺,信箱裏有個文件袋,上麵沒有名字也沒有說這個文件袋裏麵是什麽,您要看一看嗎?”
黎懷錦輕鬆一口氣,頷首接過文件袋,到謝過後才關上了門。
門一合上,黎懷康就道:“爸爸媽媽,求求你們這次幫幫我吧,我保證再也不會有下一次了。”
黎懷康用他之前無數次做錯事情後的模樣求情著,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次做的事情與之前的那些小打小鬧的差別。
高思安歎了口氣,不再看黎懷康,緊抿著嘴垂下眼不知道想些什麽。
黎懷錦將文件袋放在一旁,冷靜道:“你以為這些資料為什麽會發到我們家裏來,如果你不是黎家人,現在你就已經待在監獄裏麵了,而且這件事電視台已經有報道出來了,不論如何也是壓不下去的,你現在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一遍,我們才能想辦法幫你。”
不是黎懷錦冷血或者沒有把黎懷康當做親弟弟,事實上很多人都會在家人犯罪之後選擇幫忙隱瞞,甚至他剛剛也以為父母會包庇黎懷康,可看來是這些年黎懷康的作為不僅僅讓他寒了心也讓父母都寒了心,所以才會想讓他在這次事情裏得到一個教訓。
教訓肯定是要有的,但是他從沒說過要以命償命,他相信他的父母也是這個想法,所以一家人才能夠怎麽冷靜。
這樣或許對死者不太公平,但是換做任何一個人,這種事情發生的時候,隻要他們家裏有能力盡可能減低親人的懲罰,他相信沒有一個人不會想辦法這麽做。
但是怎麽做他自己清楚就可以了,自然不必讓黎懷康知道。
黎懷錦話落,書房安靜下來,黎知銘夫婦也想聽黎懷康的理由,黎懷康卻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出聲。
黎懷錦見狀拿起一旁的文件袋,想到剛剛資料上說十點會播出的新聞,對父母道:“張局說十點會報道,我們現在看看電視裏是怎麽說的。”
黎知銘點頭,黎懷錦一邊抽出文件袋,一邊隨手打開了電視。
“昨日,沿村居民在河邊發現一具男屍,據法醫檢查得知該死亡男子年約二十七歲,身上有眾多軟組織挫傷以及骨折的痕跡,據警方判斷,該男子為他殺的可能性極大……”
伴隨著電視響起的聲音,黎懷錦垂頭看了眼手裏的照片,本來漫不經心的表情一肅,飛快抽出了文件袋裏的幾張紙。
幾張紙裏夾著一張薄薄的紙條,跟著被抽.出紙的時候掉了出來,黎懷錦眼疾手快抓住了紙條,上麵的字不知道是從那些報紙或者書上減下來的,然而看到這些字拚成的句子之後,黎懷錦沒有心思去追究在這些。
上麵寫著:這就是被你們小兒子殺死的那個孩子的照片,另外就是你們與他的親子鑒定,如果你們再與你們的小兒子黎懷康做一個親子鑒定,能夠發現驚喜哦!
番外二
黎懷錦的表情變化太過明顯,不僅僅是一直小心翼翼觀察這邊的黎懷康看見了,就連坐在高思安身邊的黎知銘也發現了。
黎知銘開口道:“那個文件袋有什麽問題?”
黎懷錦沒有回答,他仔細看著照片裏看起來精神奕奕的年輕人,隻是看著照片,他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和親切感,這個年輕人和他長相相似,但是卻能夠明顯的區分開來,這並不是他。
然而隻要將他的照片與這張照片擺在一起,不論是誰來看,都會認為他們絕對有血緣關係。
黎懷康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驟然不安起來,他向黎懷錦走進幾步,道:“哥,那是什麽?”
黎懷錦的視線從親子鑒定的結果上移開,抬眼看向黎懷康,這是自從他的“弟弟”成年之後,他第一次認認真真的打量他。
小眼、扁臉、寬鼻、因為發福而不甚分明的輪廓,即便是從小到大,就有無數人說過黎懷康與黎家人長相並不相像,但是他卻從沒有懷疑過黎懷康不是他的弟弟。
可是現在,他驟然覺得眼前的人變得無比陌生,想到黎懷康含糊的不肯說出殺害蔣遠的理由以及這個文件袋裏的照片、親子鑒定……
一個猜想在黎懷錦的腦海裏形成,這個想法讓他覺得荒謬無比,可是他的思緒卻不由被這個猜測牽引著更往深處探尋。
如果照片上叫蔣遠的年輕人才是他的親弟弟,那麽就能夠解釋黎懷康為什麽要殺害他了。
“你為什麽要殺蔣遠?”
黎懷錦的視線讓黎懷康頓住了腳步沒有再上前,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兄長眼裏看到如此陌生又讓他慌亂無比的眼神。
“我、我……”黎懷康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如果現在不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那麽等待他的結果會很糟糕,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如何他也得給出一個理由,能夠讓自己一向沉穩精明的兄長相信的理由。
黎懷康腦子裏靈光一閃,大聲道:“是有人要我殺他!有人打電話給我說我必須殺了他,不然蔣遠就會讓我生不如死,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他之前得罪了我很多次,所以我就叫人去教訓他一頓,沒想到他會死!哥,你相信我,我沒想殺人的!”
黎懷康說的其實也是大部分事實,比如他確實沒有想過要殺了蔣遠,就算他膽子再大,也沒到感真正□□的程度,他隻是要那群人廢了蔣遠讓他一輩子都滾出慶市罷了,沒想到他們竟然將蔣遠丟進了海裏。
知道他們違背他的意願將蔣遠殺死時,他雖然有一絲慌亂卻也並沒有因此覺得有什麽。第一,他確實沒有指使那些人殺人,第二,蔣遠死了對他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第三,他覺得幕後那個人一定會處理好這一切。
因為自從蔣遠出現在他的視線內之後,那個人不但告訴了他蔣遠的真實身份,還教他利用各方關係一點點打壓蔣遠,就算有時候用了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也從來沒有被人發現過。
這也是黎懷康有恃無恐的原因,隻是沒料到這一次也是最嚴重的一次事情,卻被發現了。
所以他必須讓黎家保下他,不然他的一生就毀了。
“哥,我真的沒想殺那個人,你可以看我的通話記錄。”黎懷康連忙掏出手機,把通話記錄劃給黎懷錦看,指著其中一串數字道:“這個就是那個人的號碼,就是他要我教訓蔣遠的,就連那些幫我教訓蔣遠的人都是但是我沒想到他們會殺人。”
黎懷錦接過手機撥了過去,那邊卻提醒是空號,黎懷康道:“他每次和我聯係都是不同的號碼,我一直不能主動聯係他。”
“每次?”黎懷錦冷冷看向黎懷康,道:“你為什麽要和一個陌生人頻繁聯係,之前的聯係又是為了什麽。”
黎懷康一愣,隨即額上冷汗更甚,支支吾吾道:“我、哥,我和他也沒有太多聯係……”
“你說那個人說蔣遠會讓你生不如死,你是因為什麽相信他的?他一句話就讓你相信一個什麽背景都沒有的年輕人能夠輕易掌握你的生死?”
看到黎懷錦越發冰冷的事情,黎懷康呼吸一滯,他總覺得黎懷錦好像知道了一些什麽。
黎知銘皺眉道:“懷錦說的對,現在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說清楚,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幫你,我們黎家雖說是有些人脈,卻也不到隻手遮天的程度,現在新聞已經爆出來,我們必須想辦法解決。”
高思安卻注意到了黎懷錦一直抓在手裏的一張像是照片的東西,她此時已經沒有心力去想那個文件袋裏有些什麽,但是大兒子在看到文件袋裏的東西之後情緒就有了顯而易見的變化,讓她認為那個文件袋裏的東西可能與小兒子的事情相關。
“剛剛那個文件袋裏有些什麽。”高思安不由問道。
黎懷錦抓著文件袋的手一緊,其實在看清楚裏麵的內容那一刻,他最先想的不是自己可能已經被殺死的親弟弟,而是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母親能不能夠承受這個打擊,十幾年前妹妹的離世已經讓母親變得沉寂,若是再讓她知道自己的小兒子不是從小在她身邊長大的黎懷康而是被黎懷康殺死的受害人,那麽她會變成什麽樣?
黎懷錦根本不敢想象,即便是成年之後他已經很少回來,但是在妹妹沒有離世之前,家裏溫馨幸福的記憶也從未消退過,他無數次想過如果黎懷欣沒有夭折,這個家是不是就是另一幅模樣,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黎懷欣已經死了,這個家也受不起第二次打擊了。
黎懷錦神色自若的將照片放回了文件袋裏,淡淡道:“沒什麽,可能是別人放錯信箱了,裏麵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高思安微微皺眉,從不懷疑自己兒子說的話的她這一次也並沒有懷疑,而是再次將視線轉向了黎懷康,唯有黎知銘微微皺起眉,看著黎懷錦已經再次封好的文件袋若有所思。
書房再次安靜下來,高思安揉了揉有些發悶的胸口,想到小兒子這次闖下的彌天大禍,本就沉重的心情更加沉重起來,她知道,黎懷康變成這樣有大部分都是她的原因,如果她沒有把對小女兒的寵愛以及高家不接受黎懷康作為繼承人而帶來的愧疚一並放在小兒子身上的話,黎懷康或許不會變成這樣。
想到這裏,高思安想起了弟弟告訴她黎懷康不適合成為高家繼承人時淡然的表情,那時候黎懷欣過世還沒有多久,弟弟來探望她的時候突然就宣布了這個消息,雖然她一直希望高家由高思謹或者他的孩子繼承,但是她也很想知道高思謹突然說黎懷康不合適的原因。
她記得,那時候高思謹說:他沒有作為一個領導者的胸懷。
現在想想,黎懷康的自私任性也是由她造成,如果她沒有過分寵溺早產的小兒子,或許現在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高思安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想了一些其他的東西才覺得自己的胸口舒服些許,她不願意去看小兒子帶著哀求之意的表情,垂下眼將視線落在沙發邊的地毯上。
突然,高思安的視線一頓,落在淺色地毯上不算起眼的一張小紙條上。
高思謹正在思考怎麽調查文件袋裏麵所說的內容的真實性,腦海裏還在規劃如何調查才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查出真相,餘光便瞥見了突然彎腰撿起地上什麽的東西的母親。
黎懷錦有些疑惑的看向高思安,在看清她手裏的紙條後表情一變,大步上前就要躲過她手裏的紙條,然而隻不過那一瞬時間的差異,已經足夠讓高思安看清楚紙條上短短的那一段話。
“這上麵說的照片、親子鑒定,還有驚喜,是什麽?”
高思安抬頭,視線卻落在黎懷錦手邊的文件袋上。
番外三
將文件袋裏麵所有的資料看完之後,高思安隻覺得腦袋一片轟鳴,連同一旁的黎知銘眼裏都滿是驚怒,隻是相較於妻子大受打擊的模樣,他要更加冷靜一些。
黎懷康不知道他們看了什麽,見到他們這樣的表情不由有些慌張,鼓足勇氣問道:“哥、你們看的什麽?”
黎懷錦視線落在黎懷康的身上,再一次用完全陌生的目光打量著他,然後緩緩開口:“告訴我真正的原因,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黎懷康心底慌亂更甚,他的視線落在高思安緊緊攢著的文件袋上,腦子裏劃過一絲什麽,卻被自己的猜測嚇得臉上瞬間沒了血色。
“就、就是我之前說的那些,我沒有撒謊。”黎懷康咬死不敢承認,黎知銘卻扶住了緊捂著心髒昏厥過去的高思安,叫黎懷錦撥通了急救電話。
高思安在醫院悠悠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我要用最快的速度看到小康與我們的親子鑒定結果。”
“我已經安排人去測了,明天就有結果了。”黎知銘擔憂又心疼的看著高思安,想要溫聲安慰她,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了。
自從二十一年前小女兒離世之後,他與高思安之間就仿佛隔了一層看不見的薄膜,因為對她以及對女兒濃重的愧疚,他一直不敢讓高思安知道當年女兒離世的真相,即便他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將方蕊趕出了國,甚至打壓了她所有在緬國的生意。
但不論如何自己當年被方蕊的母親所救又陰差陽錯之下害了方蕊的孩子確實事實,在方蕊的苦苦哀求以及想到妻子絕對無法接受女兒死亡的背後竟然是好友操縱的脆弱心裏,他沒有將方蕊做的事情告訴妻子,也沒有對她趕盡殺絕。
正因為如此,自那之後他幾乎看到妻子的臉就會想到小女兒的笑容就會想到當初他們一家五口幸福的模樣,濃重的自責和愧疚幾乎要將他壓倒,麵對什麽都不知道的高思安的時候,他開始無意識的躲避和心虛。
高思安也很快感覺到了兩人關係的變化,可是在初時她因為沉浸在女兒夭折的悲傷裏根本無心去理會丈夫的變化,後來好不容易從悲傷裏走出來,她與丈夫卻再也找不回女兒離世之前的甜蜜與溫馨了。
盡管兩人一如既往的互相關心,盡管高思安還是會每天井井有條的打理家中事物,盡管黎知銘也會每天按時回家,但是他們都知道,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黎懷欣的離世確實給黎家帶來了沉重的打擊,也讓黎家與高家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蒙著一層陰翳,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件事仿佛彷如淹沒在這二十年來沒有她的回憶裏。
兩人的相處趨近自然,就像是平常的老夫老妻,會互相照顧互相牽掛,可是比起戀愛時期的熱烈,他們之間的感情更趨向於親人之間的平淡。
然而,今天這個文件夾徹底打破了黎家努力了二十年才勉強維持的平淡。
第二天結果出來時,除了高思安夫婦和黎懷錦,高思安的弟弟高思謹也出現在了這裏——是黎懷錦叫他來的。
黎知銘夫婦都沒有對此提出異議,高思謹也就順手從醫生手裏接過了資料,第一個看到了鑒定結果。
高思安緊緊盯著高思謹的表情,最終從高思謹的表情變化得知了結果,她的心裏瞬間一片死灰,任誰在知道自己養了將近三十年的兒子不是親生兒子都難以接受,而且這個兒子還殺死了她的親生兒子。
高思安拔掉了手背上的針,輕輕道:“他在哪裏,我想去看看他。”
高思安的話沒頭沒腦,可是黎知銘卻聽懂了,他扶住高思安,道:“你的身體現在還沒有恢複好,等你恢複……”
“我不需要恢複,我隻要看到我兒子,我隻想看看我從來沒有看到過的兒子就好。”
高思安表情冷靜極了,卻讓旁邊的黎懷錦和高思謹心裏同時一酸,黎懷錦對身邊的高思謹道:“舅舅,這件事必須我們盡快查清楚,不能讓我弟弟在死後都不能安息。”
高思謹昨天在受到黎懷錦的消息時就開始調查,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很快查到了線索,因為送文件那個人被監控拍到了,雖然那人什麽都不知道隻是一個送貨的,但是高思謹的人還是從他的描述裏確定了文件夾真正主人的大概位置——不在國內。
高思謹的調查一查就是一個月,其實他早在兩周之前就查到了一些線索,但是卻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當初黎懷欣的死。
查出來的事情出乎他的預料,害死黎懷欣的竟然是黎家老宅的張達,而張達則在黎懷欣離世的一周後在自己家裏自殺了,並且他還查到張達與方蕊來往密切,甚至三天前他還在張達的房間裏發現了一本記錄他也方蕊相處點點滴滴的日記。
“那個秘密你們查清楚了沒有。”
高思謹揉了揉額心,有些疲憊道。
他的屬下將查到的東西遞給高思謹,在他打開來看的時候解說道:“當年張達追求過方蕊,他十分愛慕方蕊,但是方蕊心高氣傲看不上張達的條件,所以從來沒有答應過,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們兩個有一次聚會之後就在一起了,那段時間張達對方蕊可謂是百依百順,也是誠心要將方蕊娶回家,可惜……”
“可惜方蕊怎麽可能嫁給張達那種窮小子。”高思謹提屬下補上後麵的話,“但是方蕊沒想到的是她竟然懷孕了,本來她是想瞞著這件事,但是兩人住在一起,張達很快知道了這件事情,他欣喜異常,以為方蕊會因為孩子甘心放棄黎知銘轉而和他在一起。”
屬下驚訝與高思謹看資料的速度,繼續道:“可是張達沒想到說好會好好生下孩子以後和他幸福在一起的方蕊轉眼就與剛去祝市的黎知銘一起發生了車禍,雖然兩個人沒有什麽事情,但是方蕊的孩子流產了,張達因此恨上了黎知銘,發誓要讓黎知銘嚐到痛苦。”
“所以他在方蕊的引導下把報仇的希望放在了小小姐身上,並且做出了那件事……”屬下看了眼高思謹的神色,事實上他知道高思謹也是很疼愛黎懷欣那個小侄女的,對於她的夭折,他奮力追查了許久,可是卻什麽都沒有查出來,想必是當時黎知銘已經幫方蕊掃好了尾。
“事後張達才知道當年是方蕊自己故意調轉方向盤導致自己流產,所以他才會在殺了人又心灰意冷的情況下選擇了自殺。”
屬下說完最後一句,心裏歎了口氣,這些有錢人看著別人風光,可是誰知道在這種和平年代背後都藏著這麽多凶險,特別是看起來平靜溫馨的黎家,私底下竟然有這麽多暗湧。
想到年幼夭折的黎懷欣和本該無憂無慮卻在家暴的陰影下長大,後來還被黎懷錦和方蕊聯手害死的蔣遠,助理心底再次歎了口氣。
高思謹垂眼看著手裏的資料半晌沒有開口,不知道過了多久後,熟悉他聽到他道:“把這個資料交給懷錦,看他如何辦吧。”
屬下驚訝的抬頭,高思謹無意多說,想到那個與他有過一麵之緣讓他心生親近的年輕人,他低聲道:“上次要你接洽的那幾個慈善機構和福利院你接洽好了沒有,還有律師那邊。”
屬下遲疑片刻,在高思謹抬頭的時候才回話道:“好了,我們已經確定了每個機構和福利院的資金流向以及上報情況的真實性,老板,您真的打算……”
高思謹頷首,道:“再成立一個專門幫助被拐賣兒童以及被家暴的孩子的基金會吧,具體事件到時候我會和律師商量。”
……
黎懷錦看完高思謹帶來的資料之後,心裏說是驚濤駭浪在翻滾也不為過,他將自己關在了公司邊的公寓兩天,最終帶著資料找到了黎知銘對峙。
黎知銘承認了資料裏的所有事情,他像是終於卸下了多年的重負,幾乎是痛哭流涕的向自己的兒子說起了自己對小女兒以及妻兒的愧疚,黎懷錦卻隻覺得難過。
他離開黎家之後,第一時間派人將黎懷康禁.錮了起來,然後讓人去緬國將方蕊抓到。
方蕊在黎知銘的打壓下生活窘迫,好在她還有以前的積蓄和人脈,才能拚著即便是死也不讓高思安好過的念頭勾搭上了常年往返與三角地區的一個小頭目,然後借著他的勢力成功聯係上了黎懷康並且聯手害死了蔣遠。
在知道江遠死了之後,方蕊便覺得全身都輕鬆了下來,她知道這時候她應該逃得遠遠的,然後在黎懷康要繼承高家的時候跳出去告訴他們黎懷康的身份,可是她等不了了,她迫不及待想啊看看高思安知道這一切的表情,即便是要承受黎家與高家的報複,她也絲毫不懼。
她早已經一無所有,她當做一輩子的目標的黎知銘從一開始就不要她,現在她還有什麽害怕失去了。
所以在黎懷錦和高思謹的人來抓她時,她異常的配合,乖順的跟著他們的人來到了黎家,然後當著黎知銘和高思安的麵大笑道:“知銘,你有沒有後悔當初幫我,有沒有後悔選了高思安沒有選我,她怎麽愚蠢又愚善的人,出了一個好的出生還有什麽,就連自己的兒子和女兒都保護不了,就算是被我害死了兒子女兒,如果沒有你們她也什麽都查不到,這種女人有什麽存在的必——啊……”
高思安冷漠的拿著手裏的消音手木.倉,看著方蕊捂著膝蓋跪下來的模樣也沒有絲毫波動,她再次開了槍,這次是對準了方蕊的手臂,然後她的木倉法根本不準,幾次打到的都是牆壁,直到兩木倉都打到了方蕊的肚子上時,才終於有一木倉貫.穿了她的手臂。
高思安冷漠的收回視線,道:“既然她喜歡做人口生意,就把她送到深山裏試試這種感覺吧,還有黎、蔣懷康和他的一家人,既然他們喜歡傷害別人,就把他們送到西山那邊的礦區吧,聽說那邊缺人,思謹,你覺得呢?”
高思謹十分驚訝於高思安的變化,卻還是點頭道:“我會讓人辦妥的。”
高思安冷靜的點點頭,然後似是疲憊的閉上了眼,道:“我和黎知銘離婚的事情就拜托你處理了,這些時暫時不要告訴父母,我想要冷靜一段時間。”
高思謹雖然不放心高思安,可是想到暗處保護她的人以及現在不適合違背她想法的時候,還是離開了黎家。
然而他沒想到,這一離開,便是死別。
高思安自殺了,她吞了兩瓶安眠藥,死在了黎懷欣的臥室裏,被人發現時她的懷裏抱著兩件小小的衣服,都是十分久遠的款式,男孩的衣服看起來小些,大概是剛出生的嬰兒才能穿的大小,而女孩的衣服在大許多,大概是五六歲的孩子所穿。
閉上眼前,高思安在心裏將自己所有的罪過懺悔了一遍,道:如果有神的存在,希望您可以聽到我的祈求,我願意承受生生世世的折磨,隻希望下一世我的兒子和女兒可以平平安安長大,然後幸福的度過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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