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良薑擰眉看著月詠，本想提劍出招趁她不備來個突襲，卻又覺得此舉有些陰損，於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可是抬眼瞧了瞧天色，暗想這位陛下若是回去晚了，想必殿中的宮人會四下尋找，不定還會鬧出一場亂子來。想到前些日子他陪她在後山宮牆外觀星賞月直到淩晨才歸，雖是沒惹出什麽事來，可這事還是被有心人揣測出個大概來。想起前兩日在這位陛下跟前伺候的芳銘姑姑還特意摸到他所居的小院來旁敲側擊地打聽，後來又熱心地提點一二。無非是說當今聖上麵冷心熱，讓他主動熱情一些，好早日俘獲陛下芳心，登上皇夫之位。

    其實他對月詠確有傾慕之意，隻是聖意難以揣測，加之月詠遲遲不提冊立皇夫之事，所以他一直心懷忐忑。對於有幸被選為皇夫這件事，他希望不要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陛下，您先請！”他抱劍向月詠一揖，朗聲說道。

    月詠聞言，立即回過神來，眯起雙眸朝他挑唇一笑：“既然你已向朕表明你武藝不佳，那麽朕也不能恃強淩弱，所以朕先讓你幾招，你隻管出招便是。”

    公孫良薑聽後，眉頭微微一皺，卻也沒說什麽。但見他挑了個劍花，運氣向月詠攻了過來。

    月詠輕輕鬆鬆地接了幾招，暗道他的武藝與蘇重幕比起來簡直是半斤八兩。不過，她總覺得他有所保留，索性使了七成功力逼他就範。

    起初這公孫良薑還能抵擋住她淩厲的攻勢，但數十招後他已是氣喘籲籲，腳下的步伐雜亂無章，已呈必敗之勢。

    月詠見狀，不僅沒有收住攻勢，反而步步緊逼，直將他逼到了宮牆角落，這才收了手。

    “你一直不願出全力，是在小看朕麽？”昏暗的天色中，離他幾步之遙的月詠靜靜佇立，以劍指著他冷聲問道。

    公孫良薑喘息不止，上氣不接下氣地答道：“微……微臣確是全力以赴……不……不敢有絲毫保留……”

    月詠冷哼一聲，好不客氣地往持劍向他刺去。她招式淩厲，長劍直直指向他的咽喉，公孫良薑見狀連忙側身閃躲。雖說他武藝不佳，但動作較為敏捷，一連躲過她數次致命的攻擊。隻是他顯得極為狼狽，緊窄的衣袖被劃出幾個窟窿，衣角也被削去一塊，勁衣的下裝處也被劃出數道口子。

    即使如此，月詠還是沒有絲毫的憐憫之意。她瞅準了時機，手中長劍挑了個劍花，閃著寒光的劍尖毫不留情地刺向他的眉心。劍尖尚未及他麵門，他高束於頂的發髻便被劍氣震得散落開來。

    此時的公孫良薑自知躲避不過，倒是認命地立於原地，眉目舒展，麵上一派雲淡風輕。借著月色清冽冷光，月詠清楚地瞧見他從容淡定的神情，她略一遲疑，最終是沒有收手。

    公孫良薑瞧著近在咫尺的劍尖，心內湧上一股絕望。隻聽“當啷”一聲，他手中長劍應聲而落。

    “為什麽不躲開？”月詠手持長劍，顫聲問道。

    公孫良薑緩緩地睜開眼，看著離自己眉心僅有分毫之差的劍尖，雖是心有餘悸，卻用波瀾不驚的口吻答道：“若是陛下想要微臣的性命，想必就算是躲，也躲不開吧？”

    “怎麽？你是在賭朕是否真的要你的性命？”月詠收了劍，麵無表情地問道。

    “正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也唯有聽憑陛下發落。”公孫良薑答得幹脆，語氣未有絲毫波瀾。

    “嗯，說得好！”月詠冷冷一笑，將劍收回劍鞘：“這次的比試，你輸了。現在朕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像之前那二人一樣出宮為官，二是留在這宮中做朕的男寵。”

    公孫良薑聞言，頓時身形一晃，隨即將背貼在了身後的牆壁。

    隔了良久，月詠見他默然不語，便開口說道：“朕給你三天時間考慮。”

    “微臣選擇第二項！”她言罷轉身便欲離開，誰知尚未走出幾步便聽身後傳來他幽幽的聲音。

    月詠身子一僵，頓時怔在了原地。須臾，才見她緩緩轉過身來，抬眸注視著幽暝夜色中的公孫良薑。她看不清他麵上表情，也揣測不出他此刻的心理，若是換做旁人，想必會選擇第一項吧？男寵連妾都算不得，無名無份，卑微低賤，想他堂堂男兒，怎堪受此侮辱？

    “為什麽你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她低聲而問，語意裏帶著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悲憫。

    “因為微臣想常伴陛下左右。”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後，月詠輕歎了口氣，輕聲道：“朕身為帝王，雖不至於後宮三千，想來也會有半百來人，這樣，你也願意嗎？”

    “微臣願意！”公孫良薑聲音雖輕，卻是語意堅決。

    月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暗想以往是太過小看他了。不過她心底隱隱湧上一股莫名的欣慰，至少現如今能有人不計名利地要跟隨她左右。之前是蘇重幕口口聲聲稱傾慕於她，最後還不是要屈服於現實

    “你的母親含辛茹苦將你撫養成人，必是盼著你能成大器，若是她知曉你現在的想法，隻怕是要傷心了。”

    聽聞她如此說，公孫良薑頓了頓，接口說道：“陛下身份尊貴，且又勤政愛民，雖說登基不久，卻深受臣民愛戴。因此微臣若能夠留在陛下身邊伺候，實乃微臣的榮幸，想必微臣的母親也是倍感榮幸。”

    “哼，真是巧舌如簧！……既然你執意如此，那便隨你所願吧？”月詠說完，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隨即便轉身離去。

    公孫良薑見狀，也沒有追上前去。他怔怔地望著月詠離去的方向良久才緩過神來，長歎一聲後，這才彎腰撿起落於地麵的長劍。他知道她心中有個人，一個他永遠都無法取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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