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世申偷眼覷著蘇重幕的麵色，心中暗覺不妙，便支吾著答道：“回大人，降雪那一日，殿下晚飯後逛園子時不小心受了風寒，所以現今高燒時斷時續。微臣等人對症開了方子，殿下服用後略有所好轉，隻是……隻是不知為何……為何……”

    “那煩請張大人現下跟本官到鳳鳴殿走一趟！”蘇重幕哪有耐心聽他解釋，板著臉說完便轉身而去。

    張世申也來不急回屋提藥箱，隻好朝身後的太醫使了個眼色後，便大步流星地跟在蘇重幕的後頭往鳳鳴殿的方向去了。

    芳銘料想著蘇重幕是前去太醫院找醫正，待他出了院門後，她便打算回到了寢殿通報。到了床邊挑開帳幔後，見因高燒而雙頰通紅的月詠緊閉雙眸，她不由俯身輕喚了幾聲。

    昏睡中的月詠雖是高燒未退，意識倒是清醒。聽見芳銘的輕喚，她本欲回應，卻無力撐開眼皮，就連喉嚨裏也發不出聲音來。掙紮了片刻後，她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芳銘見月詠沒有回應，忙喚了薑寧捧了臉盆、手巾前來。她急急地囑咐了幾句後，便拔腿出了殿門。現下她有些不知所措，更是等不急讓別人前去叫太醫，索性運了輕功往太醫院行去。

    才剛行出沒多遠，芳銘便遇上了匆匆趕來的蘇重幕與醫正。她忙停下腳步走上前，也顧不得向蘇重幕施禮問安，便滿麵焦慮地說道：“殿下現下病得不清，方才我喚了她好久也未見她有回應，還請張大人趕緊去瞧瞧！”

    那張世申一聽，哪敢有半點怠慢，收到了蘇重幕朝他使的眼色後，便撒腿往鳳鳴殿的方向飛奔而去。

    蘇重幕見張世申疾奔而去，也不著急趕上，而是擰眉看向芳銘，盡量保持著素日平和的語氣說道：“姑姑先別慌，現下醫正已經趕過去診治，而且本官有些話想問問你。”

    芳銘聞言先是一愣，過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她抬眼看著他，茫然地說道：“不知大人在這個時候要問些什麽？”

    “方才本官聽聞殿下是在降雪那日逛園子時受了風寒，除此之外，姑姑可曾發現殿下還有什麽異常？”

    剛剛見芳銘心慌意亂地前來，蘇重幕便預感月詠病情不妙。不過轉念一想，月詠本就武藝高強，自打她回薑國以來，幾乎不曾聽聞她玉體有恙。而今她這一病便高燒不退、臥床不起，實在是太過突然。就算是心病，也不至於病到如此地步吧？

    蘇重幕不願再想下去，隻覺得心頭的酸澀之意越大濃鬱，對柳洵也越發的豔羨與嫉妒。

    芳銘不知他此問何意，而且也想從他口中打聽些消息，便停下腳步答道：“殿下近日心情不佳，前幾日下朝後一直忙著處理朝政，其它倒沒什麽異常。不知大人這麽問，可是有什麽內情？”

    蘇重幕聞言，不知她是真不知柳洵離開的事還是在試探，於是挑了挑眉，朝她搖了搖頭：“內情倒是沒有，隻是近來發生了一件事，不知姑姑可曾知曉？”

    芳銘一聽，便忙問道：“大人是指何事？”

    “方才姑姑說殿下近來心情不悅，依本官之見，應是為柳將軍辭官歸隱一事。”蘇重幕說完，抬眼看著芳銘，試圖從她細微的表情裏看出些蛛絲馬跡。

    芳銘顯然是不知朝堂上發生的事，而且宮裏頭的人皆不敢妄議朝政，所以隻要月詠不說，她也是無從得知此事。聽著蘇重幕輕描淡寫地說出這些話，她頓時麵色大變。她怎麽也料想不到柳洵竟會辭官歸隱。此前他與月詠好得猶如蜜裏調油，現今怎麽會突然離開？難不成他與月詠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

    蘇重幕悄然打量著芳銘，見她麵露訝異之色，不待她答話便接口說道：“看來姑姑並不知曉此事，難道殿下就沒向姑姑透露一二嗎？”

    說完這話，他又覺得自己有些失言。往常的他一向是冷靜從容，也不會輕易搶人話頭，而今他卻在芳銘跟前失態，讓他不由心驚。近日來，他到底是怎麽了？

    “殿下近來政務繁忙，且朝政之事，她自不會跟奴婢說起。”芳銘漫不經心地答了，心裏頭暗自思忖著柳洵辭官一事。難怪這幾日月詠心情不佳，想來應是為了此事。為何好端端的，他要辭官？

    蘇重幕見打探不出什麽來，且又惦念月詠的病情，便止住了話題，隨後便與芳銘一同往鳳鳴殿疾步走去。

    醫正張世申剛替月詠把完脈，蘇重幕與芳銘便趕入了殿中，候在了寢殿外頭。

    在月詠跟前伺候的薑寧挑簾請醫正出了內殿，一眼便瞧見了麵帶焦灼之色地蘇重幕。她忙低下頭，走到他跟前福身施禮。蘇重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才抬手虛扶了一下。

    “張大人，不知殿下的病情如何了？”在一旁候著的芳銘也不顧蘇重幕在場，便迫不及待地上前發問。

    張世申看了芳銘一眼，又覷了覷蘇重幕，兩道花白眉毛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蘇重幕朝薑寧使了個眼色，隨即便見她挑了簾子入了內殿。爾後，張世申才走上前，朝著蘇重幕與芳銘說道：“根據殿下的脈象，應是受了風寒所致，隻是用了藥卻不見好轉，據微臣所見，應是……應是氣血內淤……高燒不退應是與殿下的心境有關……”

    考慮到蘇重幕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相，可無論怎麽說，他也隻是外官。像內庭之事，照理來說應是不宜過問。不過既然他開口發問，而他又不能不答，因此答話的時候，他時不時地偷瞄著芳銘的麵色，說話也是支吾不清。

    剛才聽了蘇重幕透露的消息，芳銘便知月詠高燒不退的緣由。想到蘇重幕不便接話，便開口說道：“依醫正大人的意思，殿下得的，應是心病了？”

    “確是如此！所以說，這心病還須心藥醫。微臣開方下藥所醫的，僅是殿下身體病狀，然而……這心藥，就……還得看殿下的心境了！”見芳銘善解人意地接過話茬，張世申心內很是感激，不過有些話，他隻能點到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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