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洵見狀，抬起左手輕拍著她的背，伸過右手奪下她手中的酒葫蘆：“你慢些喝，我又不會跟你搶！”

    月詠好不容易止住了咳，隨即朝他擺了擺手：“我一向不善飲酒，隻是覺得這酒醇香，飲兩口罷了。”

    “哦？想來你也是出身暗騎營，雖說營訓上並無此項，但作為天朝皇帝萬能的營使，總不會連最基本的飲酒都不會吧？”對於月詠的話，柳洵是半信半疑。

    他這麽一說，便勾起了月詠年少時的回憶。但見她唇角微微上揚，幽幽地說道：“我可能便是暗騎營十二位正式營使中最不善飲酒的一位了，當年不過是飲了三杯便醉得不知所以，後來清醒的時候才知我醉後耍起了酒瘋，差點砍下了慕子歸的一條胳膊。打從那時候起，很長一段時間他見了我都要繞道走！嗬嗬！”

    “那這餘下的酒，還是都讓我來喝吧！”柳洵也曾領教過月詠的武藝，聽了月詠這番話，他覺得為了保全他的四肢，還是少讓她沾酒為好。

    才飲了兩大口酒的月詠已是微醺，她瑩白的麵頰浮上了兩抹誘人的粉，風吹落的粉色花瓣恰巧落在了她的臉頰。

    柳洵見狀，便不由自主地伸手為她拂去，可是他的手一碰上她如凝脂般的肌膚，便舍不得收回來了。他右手的拇指指腹輕撫著她的麵頰，輕柔小心，與她的目光相對時，他不知哪來的一股勇氣，倏然俯身吻上她光潔的額頭。

    意識清醒的月詠沒有避開，也沒有擺出王長女的架子嗬斥責怪，更沒有像往日那樣以暴力待之。她睜大了雙眸，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逸麵孔，仿佛是飲了更多醇釀一般，整個人輕飄飄的如墜夢幻。

    “月詠！”柳洵的唇戀戀不舍地離開了她的額頭，低喚了她一聲，便直起身子倚坐在樹幹上。

    月詠應了一聲，見他端坐如初、神情坦然，心頭有幾分失落，他這是把她當作了什麽？方才隻是一個吻而已，便在她心湖掀起了驚濤駭浪。她是喜歡上他了，縱然她不願承認，卻也不得不麵對現實。隻不過她不太明白，她到底是喜歡上他哪一點？僅僅是比女子還要出眾的相貌嗎？想起他放蕩不羈的性格，月詠覺得真是令她難以恭維，或許她真的是愛上了他的容顏。她抬眼看著頭頂那一片粉色雲霞，越發地有種不真實感，也許這真的隻是夢吧？

    “柳洵！”她低低地喚了他一聲，隔了半晌便他不應聲，便又抬高聲音喚著他。

    柳洵側首低頭瞧著她，眉宇舒展，張口說道：“往後隻有我們兩個的時候，你便喚我‘允珩’可好？”

    在這世上，除了父親之外，而今沒有別人知曉他這個名字。他姓柳名洵，表字允珩，隻有他叫允珩的時候，他覺得他才是真實的自己。十多年前那場因薑國特有風俗而引發的災禍，令他終身難忘。當時的他，若能代替那個人死於父親的劍下，也許他也不會受這麽多年的折磨了。

    “柳允珩？！”月詠凝眉而語，想著與他相處這麽久，竟第一次提出這樣的要求。她心內咀嚼著這個名字，總覺得這個名字背後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是！”他低啞著聲音應了，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心頭湧上一股酸澀之意。

    “允珩，你今生所求的是什麽？是高官厚祿，還是富貴榮華，抑或是美色無邊的溫柔鄉？”月詠看著他凝重而略帶哀傷的麵色，便問出了她憋在心中許久的問題。

    “那麽你呢？眼下富貴榮華你是有了，想必這些並非你所想要的吧？”柳洵並不答話，而是反問起她來。

    “我？嗬，我也不知道，也許想要的隻是心安吧！”

    “那要怎麽樣你才能心安？”對於她的回答，柳洵覺得有些敷衍。

    “諸事遂心吧！”月詠並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來此的真正目的，眼下她不能將自己的軟肋展示於任何人。她唯有穿上厚厚的鎧甲，才不會被人拿捏，就算是柳洵，也並非她可以信賴之人。

    “那隻怕這輩子你都無法心安了。”柳洵落寞一笑，心知她所說並非她所想，不過他又何曾對她坦誠過？

    月詠聞言，重重一歎，回想起這些年來，曾經無憂無慮的快活時光很是短暫。在師父、師娘關愛下的童年生活，也許這輩子再也無法體會那樣的快樂了。得知她自己的身世後，月詠對將她撫養長大的師父、師娘更添敬佩，他們能將與他們毫無血緣關係的她拉扯大，給她再真誠不過的關愛，並非是常人能做之事。然而她，又能拿什麽去回報他們的養育之恩呢？

    “允珩，若是我要當個名副其實的君主，那麽你會成為第一個支持我的臣子嗎？”月詠沒再多想，索性直言不諱地問出了口。

    柳洵聞言，先是一驚，繼而低頭看著她，麵上露出一絲深不可測的笑意：“如果我願意，待到事成之後，你會給我什麽回報？”

    “那你想要什麽樣的回報？”

    “我……目前尚未想好，不過可以先保留，待我以後想好了再提嗎？”柳洵凝神想了想，換了副賊兮兮的笑臉問道。

    月詠不可置信地打量了他一番，挑眉說道：“這麽說來，你是同意了？”

    “我還有更好的選擇嗎？”柳洵說完，朝她會心一笑。

    “那便好！”見他答應得如此爽快，月詠心中的石頭算是落了地。眼下能夠幫到她的人，也唯有他了。

    其實拉攏柳洵這個想法在月詠的心中醞釀了許久，而今算是初步成功，而且他也沒有提什麽刁鑽過份的要求。況且就算他往後索要回報，無論是高官厚祿、還是富貴榮華，身為王長女的她自然是給得起。他若是喜好美色，這宮裏頭二八年華的宮人自是任他挑選。所以月詠覺得拉攏他，是她穩固自己地位的最為妥當的法子。

    許是飲了酒的原因，她凝神思忖了片刻後便覺得困頓難光，兀自倚著樹幹漸漸陷入了酣眠。

    柳洵側首看著她，見她腦袋歪向一邊睡得香甜，便抬手將她的頭輕扶著靠向他的肩膀。如此近距離地看她熟睡的容顏，他忍不住吻上她的額頭，心內歎道：“其實，我最想要的回報便是你！”

    仲春，黃昏，桃花林，夕陽映照著如雲如霞的粉色樹林，金色的光輝將樹下並肩依偎的兩人投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有風吹過時，但見粉色花瓣飄落，揚揚灑灑，猶如雪落一般。

    此刻，現世安寧，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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