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重幕故作不解地問道：“杜公公可是有事？”

    這位杜公公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飛快地掃了掃四周，見並無閑雜人等，便端著笑低聲說道：“左相大人，殿下有請！”

    蘇重幕應了一聲，又故作不解地多嘴問道：“這才剛下朝，不知殿下相請所為何事呀？”

    “這……殿下未曾交待，所以奴才不知。”這杜公公也才是月詠接管朝政以下才跟在朝堂伺候的，眼下這才不幾日，所以尚未摸清月詠的性情，自是揣測不到她的用意。而且就算他真能揣摩出來，也不敢隨處亂說。眼下他伺候的雖是位公主，可是看今天上朝時的情形，早晚也會登基為王。這伴君如伴虎，往後他可得好好管住自己這張嘴。

    蘇重幕叫他一副為難的樣子，便不再追問，隨著他到了月詠所在的鳳鳴殿。

    月詠自打執掌朝政後，便一直在偏殿的書房處理政務。因此杜公公徑直將蘇重幕引到了書房。

    蘇重幕施禮問安後被賜了座，待房內宮人盡退，他這才開口問道：“不知殿下召臣前來所為何事？”

    月詠正等著他問這一句，她抬首看著他，一臉肅穆地接口說道：“本宮請左相大人前來，是為了方才朝堂上爭執不下的那件事。依蘇相的頭腦，總不至於猜不到本宮的用意吧？”

    月詠怕他故意裝傻充愣，所以先發製人。

    蘇重幕原本確是打算裝傻，然而聽到她最後一句話時，心內不由暗歎，隻能硬著頭皮接過話茬：“有關舉國上下擁戴殿下登基一事，依臣之見，殿下還是順應天意與民意為好。”

    “順應天意？”月詠聽後不由冷笑，擰眉看著他冷聲質問道：“左相大人是指天降祥瑞的事情嗎？”

    “不僅是近來頻頻出現的天降祥瑞事件，臣的意思是，殿下登基為王既是順應天意民意，也是水到渠成之事。您想想看，且不說如今上官王室唯餘殿下一人，單就從殿下的才德來說，已足以坐上薑王的寶座。現今舉國上下除了殿下您，再無任何人有資格擔當薑國的君主！”蘇重幕一臉誠摯地說著，言罷抬眸看定定地看著月詠。

    他那一雙眼眸如夜空的星子一般，真摯的目光緊鎖在月詠秀麗的麵龐，讓她覺得有些不自在，於是稍稍偏過頭去。

    蘇重幕見她側首不語，便趁熱打鐵地勸道：“臣記得殿下先前曾說過，待以後若是能尋到上官氏族的可以繼任薑王之位的人，便會將朝政交由此人。然而眾所周知，上官一族向來子嗣單薄，若真是有，臣等也不會大費周章去各國尋找當年流落在外的王長女。”

    月詠聞言，索性也就直言不諱地問道：“不知左相大人可知曉，這天降祥瑞也許並非是天意，而是人為呢？”

    “人為？恐怕殿下是多心了！”蘇重幕聞言，兩道濃眉緊擰，抬眸看著她哭笑不得地說道：“有關天降祥瑞的奏報乃是各郡縣呈遞至京都，就算如殿下所說確是人為，那麽臣鬥膽問一句，那些虛報的郡縣之長就不怕犯下欺君之罪嗎？就算是天現奇象無法證實，那麽暨縣雲河打撈出的刻字石碑、還有簾縣命人日夜兼程送來的紅蓮都是假的麽？當時殿下也曾親見過這些，若是覺得有人鬥膽傳播謠言、造假蒙蔽殿下，那便命人徹查後將相關人等依法治罪。”

    蘇重幕這番話說得月詠啞口無言，她心知那些吉兆並非真實，可若真的要說假，卻無法拿出證據證明。其實也並非她不願登基為王，而是她覺得現下還不是時候。若是柳洵在身邊的話，今日朝堂之上她定會順水推舟應下此事。然而現在她跟前沒個可以信賴的人，她現在這一切隻是個圈套。

    “殿下若是有什麽顧慮，不防說出來，臣等自當不遺餘力地為殿下分憂。”

    蘇重幕見她抿唇不語，兩道秀眉擰成了疙瘩，料想她心頭充滿了疑慮。他心知月詠現今還無法信任自己，也明白他一時半會兒無法取代柳洵在她心中的地位，畢竟她與柳洵也曾一起出生入死過，二人的感情自是要比旁人深厚。

    “本宮也並非無所顧慮，隻是覺得憑著本宮的才德難以擔此重任，所以此事就此作罷，不要再提為好。”月詠迎向他的目光，麵上一派坦然。

    “然而國不可一日無君，先前叛黨便是趁先王駕崩之際犯上作亂，因太子年幼，且尚未來得及登基，薑國便陷入危亂之中。”蘇重幕為了盡早說服月詠，隻得搜腸刮肚地擺事實、講道理。

    “可是思及本宮未曾返回薑國的那段時間，左相大人也不將朝中諸事打理得妥妥貼貼嗎？”月詠瞪著眼看著他，唇角掀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殿下此言差矣，當時朝中無君，眾臣皆翹首盼望王長女歸國。若不是得知王室尚有您在，隻怕朝中早已亂成了一盤散沙了。當初的局勢，想必您也知曉，那幫亂黨便是趁著群臣無首才如此猖獗。好在是您安然歸國力挽狂瀾，平了叛黨之亂，讓我薑國恢複了平定祥和。”

    蘇重幕覺得與這樣的主上相處，著實是讓他費神。可是若她像往日的雲綽長公主一樣，他定會打心裏瞧不起她。

    若她真如雲綽一般，隻怕時日漸久，他真能生出取而代之之心來。

    “依左相的意思，現今本宮唯有這條路可以選擇嘍？”月詠眯眼看著他，似笑非笑地問道。

    蘇重幕心知她這話暗藏深意，所以並沒有立即接話，而是稍稍思忖了片刻才答道：“啟稟殿下，既然天意如此，那殿下為何不坦然順應天意呢？”

    他這番話又駁的月詠啞口無言，他表達的意思很是明顯，若是月詠不願登基，便算作是違背天意，如此一來，倒是顯得她不識抬舉了。

    月詠自是無法拒絕，卻也不願答應得如此幹脆，便凝眉說道：“眼下已近年關，此事還是來年開春再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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