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君臣有別，柳洵自知二人共乘一馬有些不妥，不過還是乖乖地躍上了馬背。他抬手拉起了韁繩，雙臂恰巧將月詠圈在了懷中。她發間的馨香瞬間掠過他的鼻尖，讓他喉頭不由一緊。

    “王……姑娘是打算追上後一一除掉？”策馬狂奔時，柳洵打破了沉默疑聲而問。

    “是，他們人多勢眾，分散開來比較好解決。”這些年早就習慣了單打獨鬥的月詠當然知道以寡敵從的方法。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二人便策馬追上了那幾名施展輕功的叛黨。不待柳洵勒住韁繩，月詠便躍下馬背，腳尖沾地時，便已掣出腰間長劍。

    柳洵見狀，也忙翻身下馬，三兩下便擊傷上了一名叛黨。顯然這幾名叛黨武功不差，並不像方才那幾人好對付，不過身手自是比不過柳洵。月詠與其中二人纏鬥不多時，她便沒了耐性，趁其中一人不備提劍傷了他的小腿之後便朝柳洵所在的方向喊道：“這幾人便由你來對付，我先去追前麵那些人。”

    不待柳洵答話，她便收劍躍上馬背，提了韁繩，輕夾馬肚便策馬而去。

    柳洵雖不知她打的什麽主意，但顯然感到她另有打算，若是她想趁亂離開的話，還真讓他覺得很是棘手。他本欲忽略這幾人縱身去追，孰料月詠離去之後，餘下四人紛紛上前將他圍了住。他來不及思量，隻能持劍硬著頭皮應對。

    且說月詠上馬之後並沒有朝著顧長安趕著馬車所去的方向，而是沿著官道偏向了北麵的支路。她騎馬沒行多久，挑了處曠野將馬停了下來。但見她利落地翻身下馬後，牽著韁繩緩緩走到左側一棵拳頭粗細的樹邊，不慌不忙地把馬拴好，這才轉過身抱劍而立：“現下無人，你可以出來了！”

    她話音剛才，便見一頎長身影如鬼魅地般閃到她對麵，在離她數步之遙處站定。

    月詠抬頭看著眼前一身玄色長衫的男子，再熟悉不過的容顏映在她的眼中，瞬間勾起了她對過往的懷念。不過，一切也隻是過往，再是留戀，卻也回不到當初。

    “師妹是何時發現我的？”這位玄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暗騎營掌事慕子歸，他定定地望入月詠黑白分明的眼眸，心情複雜地問道。

    “出城的時候！”與他相處了這麽些年，就算他隱藏得再好，甚至騙過了顧長安與柳洵，卻唯獨騙不過她。不必用眼睛尋找，單單是憑感覺，她便能覺察到他的存在。

    “師妹為何會到此偏僻之處？”慕子歸定定地看著她，各種情愫自心頭湧上，最終化作了這一句不鹹不淡的問話。

    “那師兄為何也會出現在此？”月詠心知他來此地的目的，卻故意裝傻發問。

    聽她有此一問，慕子歸一時竟答不出話來。他來此的目的當然是因為她，先前他不在營中多日便是因為皇帝想要將營中現有營使盡數鏟除，甚至連唯一的老掌事陸天白也不放過。他為此而上書皇帝，甚至苦口婆心地勸說妻子玉鈺公主進宮求情，不僅沒能令皇帝改變主意，還讓他龍顏大怒，若不是看在他是駙馬爺的份上，早就砍了他的腦袋。

    此後，他便接二連三地得到營使們的死訊。現在，除了柳洵、月詠還有他的師父陸天白，其餘人等皆已入了地府。年關將至時，昭王府又出了些亂子，讓皇帝操心了十多日這才下了死令要盡快除掉餘下三人，隻可惜這三人早在年關前便已消失於京城。後來從薑國叛黨那得到了消息後，他才知曉事情比他想得更為複雜。他未料她與柳洵竟已尋到了薑國王長女，並一路護送她回薑國。算起來，就算皇帝此前沒動心思要除掉月詠他們，單憑他們違抗皇命私自帶著王長女返回薑國便已是罪不可赦。原本皇帝已答應他的請求，暫時留月詠性命，現下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實在是讓他始料未及。

    月詠等了須臾不見他答話，抬手拿掉了麵上的玄朱麵具，隨即冷聲說道：“想必營中之事師兄比我更為清楚，雖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現下我已非天朝臣子，請恕我不能如天朝皇帝所願了。”

    月詠邊說邊將手中麵具拋向慕子歸，但見他將手輕輕一抬，穩穩地接在了手中。他並不知月詠的身世，尚以為她隻是受柳洵攛掇借護送王長女之由而遠離天朝。方才聽她所言，他隻道她是放棄了暗騎營使的身份而投奔了薑國。

    “月詠，就算你現今轉投薑國，可你畢竟曾是天朝暗騎營使，他們也許隻是一時利用，並非誠心接納你。”

    “師兄你不必再勸，我意已決，縱然前方是屍山血海，我也不會回頭！”

    月詠不願多作解釋，卻也知他不會善罷甘休。現在她不再是當年的她，而他早已不再是她心目的中他，她刻意拋開柳洵來此，已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就算真要拚個你死我活，她也決不會對他心存一絲希冀。

    “月詠，其實皇上也並非傳聞的那般狠絕，之前他已答應讓你安然離開暗騎營，然而你卻做出這般舉動，實在是令人失望。”慕子歸自是不願與她刀劍相向，雖說聖意已決，而且他又無法挽回什麽，但以他的立場，也不能讓她就這麽輕易離開。

    “既然如此，那麽師兄意欲何為？”月詠邊說邊手撫長劍，隨即準備拔劍出鞘。

    慕子歸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心內很是失望，想來她應是早已做好了準備。這些年來，他眼睜睜看著她從活潑隨和的少女成長為今日這般孤冷無情的女子，除了越發的失望，更多的卻是心疼。造成她現今這清冷的性子，他多少也有些責任。他並不奢望能得到她的原諒，卻也不希望她走上一條極端之路，他隻希望她能夠好好活著，若是能夠得到幸福自是再好不過了。

    他怔怔地看著她，眼光在她秀麗的麵頰流連，這陌生又熟悉的容貌，他已有三年未曾見過了。在這世間，見過她這般容貌的人，大多已經死於她的劍下，算起來，他是何其幸運。隻是今日之後，恐怕他再也不會見到這張令他永生難忘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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