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起到站提示後，我跳下公交車一路小跑。拎著那袋沒吃完的麵包溜進水族館，經過投喂區時把麵包屑一股腦兒的撒在裏麵。幾副熟悉的麵孔浮起來，叼了麵包屑後很快又沉底。隱約聽見他們在討論：“聽說了嗎？社會鯊今天又碰壁了。”

    “又去和鯨魚搭訕了吧。真搞不懂他的思路，冷血動物和哺乳動物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天哪，我現在好想幹部，他是這個水族館裏最睿智的魚。好想知道他在哪兒，過得好嗎，晚飯吃了沒有？”

    “別提了，幹部自從失蹤後，大家的成精欲望都大大降低了。因為沒有魚再給那些年輕小魚講遊戲廳裏有幾種老虎機，街上的人類女孩穿什麽顏色胖次了……”

    我假裝咳嗽了一聲，那幾條魚立刻四散而逃，從視野中消失了。

    沿著玻璃壁繼續向前走，我終於瞥到了水裏那個龐然大物的身影。鯨魚沉默的浮在水中，灰色的眼珠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是薩摩嗎？”察覺到有人接近，鯨魚的眼珠動了動。“謝謝你來看我，我沒有感覺到無聊，真的。”

    “啊，不是……羽織，你這麽想我很高興。這段時間裏發生了很多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我急忙解釋道：“因為涉及到很多人，其中還有蜃妖和敖鏡，所以我想也許你能解答我的疑問。”

    羽織眨了下眼睛，頭頂的氣孔冒出一串氣泡。語氣中透著明顯的無奈：“你就不能假裝是來陪我的嗎。薩摩，你還真是誠實……算了，最近又發生了什麽事？敖鏡怎麽了？”

    我把旅行和東海龍宮的事情簡要的敘述了一遍。羽織聽完安靜了一會兒，當我提到無憂的時候打斷了我：“等等，無憂是誰？”

    “呃，她是魔界的公主。和魔界之王一母同胞的妹妹，叫百裏無憂。因為一些複雜的原因，我們最近要結婚了。”我努力的讓“結婚”二字聽起來不那麽突兀。羽織卻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你的意思是，你即將代表天界，和這個魔界公主進行聯姻了？”

    “是這樣的。”我點點頭。

    雖然羽織也算是內部人員，但還處在禁閉中。如果透露出我和無憂是虛假結婚，還是有些危險。我索性打消了坦白的念頭。繼續說：“敖鏡也打著同樣的主意，不過婚禮被我們攪局了。現在應該在接受天界的處分吧。今天我在公交車上莫名遇到了幻境裏的蜃妖，他用我的內丹作為條件，讓我交出無憂……或者說出另一隻蜃妖的下落。但我確實不知道。”

    羽織若有所思的挪動了一下軀體，浮到玻璃壁上方。“以內丹作為條件麽，如果是為了那隻軍隊的指揮權，魔界公主確實是搶手的結婚對象。不過你考慮過沒有，如果蜃妖真的是以婚姻為目的，那它應該用更高明的方式把百裏無憂從酒店裏帶走。為什麽要把方案提供給敖鏡，讓敖鏡先這麽做，再繞一個大圈子呢？”

    我想了想，確實如此。蜃妖的智商遠在敖鏡之上，如果想搶走無憂，直接搶在敖鏡之前動手就可以。為什麽費了這麽大勁，讓我們救出無憂，再和我提條件呢？

    “在我的印象裏，蜃妖的布局是非常迂回細致的，如果它想捕獵，那麽會布下四麵八方的陷阱。獵物何時進網是獵物的事，但它的網一定滴水不漏。蜃妖會讓敖鏡這麽做，一是在試探天界的底線，看天界對這次聯姻的重視。二是表明，他即使需要百裏無憂，也並不是以婚姻的方式。”

    可無憂還有其他的價值嗎？我仔細想了想，美貌？如果是需要美女，那五界一抓一大把，完全不需要死咬著一個危險指數滿級的魔界公主不放。何況公主還有個喪心病狂的妹控哥哥。

    財富？雖然據說無憂的母親有不少價值連城的遺物，但能搭上龍宮這條線，說明蜃妖不在乎財產。比起逼無憂交出遺產，直接忽悠弱智敖鏡，讓他倒空整個龍宮不是更方便？

    “那這個問題我們之後再談。還有，蜃妖在公交車上讓我說出另一隻蜃的下落。他認為我知道，但我真的不知道。”我按了按自己的額頭，疼痛感早就消失了。可為什麽被蜃妖一按會像裂開一樣疼？難道他的手有什麽神奇的魔力？

    “蜃妖還提到了靈魂標記、震蕩什麽的，我沒有聽懂。”我說道：“大概真的驗證了你的說法。之所以他在撫江徘徊不去，是在尋找另一隻蜃。”

    “那你察覺到他的目的了嗎？”羽織問道：“他找另一隻蜃是想幹什麽？”

    “吞噬掉，恢複他被天雷劈掉的修為。他還說如果我說出了蜃的下落，他就把內丹還給我。”

    羽織嘖嘖兩聲，灰色的眼睛憂鬱的看著我：“這隻蜃妖不愛說假話，他如果這樣說了，那百分之九十九是真的……你真的想不起來自己接觸過蜃妖的事情了嗎？”

    我努力想了想，搖了搖頭。在撫江呆了一百多年，不說河神手下管著的幾百號成精的水族，其他每天擦肩而過的妖怪也有上千個。我怎麽記得哪個是蜃妖？再說就算擦肩而過，人家也不會告訴我它的去向吧。難道會詳細的對我說“我會在二十年後去某個小樹林，在那裏就能找到我”麽？

    “不記得就算了。畢竟在撫江的記載裏，近一百年都沒有蜃妖出現的記錄。也許是他恢複修為的心情太急切，判斷失誤了也說不定。”羽織重新遊回到我麵前：“當務之急，是保護好百裏無憂……你們準備什麽時候結婚呢？”

    “呃，也不是很久。就打算、最近吧。”我一時結巴，竟然有點回答不上來。共工他們說是假結婚，可也沒商量好日期啊。這讓我怎麽說？

    出乎意料的，羽織歎了口氣。“那我估計無法出席咯，等我出去以後再補給你結婚禮物吧。”

    “補什麽禮物，跟我還客氣什麽。”我有些尷尬，趕緊轉移了話題：“不過，你什麽時候能離開這裏？我和颯瞳他們都很想你，敖鏡見到我的時候也很、也很……”

    該怎麽形容呢，敖鏡也很憤怒，因為我把羽織送進了牢獄？但說完羽織，他轉眼又問起無憂的事情。千方百計的打聽聯姻的狀況，甚至還策劃了那麽一場婚禮。他這麽做，真的隻是因為“暗戀的人被抓”而展開的報複嗎？

    “薩摩，不用安慰我。敖鏡是什麽樣子我很清楚。”羽織輕聲說：“他因為我被懲罰而憤怒。但那隻是一個噱頭。迎娶魔界公主也隻是為了自己的權勢考慮，不是為我複仇。講武堂的日子已經過去很久了，你覺得那些同僚還會和以前一樣嗎？”

    我喉嚨一梗，竟然無言以對。沉寂了半天隻好尷尬地說：“我會和共工大人提一下，盡快讓你離開這裏的。”

    雖然不知道天界的打算，但長期呆在水族館裏，比不周山的監獄也好不了多少。不周山無日無夜，呆在其中對時間的感知會變慢。隻要稍微有點耐心，靠打盹都能撐過去。但水族館是另一種極端。讓本身為神的羽織呆在這裏，隻會在異類中體會加倍的孤獨和疏離感。相當於變相的將她流放於異界了。

    “不用提這種要求。被送進來之前，共工大人和我提過。他說我的身上有一道化形禁製，用任何法術都無法解除。必須等我將自己的罪責贖清才能離開。”

    “可你困在這裏，豈不是什麽都幹不了？”我疑惑的問。如果選擇贖罪，應該讓羽織參與清剿蜃妖的活動將功贖罪，或者用其他方式來彌補，哪怕去最寒冷的冥界做苦力也算贖罪的一種。但身為鯨魚呆在水族館裏，怎麽贖罪。每天對著魚念金剛經嗎？

    “他們自有打算，不用替我擔心。你自己注意安全就行了。蜃妖如果再找上你，記得留心他說過的話，也許能發現點什麽蛛絲馬跡。”

    我點了點頭，閉館的鍾聲也恰好響起。是時候離開了。

    “喂，薩摩。”羽織在背後叫住我。“雖然不知道是哪一天，先祝你新婚愉快哦。”

    我渾身一震，趁著低頭的功夫跑遠了。

    羽織居然祝我新婚快樂！被自己的女神祝福，真是猶如吃臭豆腐吃到了巨額彩票，既鄙夷又惡心。鄙夷的是自己根本不是真的要結婚，卻迫於形勢隻能說假話。想想要不是當初在炸雞店被咬了一口，老子現在還是一個快樂的單身死宅男。看著裏番擼小澤瑪利亞，結果現在裏番沒了寫真沒了，還要為一個剛認識的魔種少女付出自己寶貴的初婚。真是天長地久有時盡，魔女的話不能信啊！

    剛走到水族館門口，手機叮咚一聲傳來短信。發信人是妹妹，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她咆哮的場麵：

    “薩摩，今晚回家的時候再買一床毯子！另外帶四人份的晚餐回來，再買一身最小號的長袖睡衣，最好是帶頭巾和口罩的那種！如果明天這個時候你還不把百裏魔修從咱們家趕走，你就不用再回家了！”

    我眼前一黑，差點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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