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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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天已亮了些,可建於地麵之下的暗騎營一直處於昏暗之中,讓人看不到一絲希望與光明。
月詠緊跟在慕子歸身後入了議事廳,她立於下首,朝他抱拳一揖低頭問道:“不知掌事的找卑職來,有何吩咐?”
“前日營中辰使執行任務時不幸身亡,現下未有人選替補,因此他的任務便隻能暫擱。其餘人等皆在離京較遠之地,因此你與午使楊洵的任務要盡早結束再聽候調遣。”
對於近來突發的狀況,讓慕子歸感到很是棘手。當今聖上心性多疑,崇文抑武也不過是為了穩其皇位。崇文倒也是推進了國之發展,不過抑武卻使暗騎營的人選青黃不接。先皇在世時,倒不曾抑武,因此朝中武臣會不斷舉薦能人入營,而且在營中效勞多年的營使們,多半也會高升。
然而現今卻是不同,朝中文臣眾多,有才幹的武臣多被遠派駐守邊境,隻餘一些年邁武臣在朝堂之上僅作裝點之用。而今營中營使也不過是先帝精挑細選的精兵良將,自今上登基後,遴選營使的責任便落在了暗騎營掌事身上。沒了朝中武將舉薦,但憑暗騎營一名小小掌事,且遴選營使又不能大張旗鼓,要去何處覓得對今上衷心不二且又無甚前途還須冒著九死一生風險的人才去?今上的算盤是打得精細,可是手段卻不太……倒是難為了營中掌事。
這營中境況月詠自是知曉,營使青黃不接,艱巨任務卻源源不斷。刀用久了也會鈍,如此淺顯的道理,今上卻置若罔聞。暗騎營這把殺人的快刀,自今上接管以來,確是越來越鈍了。
“卑職等自會聽從掌事調遣,隻是也要多一句嘴,凡事都要有個輕重,若是掌事的連輕重都分不清楚,隻怕營使們也會自亂陣腳。營中任務本就繁雜,若是掌事的想眉毛胡子一把抓,估計後果……嗬嗬,不堪設想!”月詠也知慕子歸為難,更知皇命難為,隻是一味地服從皇命,隻怕暗騎營這把鈍刀,也快要斷了。
“營中之事我自會理個清楚,今天讓過來,還有一件事情要吩咐與你。”月詠的話說得也算委婉,慕子歸心裏頭也是明白,不過……他早已沒有違抗皇命的資格,或者說,他從來就沒有這樣的資格。
月詠聞言,遮於麵具下的表情很是不悅。暗想今上登基才剛三載,一直急功近利想要鞏固皇位,該用與不該用的手段都使了個遍,換來的不過是表麵上的風平浪靜。換作往常,這與暗騎營沒有絲毫幹係,而今卻是不同了,再這樣發展下去,隻怕她在這世上唯一的容身之處也要沒了。
“月詠……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慕子歸見她側首不言,不由抬高聲音問道。
“卑職在聽,隻是掌事所交待事情,卑職怕是無法勝任。”月詠向來不是那種垂首聽命毫無思想的木偶。
“我自知是令你為難,隻是現下人手不夠,營中人員皆是身負數任,並非我隻針對你一人。”
“既然如此,但聽掌事的吩咐。”月詠對營中現狀了如指掌,也知慕子歸兩頭為難,隻是有些話,她想說,說了卻又無濟於事,唯有領命行事。
“聽聞昭王爺近況越發不好了,這其中真假,近兩日你抽空前去瞧瞧,若有什麽情況,盡快來報。”
近來楊洵在布衣鎮假扮楊小姐,他一時半會兒脫不開身,所以這事也隻能再次落到了月詠身上。
“那今晚卑職便去昭王府上看看,不過……既然昭王爺已病入膏肓,那……”月詠說著便抬起頭看著慕子歸,語意越發的低沉幽微:“想來上頭的意思,並非掌事所說的這麽簡單吧?”
“你心知肚明便好,又何必我來點破?去把事情辦得妥帖一些,也好早日專注於別的事情。”
慕子歸語意淡漠地說完,卻又覺得不妥,看著月詠領命而去,他輕輕搖了搖頭,重重地歎了一聲。眼下他要忙著照顧玉鈺公主,又要打點營中事務,加之今上屢屢向他施壓,諸多事情讓他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月詠離開暗騎營後,找了家僻靜的客棧歇了,洗漱完睡了約有兩三個時辰,便開始準備今晚夜探昭王府。現今她已無法以胡桃的身份入府,加上今上的意思是伺機神不知鬼不覺得除掉他的心頭大患,所以她便準備了一身夜行衣,又特意備了兩套麵紗以防意外。
說起來她假扮胡桃待在昭王府也有一段時日,一直以來,那位昭王爺待她不薄,一想起要今晚要結果了他的性命,她難得地覺得良心不安。幹了這麽多年暗殺的勾當,對於人命,她早已是麻木不仁,可是那位昭王爺……確實讓她難以下手。也許,這世上除了師父,再也沒有比那位昭王爺待她更好的人了。思及此,她不由抬手伸向頸間,他送給他的胡桃木製成的福祿壽,她一直戴著。
對於昭王,她亦是心存疑惑,瞧他當時的言行舉止,與以前的昭王判若兩人。雖說他自稱遇難生還後失去了記憶並且性情大變,可她覺著這裏頭應是有些端倪。而且先前看他與刺客打鬥,所用的武功路數有些怪異,由此看來,此昭王極有可能非彼昭王。不過,聽說他近來病得起不了床,而且太醫斷言他無藥可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他以前的種種奇怪言行,又是怎麽一回事?回想起往日種種,月詠心頭的好奇越發地強烈。
入夜之後,月詠趁著夜深人靜悄然到了昭王府院牆,瞧見裏頭守衛稀少,便放寬心自院牆躍入昭王寢殿所在的小院。
此刻,昭王殿內還亮著燈,按理說病人應該早些入睡,為何這個時候殿內還有人影晃動?月詠悄然移步至寢殿西側的小窗處,撚開窗戶紙往裏一瞧,正見麗妃端著藥碗走到床邊坐了,一勺一勺極有耐心地伺候麵色蒼白的昭王爺喝藥。
這小窗離得不遠不近,加之她內功深厚,眼力勁兒一向較好,看著麵色不佳的昭王,她心頭莫名一緊,下一瞬,她忙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恢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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