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殿下有何見解？”柳洵轉向月詠，目光平靜無波。

    “依本宮之見，還是不宜貿然出兵，興許這也是叛軍所設的陷阱，等著我軍自投羅網呢？”月詠處理此類事情一向冷靜，她與柳洵的想法相同，覺得還是查明內情再作定奪也不遲。

    朱守信見月詠發話算是幫他解了圍，便自覺地順階下：“殿下所言甚是，方才是臣太過衝動，才會做下如此莽撞之事。”

    說完，他起身走到柳洵麵前，單膝跪地，朝他抱拳一揖：“還請將軍恕臣魯莽！”

    柳洵見他已漸漸冷靜下來，便抬手扶他起身，還像方才那般，唇角掛著意味不明的笑：“將軍乃是至情至性之人，有此反應也屬正常。加之叛軍所為實在太過殘忍，就連我聽了，也是一時氣憤難當。隻是這兩軍征戰對壘將非兒戲，若是稍有不慎，往往會葬送了上萬軍士的性命。希望將軍以後要收斂性情，遇事切莫再衝動魯莽了。”

    “將軍所言甚是，臣定謹記在心。”朱守信聽他說了這番話，也對自己的衝動感到羞愧。想他從軍多年，竟連眼前這位初出茅廬的柳少將軍都不如，簡直是有失顏麵。

    對於叛軍那邊的情勢，月詠並不算了解。待朱守信回到椅上坐定，她便細細向他詢問了叛軍營中諸位將領的情況。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但凡從軍為將的人，皆是知曉這道理。隻是這道理說起來容易，僅是靠尋常的揣測推斷，總是難免有所疏漏，而且也許敵人還會使出障眼法來。正因如此，這世間並沒有任何人能保證百戰不殆。就算是常勝將軍柳鴻，也並不是每戰必勝。不過他之所以有常勝的法子，是因為柳家的秘術。

    月詠心知柳洵此次必會施展柳家獨有的攝心術，不過若要他一人前往敵營，她卻不太放心。雖說他武藝高強，劍術了得，且又善於喬裝改扮，可是她喜歡他，自然是免不了擔憂牽掛。先前猜到他有此打算，她便想跟他一起前去打探，孰料他卻是打死也不應允。

    “如今這外頭風傳叛軍蓄謀多年，打算下半年出擊一舉攻下源州以南的數座城池，不知宣威將軍有何見解？”其實這消息也是月詠此前在茶樓裏聽來的，她一直不知虛實，現下便疑聲發問。

    朱守信身為駐軍將領，雖有一身武藝，也算有些謀略，對於打探情報這類事情卻不太擅長。且不說是朱守信，眼下在軍中或是朝中都尋不出像柳家父子這般出眾的武將來，畢竟柳家秘技皆需身具柳家血統才可習得。可這柳家子嗣單薄，現今唯餘柳洵一子，且到二十有二的年紀還未成親，所以這秘術目前也隻傳到了他這一代。

    朱守信聽聞月詠發問，先是一愣，繼而垂首答道：“叛軍向來奸詐，行動亦是虛實不明，因此方才殿下說的消息，臣也不好妄加評判。”

    月詠聽完，不置可否地一笑，轉向柳洵問道：“柳大將軍向來消息靈通，可否說說這消息的虛實？”

    “虛實從來都是口說無憑，若無人前去調查，自是無法判斷此消息究竟是虛還是實。”柳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語氣鄭重地答道。

    “那柳將軍的意思是？……要派人前去打探嘍？”月詠避開他的目光，輕聲說道：“但依本宮之見，現下還未到時機。兩軍對壘，除了謀略實力，其實也要靠運氣。我軍現與叛軍才經過一戰，況且源州城門禁止任何人進出，若是貿然前去，不僅會身陷險境，而且會打草驚蛇。”

    柳洵與朱守信自是聽得懂她話中意思，他們二人皆未料到月詠處事竟是如此大膽，這般作風倒是頗有男子氣概。尤其是朱守信，先前月詠前往沙場，輕輕巧巧地便令敵軍折了兩員猛將，著實令三軍將士吃了一驚，不過更多的，則是佩服。現下又聽她說出這樣的話來，心頭更是湧上濃濃的敬佩。不過先前好像聽她說不要貿然出戰，現下為何她又改了主意？

    柳洵的想法與月詠不太相同，他是想先趁此機會前去源州城內探探虛實，然後再作定奪。就算是源州城城門有重兵把守，也奈何不了他。隻不過，確如月詠所說，萬一要是被人發覺，便會打草驚蛇。

    但見他沉吟片刻，這才開口說道：“眼下若是依殿下的意思，這貿然出兵，恐怕有些不妥吧？”

    “早聞柳將軍在擺兵布陣上頗有一套，所以本宮想借此機會見識見識。而且本宮的意思是，不必先下戰帖，兩軍交戰後更不必鬥將，而是直接衝入敵營，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方才聽朱守信的分析，月詠覺得叛軍的那位主帥胡振青，謀略手段也並不出眾。想來他殺了我軍派去的使者，也定是為了一解上次戰敗所積鬱的怒氣，這等沉不住氣的人，自是成不了大事。而今那叛軍首領竟派這樣的人來駐守這重要之地，想來也是手下無將了吧？若真如此，這叛軍已是到了強弩之末。

    “殿下的意思是？先出兵？再入城打探？”朱守信瞪著一雙大眼低聲問道。

    “那宣威將軍的意思呢？”月詠見他發問，唇角掀起一抹笑，定定地看向他問道。

    朱守信作戰向來保守，因此柳鴻抱病回京之後，他便一直隻守不攻。他向來有自知之明，而且征戰沙場多年，見慣了生死，不僅沒有讓他麻木，反倒讓他更加珍惜軍中將士的性命。年輕時曾有同伴說過，像他這般良善心軟的人，實在是不太合適從軍。往日說這話的人早已戰死沙場，或許是善人有善報，從軍這麽多年來，他數次死裏逃生，現今還被擢升為宣威將軍，能到今日這一步，他還真要感謝上蒼的眷顧。現今聽聞月詠所言，他心覺此計有些冒險，而且是想打對方個措手不及，對於有著薑國傳統思維的他來說，並不願苟同。

    朱守信抬眼覷了眼柳洵，但還是恭敬地答道：“臣但聽殿下與將軍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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